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亮着莹莹的光对着自己，猛地落下了两滴泪来，正正好好撞入了郁琋的眼中。
是她。
那天在巷子里扔给自己手帕的那个女生。
她又哭了，但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
郁琋面无表情地跨过地上那个被林小小踹倒的男生，一把攥住了那个男生短短的头发：“疼吗？”
猛地，郁琋浑身一个哆嗦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刚才的那些场景在梦里好像又经历了一遍，他这才直起身子，朝着旁边看去。
林小小正拿着杯子，小心翼翼地准备从郁琋身后的空隙挤出去。
她不打算吵醒这尊睡着的大佛，可是最后一排的空本来就没多大，刚才一番打闹又朝后挪了一些，即便是林小小这样的身材想挤过去都得垫脚吸气收腹。
正收着腹准备蹭着身后的墙皮过去时，郁琋忽然就醒了，他猛地坐直了身子，吓得身后的林小小瞬间屏息不敢动弹。
郁琋朝着旁边看了一眼，没看到人，一回头，便和有些惊恐的林小小来了一个对视。
这一个对视，让林小小下意识紧张地攥紧了杯子。
“要出去？”
郁琋侧过身，将胳膊搭在椅背上，一副没睡醒地懒散模样抬着头问她。
“嗯……”
林小小措辞措了半天，从鼻子里憋出来了一个声音。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看你在睡觉……”
见林小小的眼神乱飘，郁琋一顶腮，从椅子上起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你好像很害怕我？”
林小小更心虚了：“没有，我只是不想打扰你睡觉。”
“是么？”
郁琋将椅子朝后一踢，瞬间空出来了一片位置，随后他整个人朝着桌子上一坐，用下巴示意林小小出去。
林小小颇有些讶异，她连忙走了两步，却又觉得这样不合适，于是停下来侧头说了声谢谢。
然后她就听到郁琋一声轻笑：“以后你想出去，可以直接告诉我。”
这下林小小更震惊了，她一边接水脑子里一边回忆着刚才的场景，总觉得郁琋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凶残。
从目前接触的这半天来看，似乎是个挺好说话的人，难不成那天在巷子里的事情是个意外？他是无意之间被卷入了什么打斗之中才受的伤吗？
不。
林小小很快晃了晃脑袋，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她很确定，郁琋那天晚上深深看自己的那一眼里，凌厉的目光不像是假的，虽然他收回去的很迅速，但已经见识过太多这样眼神的林小小，又怎么可能会看错呢？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林小小一直想到了放学，都没想出来答案，因为郁琋从那之后就一直趴在桌上睡觉，但打了下课铃的时候又会准时醒来，弄得林小小都怀疑他上课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到底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装听课呢？
但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郁琋应该是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了，否则他绝对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好说话。
不过既然他认不出自己，那只要他不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倒也不是不能跟这位同桌友善相处下去的。
于是想明白了的林小小收拾好书包，转身对郁琋笑着说：“郁琋，麻烦让一让，我要回家了。”
郁琋转过头来，似乎瞳孔震动了一下，随后便一只手撑着下巴，好像也没有要立刻让开的意思：“有人来接你？”
林小小没想到他竟然是要聊天，便抱着书包又重新坐下：“不，我走回去。”
是有人来接，但是她并不想坐那个人安排的车回去。
郁琋听了林小小的回答眉头一挑：“走回去？你住的很近？”
“啊……也不算是近，就当做是锻炼身体了。”
林小小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给了一个模糊不定的回答，郁琋歪了歪头，也没再多问什么，就给林小小让开了空。
林小小虽然对这段对话心存疑惑，但是也没有多想，只当做是郁琋对新同学的几分好奇和随口一说的闲聊。
但就在林小小拿着书包走出教室之后，郁琋就这样两手插兜，从教室的后门晃晃悠悠也走出来了。
林小小走到了校门口，没有看到那辆她并不想看到的黑色跑车时，心中松了口气，转身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D市不算大，但是老城区和这所附中的距离并不近，她满打满算走回去大概得走到天都黑了，可是林小小觉得现在距离不是问题了，问题是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
一开始林小小以为是那个不死心的金珍珊又安排了什么“余兴节目”，准备在什么不起眼的角落来围堵自己，但是林小小又走了挺远一段路，却迟迟不见有什么动静，反而是那种一直被人跟着的感觉始终没有间断过。
直到天都黑了，她踩着路灯走到老城区那破破烂烂的路标下时，实在是忍不住了，猛地回了头。
还没看清跟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便先听到了一声轻笑：“终于发现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就这样走回家呢。”
这个声音出乎林小小的预料：“郁琋？为什么会是你？”
郁琋似乎觉得林小小这句话很好笑，他走到林小小面前，借着灯光林小小才发觉郁琋其实很高，比自己在学校里感觉到的还要高上许多，自己竟然只能到他的肩膀……
“为什么不能是我？还是说……你以为跟着你的人会是谁？”
林小小能够感受到郁琋站在自己面前逆光的强烈压迫感，那天晚上在路边被他凌厉目光冲击到的感觉再度袭来，她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是金珍珊让你跟着我的？我还以为你们不是一伙的……”
“关她什么事？”
林小小眉头微皱，居然不是金珍珊？
“如果不是金珍珊让你来找我麻烦的，那你一路跟着我干什么？”
“我关心一下同桌的家在哪里，很奇怪吗？”
郁琋话中的语气好像是真的觉得这没什么不对，弄得林小小开始自我怀疑了：“我们只是同桌，你有必要关心我家在哪里吗？”
“啊……难道你觉得被冒犯到了吗？真是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有个同桌，不知道这样做会打扰到你。”
林小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要不是自己也很会装，她差点就要信了。
“如果你真的不是来找我麻烦，而只是单纯好奇，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郁琋好奇地歪着头看了看林小小的身后：“为什么？”
“因为前面就是老城区了，那里不是你这种人该去的地方。”
“我这种人是哪种人？你好像对我也不是很了解吧？”
看郁琋这吊儿郎当不把自己话放在心上的样子，林小小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若你进去，被人打了抢劫了都找不到人赔钱。”
“但总有人会在你受伤的时候冒出来帮忙的不是么？”
这句话让林小小心中一惊，她有些不安地瞥了一眼郁琋，随后心虚地转过身去：“帮忙？在这里可没有那种好心人。”
“是么？”
郁琋耸耸肩膀，转身道：“那看来我还是挺幸运的。”
林小小听这话觉得奇怪，回头的时候却看到郁琋已经转身走了，她被郁琋的话弄得云里雾里，甚至怀疑郁琋是不是认出来自己了？可是若是认出来了，为什么又转身走了？
一路带着满头的问号走到家门口，还没开门便听到了一个声音幽幽从黑暗的楼道拐角处传来：“你真的转学了？”
林小小吓得手一哆嗦，钥匙差点掉在了地上。
“……我没得选。”
沉默许久，久到头顶的声控灯灭了下去，林小小才开口。
“你没得选，我有得选。”
声控灯再度亮起来，男生从黑暗中走出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小小：“我去找你。”
林小小眉头紧皱：“你说什么呢？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里是附中！D市最有名的学校！除非你能够考到全市前五或者有权有势，否则你怎么进去？别闹了，我只是转学了又不是搬家了。”
他没有在意林小小说了什么，只是喃喃了一句：“我会去找你的。”
说完就顺着楼梯一路跑下去了。
林小小本想开口喊住他，却又觉得多说无益，最后还是开了门。
屋子里黑黢黢的，跟外面的黑夜没什么分别，她用脚踹上门，轻车熟路地走到客厅，连看都不用看就能够精准找到沙发上喝得烂醉的男人的耳朵，一揪就把人给揪起来了。
“哎呦……哎呦疼疼疼！”
黑暗中，男人被揪着耳朵坐了起来，他好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开始求饶：“小小，爸爸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喝了，别揪了耳朵要掉了！”
“如果你以后还要因为那个抛弃我们追求荣华富贵的女人酗酒，那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管你一下。”
林小小将书包朝着旁边一扔，转身就要去做饭。
“新学校，感觉怎么样？”
林小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顾今天一整天发生过的事情，随后笑了一声说：“挺有意思的。”
不过是要重新制霸另一所学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