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火球越来越近,瓦舍建筑在高强度的火光下开始自焚倒塌,人们就像是被放在烧红的铁器里的蚂蚁,四处逃窜。
云嗣如梦初醒般看向和骞,和骞却寂然不动,还朝他莞尔一笑。云嗣想向他狂奔而去,却迈不开半步,又想高声呐喊提醒,任由把嗓子扯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急如焚间眼睁睁地看着一块横梁直直的砸向和骞,整个瓦舍也轰然倒塌……他看见和骞倒在血泊中,犹摘胆剜心般痛苦,悲恸欲绝。
“和骞!”
“和骞!”
云嗣猛然惊醒过来,双手紧抓着被褥。
“别怕,我在。”和骞握过他的手,低声安抚。
云嗣闻言睁眼转头,看见和骞此时正活生生地坐在床边,还握着自己的手,他忽然起身扑去,死死地将他抱住,眼睛环视了一眼屋内再三确认,这是个梦…只是个梦…
他有些哽咽难言,这次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又哭起来,也许是想到和骞倒在血泊中的场景,亦或许是想到人终有一死而悲不自胜。
虽然那只是个梦,可梦里的场景也未免太过细节。
人都已经醒来了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终究不免是想要哭一场。
和骞知道他是做噩梦了,没想到还是一个关于他的梦,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在梦里死过一回,和骞用手轻轻地顺着他的背,语气轻盈道:“我才走一会儿,就这么想我么?”
不日夜思念怎么连做梦都会梦见呢,又继续安慰道:“如果做梦梦见别人死去,那个人在现实中会因此而变得更加健康长寿的。”又替云嗣擦了眼泪。
云嗣将刚才梦里的场景叙述一遍,和骞听闻后没有太吃惊,其实这个神话故事在当代已经家喻户晓的,而云嗣为什么突然会做这样一个梦?还是关于太阳的传说,和骞试探性地问道:“三足金乌可能是其他事物的映射,古时候人们缺少对事实本身求知的能力,所以会编造出神话故事来记录流传。”然后又问道:“你…可有想起了什么?”
云嗣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可能是烧还没完全退下来,完全不理解他问这句话的含义,慢悠悠摇头。
和骞用手探过他的额头,如果明日还不退,就得请郎中来扎针了。和骞替他换了刚才被打湿的里衣,连被褥也都叫小二拿来了干净的换上,才又将人哄睡。
天蒙蒙亮,外面开始下起了大雨,街道小贩已经按部就班地支起了早摊。
和骞被雨声吵醒,昨夜在床边趴着守了一整晚,因为自己个子太高,趴在床边实在有些憋得慌,这会儿醒来腰酸背痛腿抽筋。
他下意识先去探了云嗣的额头,却被那滚烫彻底惊醒。
他出门叫醒云承,让他去昨日医馆请大夫来施针,云承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又被和骞叫回来,外面正下大雨,看样子刚到卯时,不知医馆开门了没有,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辰。“算了,劳烦你去备马车,我们直接过去。”
云承之前对和骞的态度相当恶劣,总感觉他对师兄是另有所图,而且这人做事说话都藏着掖着,一点也不真诚。
但这几日在途中不仅对云嗣照顾有加,对他也异常细心,坴鸳也常在他耳边唠叨说尽了和骞的好话。后来才对和骞的话有那么一点点的认同。
和骞给云嗣穿好衣服抱到后院,云承已经撑着伞在等着了,三人上了马车,又让车夫加快了速度,片刻就到。
和骞看医馆大门紧闭,直接跳下车就去拍门,开门的是昨天那个小厮,他睡眼惺忪,看到眼前的人,又揉了揉眼睛,瞬时瞪大了双眼,急切道:“九爷!您…您回来了!”
和骞看见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孩子,相貌端正,浓眉大眼,经别数年,竟长这么大了,不过现下有更要紧的事,来不及叙旧,和骞嗯了一声,让他去叫大夫。
和骞把云嗣抱到屋内,小厮就领着一人前来,那人大概二十出头,相貌俊秀,皮肤白皙,一双眼睛明亮慈哀,着一身白衣,步履从容。
他对和骞行了一礼。和骞看这人年纪轻轻,坐在床跟前纹丝不动露出一副怀疑的表情,小厮紧着介绍道:“九…额…和大人请放心,这是我师兄,叫浣乌霜。十岁时就跟在师父身边学习,像我这般大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独自问诊,医术很是了得。”和骞才站起身让出位置。
浣乌霜倒是一副见惯了的样子,只专心问诊施针。
和骞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又不敢轻易离开,就干脆退到屏风处等着。
外面雨渐渐消停,太阳也出来了,浣乌霜才从里面出来,见和骞茫然无措,给了一个甚是温柔的笑,道:“大人不必多虑,大师虽然高热不退数日,但好在平时勤强体健魄,等他醒来,体热之证便会消退。”
和骞回了一礼。道:“多谢浣大夫。”
和骞又去看了一眼云嗣,就跟平时睡着了没什么两样,才稍稍缓和一些。他让云承守着这里,让小厮带他去厨房,路上,小厮喋喋不休说着自己近况,和骞才知,自他离开这里,天就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