轩辕景一大早就被夭颜拖出了客栈,因为阿枝的话,两人在街上时特意观察了一下人群。
果然没有发现老年人。
“你觉得那些老人都去了哪里?”
夭颜的问题,轩辕景答不上来,在他的认知内,如果一座城消失了某一特定的人群,那么这类人群一定是拥有特定的价值。
什么价值是老年人独有?
或者说,什么价值是从老年人身上获取性价比最高。
轩辕景想不出。
“这里开支太大,所以老人都移居了?”
夭颜没有感情地笑了声:“希望是你想的这样。”
白日的碎玉楼十分寂静,大门紧闭,此点概不接客。
夭颜的轻功虽只学了几日,但好在有以前的轻功底子,翻个墙不在话下。
轩辕景跟着她,原以为要去楼内,没想到她先逛了遍后院。
尤其是柴房这类阴杂处,每一个关着的屋子,她都往里探了探。
轩辕景知道她在找像阿枝那样后天致盲,被人关起来的女人。
可惜的是,这些藏人的地方都没有她们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便往楼内去。
前两楼都没有人,一直避开洒扫的小厮走到三楼,才在一间房内听到了声音。
夭颜给了轩辕景一个眼神,他便站远了些去帮她望风。
透过半开的窗台,夭颜看到里面站满了姿色不同的女人,她们或坐或站,看上去十分放松。
“阿枝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被人群挡住的地方,传出一道厚重的女声。
“六姑你就别管枝枝姐了,她又丢不了。”坐在木凳上的女人略带愁苦,“隔壁厢内还有这月送来的新人,六姑你去看看吗?”
隔壁?
听到里面传来起身和礼让的摩挲声,夭颜迅速挪到了轩辕景跟前。
“你先回去,我潜伏一下。”
还没等轩辕景反对,她就打开了身后的门,果然发现里面的地上正蹲坐着五个盲女。
听到门口声音的她们明显抖了起来。
来不及说话,轩辕景跟着夭颜一同进入屋内,俯身迅速挨个扫了眼,然后翻窗而出。
动作一气呵成。
夭颜则就地在她们身旁蹲下。
放空双眼,开始表演。
不一会,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伴随着吱吖的推门声,夭颜和身旁的五人一起抖了起来。
看上去十分和谐融入。
夭颜的眼珠虽然不能动,但余光看清了被人簇拥着走到正中央的六姑。
她不似其他老鸨穿着清凉,如果没人说,人人都会以为这个衣着端庄的女人是某个大世家的夫人。
她垂眸,缓缓在她们面前走了一圈。
裙摆从夭颜面前扫过时,她学着旁边的人反应慢半拍地退了退。
“你们真想做这行?”
此问出乎夭颜的意料,但其他几位姑娘像是早就准备好答案一样,怯生生地点起了头。
六姑身后,那个在房中坐着说话的女人略有不忍地别过了脸。
皱眉嘀咕道:“真造孽。”
六姑也沉默了半晌,后道:“老规矩,一老带一新,月银五十两,客人另给的算你们兜里,不要和客人争吵,别和银子过不去。早些攒够傍身钱,也能早些为自己赎身。准备好了的话,今晚就可以接。”
没人说话。
站一旁的女人便点了句:“六姑是问你们准备好了吗?”
几个缩在一起的女人喏喏地点了点头,但依旧没有人愿意说出那句“准备好了”。
这些姑娘哪一个不是遭了大罪沦落至此,只是被折磨得不再反抗,谁又能真的准备好?
六姑也没再说话,给女人递了个眼神,其他人便和她一起出了门。
“都别愣着了,我带你们去换衣服,学学怎么服侍客人吧。”
说完,她牵起了第一个姑娘的手:“都抓着身旁人的衣服,仔细跟着。”
夭颜在队伍的最后,十分低调地服从指令。
出门时,她拽着的姑娘被绊了个踉跄,也被她下意识拽紧提了下。
“谢谢……”她声音很小,细不可闻。
换完衣服,他们被领到了二楼。
一个熟面孔走了过来,将她们接手。
好在夭颜一大早就让轩辕景给她五官易了容,否则定要被这个昨晚引他们去房间的女人认出。
女人把她们往里带,路径也和昨晚并无不同。
看来盲女的区域十分固定。
“平时没事呀,你们可以在二楼这块走动,先从熟悉自己的屋子开始,少些磕碰,别毛手毛脚惹客人不高兴。”
“待会你们一人一间屋子,里面是楼里姐姐,和你们一样都看不见,今晚她会带着你们。”
“记住了,不知道摸哪就多多伸手攀附客人,别低头,要抬头乞怜。人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看你低头像个鬼样爬来爬去,听清楚了吗?”
女人喋喋不休地在前面走着,跟在最后的夭颜自然而然被分配到了最后一间房。
而这间房,恰好就是昨晚他们来的那间。
想起昨晚他们发现这间屋子里的两人一个先天一个后天,刚刚又听到她们说阿枝不见。
所以今晚她要跟的,也就变成了昨晚躺在屋内的那个姑娘。
按六姑的说法,这间房的模式是老带新。
也就是说,昨晚他们见到的应该是这个盲女和一个新人。
可他们见到的是阿枝。
楼里人谈起阿枝时,语气尽显熟络。
加上昨夜她说的故事,最少困在这里三年起步。
果然,昨夜的遇见不是巧合。
进屋后,夭颜便开始搜查这间屋子。
反正屋里另一个人看不见她在做什么,应付起来并非难事。
边搜查线索,边听着对方不明所以地安抚着她的情绪,教她一些软玉之道。
听腻了的夭颜,随口问了句卢太守,本没打算有什么收获,没想到对方还真知道一些。
“咱们最近还是少触太守霉头。前段时间有个姐妹说错了话,好几天都不见人影……怕是已经没了。”
不见人影?
她倒是知道一个。
“阿眠?”夭颜试探一问。
对方果然反应激烈了起来:“你见过她?”
夭颜不动声色地淡然道:“没有,来的时候听楼里人提起。”
盲女没再说话,只坐在那自顾自叹着气,仿佛干这一行都是这般命薄的人。
然而令夭颜没有想到的是,本打算晚上开业,趁着人多再溜去六姑屋内探探虚实。
却是先一步遇到了自己第一个恩客。
天还没黑,刚开业,就如此迫不及待,夭颜一时不知是这碎玉楼的生意太好,还是客人太猴急。
“两位这边请!”
祝以朝和卢太守一推门,看到的就是一身异域绒环装的夭颜,脚踩窗台的模样。
他瞳孔倏地睁大。
夭颜反应比他快,发现自己没跑成后第一时间装瞎,入戏极深拍了两下窗台:“这床板怎么硌手呢?”
没人回她这个尖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