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斟酌着,给林舞云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大学城开了家网吧,让她如果有经过进来喝杯水。
林舞云在金凤店里吃面,问她:“也通知你了?”
金凤:“那当然,吃我多少猪脚!敢忘了我?”
林舞云咬着炸海蛎:“开业你去吗?”
金凤说:“当然要去,我还要准备面线红纸什么的,关公都请好了。小孩子不懂这个的,海哥那人又不信这些。”
林舞云恩了声,说:“那我就不去了,你辛苦一点。”
金凤点点头:“知道的,你放心。”
林舞云扒拉着面碗,还想说点什么,可半天没吱声,说什么都不合适。
金凤偷偷看她,说:“听说,网吧是小弟和菜菜开的,海哥没股份。”
林舞云筷子一顿。
金凤说:“哎呀,也是,亲兄弟明算账,一家人还是不要搞在一起做生意,省得麻烦。”
但这话金凤自己都不信。
小弟是个粘人鬼,生怕有人拐跑他大佬,就差天天盘在江海身上,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自己吞下。
他哪来的钱?
江海为什么不入股?当老板不派头吗?
金凤天天看他在外头打零工,猜不透他的想法。
于是金凤求教林老师。
林舞云脸色发白,站起来的时候腿软了一下。
*
网吧开业那天,风和日丽,吉星高照,门口撒了一地彩纸,金凤忙前忙后操持,带着所有人给关公老爷敬香。
林舞云送了一排大花篮,最大号那种,摆在门口极有排场。
菜菜感慨:“富婆果然不一样。”
小弟很激动:“还得我小云姐!”
金凤翻白眼:“她哦,最会做这种不实惠的漂亮事。”
花篮太多,一部车装不完,花店来了两辆车,进进出出好不容易才安置好,就是太多了,差点要把网吧那小小的门脸遮了个精光。
江海全程在帮忙,等都安置好后,仔细地将花篮上的飘带都抚平。
彩带上写着——林舞云敬贺。
小弟偷偷与菜菜说:“今天要是小云姐也来就好了。”
菜菜提前预警:“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你敢哭我就家法伺候。”
金凤再次预警:“阿弟,你不要作妖。”
江海忽而笑了一下,扬臂挥了挥,从小巷离开,不知去哪里。
菜菜垫脚望了一下,跟金凤说:“说不定小云姐就在附近,趁机看我大佬。”
金凤摇头:“她今天要带班。”
……
等所有人都进去了,再过了一会儿,斜对面奶茶店一个一直背对着的女人戴上了一顶小圆帽,低头离开。
刚才,她就这么坐在这里,对着一面大窗,窗上映着网吧的一举一动。
她经树荫下过,走出去很远很远,才敢摘了帽子。
露出一张干净白皙的脸。
手机来了消息,她立在路边打开,小弟发了个哭哭脸表情。
林舞云手指往下拨,与江海的对话停在了很久以前。
*
大学城挨着海,有个龙舟池,每年市里的龙舟比赛都在这,林舞云依着浅浅的记忆寻找,路上渐渐没了绿荫,她撑起一把洋伞,明明海边最热,却最想往那去。
明明什么都不奢望,却意外撞见了想见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她好像总是会去海边找他。
去道歉、去生气。
那样多的情绪,万般滋味,如今都是最珍惜的记忆。
这一次,林舞云没有挨近。
她克制地停在了沙滩外。
这片沙滩不算大,能看得清。
她远远看着江海的背影,看他脱了背心一步步走向大海,在烈阳下纵身一投,溅起水花。
江海是那么喜欢大海。
他也如海,广阔无边,舒朗深邃。
林舞云站在那,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忽然,有人窜上水面,宽而平直的肩膀露了出来,他浮仰着,宛如一面旗,随波浮动,再一会儿后,人从水里出来,赤脚踏上软沙,弯腰捡起衣服。
林舞云微微撑大了双眸。
她看见金色的光晕笼罩了江海,他像一尊战神,无摧无惧,又似被束缚的茧,即将破茧而出。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林舞云的虹膜上倒映这这圈金光,一时竟有些涩意。
觉得自己这样的人,配不上江海。
她掩着脸,一点点后退,敌不过心中尖锐的酸涩,小跑起来。
日头大的时候,海边是不会有人的,即使是小小的动静也逃不开江海,他顺着看去,只来得及看见小小一抹模糊的影子,但也足够。
哪里会认不出她。
江海走过来,看见水泥地与沙滩的交界撒了一层薄沙,显然是林舞云刚才站的地方。
他坐下,从皮夹最里层抽出一张照片——
黄昏下,蟳埔村的海边,簪花的林舞云对着镜头笑。
林舞云,是江海见过最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