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钧收拾东西回家了,许秋白还要去找工作,然后被温罗强行带回家当“保姆”。
“按市场价给工资。”温罗不这么说,许秋白当场就能跑,春节那三倍工资他是铁了心要赚到。
“你不回家吗?”许秋白在看到他冷清的大房子后问。
“三十晚上会回。”温罗脱下外套,开了暖气,带着许秋白走一圈。
“这是厨房,餐厅,书房,衣帽间,阳台……还有主卧,房子比较小,只有一间卧室。”
许秋白目瞪口呆,这大平层起码得有两百多平吧!小什么小啊,而且怎么做到只有一间房的?设计公司和装修工人是怎么对待你这个奇葩的?
温罗说:“又不会有人来,要那么多房间干什么?”
这是他自己买的第一套房子,装修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以前的他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带人回家,所以没留多余的房间。
现在嘛,谁又能想到现在呢。
阳台面积比寻常的大很多,郁郁葱葱的,都是植物。
“过年前后,得麻烦你照顾它们了。”温罗给他找了点事情做。
许秋白当然知道学长是在帮他,精神抖擞地喊:“是!少爷!”
温罗被逗笑:“你乱喊什么。”
许秋白正色:“我来到了你家,以后就是你的保姆……诶不对,这个称呼不太行,女仆?佣人?管家……管家吧,听着逼格高,管家就得配少爷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管家x少爷吗……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温罗欣然接受了,当然,他也只能在被调侃着叫少爷的时候自己想象画面就是了。
许秋白认真地把需要照顾的植物特性记录下来,也做房子里的清洁工作,偶尔也下厨,总体工作很轻松,连温罗看起来都比他忙,有时候一进书房就是一整天。
许秋白浇水的时候问起,温罗稀疏平常地回了两个字:“创业。”
许秋白一想也是,学长现在大三,优秀的人早都支棱起来了,创个业不足为奇,等明年大四他应该就不常在学校露面了吧,到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常见面呢,不见面的话很容易就生疏了,要不都说毕业是分水岭呢……
好一通乱七八糟地乱想,许秋白问学长创的什么业。
温罗把一盆水仙花轻轻一拔,底下埋得很浅的鳞茎就露了出来。
许秋白不解:“学长,这花开得正好呢!”
温罗却说:“我从小就喜欢植物,也研究园艺,不过梦想却不是当园艺师。”
许秋白傻白甜似的眨眼。
温罗忍不住用沾着泥土和水的手捏了下他的脸,许秋白下意识“卧槽”一声,没来得及反击,突然意识到在学长面前说了脏话,顿时又鹌鹑似的安静下去。
温罗笑眯眯的,丝毫没在意,他继续摆弄那株水仙:“大部分的植物都具有药性,说起来挺神奇的,也许你平时路边随便遇到的小草,体内就藏着宝藏。世界上的植物太多了,古人尝百草,一代代的人又不断实践,也依旧探索不完,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兴奋,不是吗?”
许秋白愣愣地望着他,第一次听他讲起这些。
“而且,它们本身也很有趣啊,就像这株水仙。”温罗提起那开着小白花的美丽植物,“它的鳞茎既有药性又有毒性,把它捣烂外敷,可以治痈疮、虫咬,但它本身含有多种生物碱,却是含毒的。”
“好与坏,全看人如何用,换言之,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既可以救命,又可以害人,这多有意思啊。”
年轻的学长眼里没有迸出太多的光,他神态平和带笑,注视那株植物时认真而细心。
许秋白看着那如蒜头一般的水仙鳞茎,心想学长研究的是这方面的东西啊。
能听到学长讲起自己喜欢的东西他很开心,于是也补充说道:“它的花很好看,还有香味,可以提取香料制作成香水和化妆品。”
植物确实很神奇。
虽然是不同的方向,但他们的喜好和专业在这一刻有了重合的部分。
彼此对此都感到满足。
年三十的时候,温罗要回家,他让许秋白留下,晚上在这里睡。
许秋白身姿挺拔,肃容大喊:“少爷,万万不可,此等僭越之事在下不能做!”
温罗:“……”演得差不多行了小白。
房子里只有一间主卧,留下的话就要睡温罗的床,许秋白大概是介意这个。
温罗又一次后悔当初没多设计一间次卧。
这一天万家灯火,即便看不到,喜庆和团圆的氛围也浓烈到化为实质,不用推开窗就飘进来了。
许秋白嘴上说不行,却还是留了下来,他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想起宿舍的小床板,觉得冰冷极了。
很奇怪,这几年应该都习惯了才是,但不知为何,今年又变得难以忍受起来,也许是他的生活里又多出了一个人了吧。
偌大的客厅里亮着冷白的灯光,电视里放着春晚当背景音,许秋白裹着毯子玩游戏,玩一会儿觉得无聊又吵闹,把电视关了,手机也扔了出去。
毯子包上头,许秋白往沙发上一躺。
模模糊糊间,手机响了,许秋白伸手去摸,是温罗打来的,要他现在来家里。
挂掉电话时许秋白还有点懵,他现在就在这里啊。
半个多小时后,温罗开门进来,和沙发上穿着柔软家居服的人四目相对,他有那么一会儿的晃神,觉得这画面好像妻子在家等丈夫归来。
小学弟眼睛又大又亮,面容轮廓俊秀,身边的东西都是软乎乎的,连手上把玩的那个毛绒小花也是,于是置身于柔软中的他也变得愈加温软。
等温罗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撸过那柔细的头发,掐住了小学弟轻软的脸颊,小学弟仰头懵逼地看着他,很温顺的样子。
真可爱。
“你来得这么快啊。”温罗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没有要为刚才的亲昵举动解释的迹象。
许秋白挠挠脸:“嘿嘿,其实我一直在这里啦,还以为跟你说了呢。”
温罗并不在意那些:“在看电视?”
许秋白:“是啊,本来想在沙发上看一晚电视的。”
温罗放下手上的东西:“这种天气在沙发睡会感冒。”
“不怕。”许秋白举起胳膊秀自己的肌肉,“我跟老范学的健身,效果可好了,身体贼棒。”
温罗:“哦,是吗,我看看。”
许秋白撩起袖子给他看,不用刻意凹,胳膊上的肌肉已经成型,并不过分贲张,十分的精健漂亮。
他洋洋得意:“老范的训练方法是有两下子的,我去健身房,谁见了都得夸两句,摸一下。”
温罗原是在笑,一下子又沉了脸:“你去健身房被人摸了?多少人摸过?”
健身嘛,看见谁肌肉练得好了总喜欢上去摸两把。许秋白放下袖子,莫名期期艾艾道:“就几个啊,大家都那样的。”
呵呵,还就几个?
温罗:“都那样?那说明你去的地方不正规。我这里有□□身房的卡,你以后就去这里,里面都是规规矩矩的人,不会动手动脚。”
然后行动力很强地去房里找出了那□□身卡。
“里面充了不少钱,别浪费。”
许秋白莫名其妙就得了张贵宾健身卡,他越想越觉得温罗刚才说话阴阳怪气的,刚想问,温罗就招呼他去餐厅帮忙。
已经晚上快十点了,两人架起了火锅,在热气腾腾中吃了一顿迟来的年夜饭。
许秋白看着温罗夹到自己碗中的肉卷,疑惑道:“学长,你刚才回家没吃饱吗?”
温罗:“嗯。”
许秋白不解:“为啥?还有你不回家睡觉啊?”
温罗:“嗯。”
许秋白蘸酱把肉卷吃掉,小心问:“学长,你是不是不开心?”
难不成和家人吵架了?应该是吵了吧,不然怎么会这种时候跑出来。
“没有不开心,就是有点烦。”温罗看着他,“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其实他这几年都是这样过的,大年夜回去吃顿饭,然后被冷眼、嘲讽、哭求,麻木地承受一波来自亲妈的负能量,接着就返回自己的窝,该干嘛干嘛。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妈卢叶的情况算不算是小三上位。
当年他爸温震在原配尚且还在的时候醉酒和人滚了床单,醒来没当回事,卢叶一开始也没当回事,直到发现自己怀孕,才到处去找孩儿他爸。
卢叶的出身不是很好,父母偏爱得很明显,唯一能算得上财产的那间老屋也早早签给了大哥,她连上大学的钱都是自己打工挣来的。
当年卢叶在酒店兼职服务生,稀里糊涂和客人发生了关系,她并不知道那位客人的名字和身份,花了很久才阴差阳错找到温震。
温罗四岁的时候进入温家,那时温震的原配已经因病去世了,卢叶顺势嫁入豪门。
卢叶这个人,性格有问题,没有安全感,爱钻牛角尖、偏执,还有一点被害妄想症。她担心温震出轨,担心娘家闹事,担心儿子被原配的两个孩子欺负,每天都担心这担心那,把自己搞得精神紧绷。
即便温震给了三个孩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待遇,卢叶也还不放心,加上那两个原配的孩子也确实不喜欢她,认为她是小三,下贱没道德,平时根本不给她好脸色,也是再长大一点,才稍微收敛起来。
但那两个孩子不喜欢归不喜欢,倒也并没有对她和温罗做太过分的事,更多时候只是冷脸忽视。然而卢叶会脑补,她大概脑子里被装入了什么豪门争夺战,自己就演起来了。
温罗自小被严格要求,什么都要学,必须做到最优秀,这都算了,离谱的是他还会被拉去卖惨夺关注。温震要是晚回家或身边有什么桃色新闻,卢叶就要闹,被温震凶了就拿温罗说事。
有一年,温震带着两个小孩回前妻老家,卢叶把温罗摁在加了冰的冷水里一整晚,以儿子高烧住院为由紧急叫回了温震,那一次,温罗是真的差点被烧坏脑子。
诚然,卢叶的性格有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她也有不容易的地方,但温罗从懂事起还是觉得自己母亲有毛病,尤其是上头俩孩子毕业开始接管公司业务后,她就开始幻想将来丈夫死后,两个前妻的孩子会掌控大权,对付她和温罗。
于是当温罗大学选了园艺专业,而不是什么经融管理这类和商业相关的专业后,卢叶就发疯了。
温罗的房间被砸个稀碎,而他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他的青春叛逆期是冷酷的,他不闹,就静静看卢叶发疯,就算破碎的瓷片溅到脸上划出血来也无动于衷。
他长大了,卢叶控制不了他了。
整个大学期间,温罗都很少回家,一旦回去,迎接他的都是闹人的争吵。
卢叶一边指责他,讽刺他,一边又哭着说将来没他们母子的容身之地了,祈求他改专业,或者学习公司的事务。温罗终究退了一步,辅修了工商管理,但也仅此而已了。
可以想象,等知道他毕业后真的要继续和那些花花草草打交道,卢叶又会闹一波大的。
温罗无所谓,他骨子里很冷酷,不会让任何人来掌控引导他的人生,即便是他的亲生母亲也不行。
温罗浅浅说了下自己和母亲的矛盾,就和许秋白自述身世一样简洁。
“我母亲掌控欲强,有被害妄想症,总想干预我的人生,但我懒得理她,与其回去听她单口吵架,不如来这里清静。”
许秋白筷子都放下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