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憋着的救人的一股气，在忽然松懈之后难以聚起。

萧顺清拉着绳子的手都在抖，她已经坚持不住了。

陈师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还救吗？

这个念头不断浮现在她们的脑海里。

实在是那股拼命的气势已经消失不见，现在还拉着绳子全凭意志力。

可是她们没有办法和彼此说出疑问的话，就算是对视也不敢。

她们知道，一旦看见对方眼里的犹豫，自己就绝对会放弃。

萧顺清低头冷静了一会儿，冰冷的目光锁定了她救上来的那个女孩。

约莫是个刚成年的女孩，衣服颜色和苏凤晚很像，都是白色，所以她才会认错。

但是一切的起因，是这个女孩抓住了绳子。

被萧顺清看着，女孩用力咳嗽吐水的动作一顿，瑟缩地颤抖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害怕地看着萧顺清。

她听见那刺耳的话：“下去。”

下去？

为什么！她不要！

她好不容易上船的！

被赶下去就是死，她不想真的死掉！

女孩拼命摇头，跪在船内祈求，双手合十泪流满面，但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萧顺清的手又开始抖了，她咽了咽口水，可是喉咙依旧很干涩。

她向女孩靠近了一步。

女孩浑身都在颤抖，哭泣的面庞更加令人心碎。

她的嘴唇不断翁张，哭嚎声终于盖过雨声被听见。

呜呜丫丫的声音，证明了这个女孩是个哑巴。

萧顺清喘了几口粗气，握紧拳头闭上眼睛。

她睁开眼，语气比起之前更加冷，将绳子踢到女孩面前，道：

“不想现在就滚下去，那就抓紧绳子。”

女孩扑上去抓紧绳子，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的手也被磨得血肉模糊。

但是她忍住了眼泪，学着萧顺清一样将绳子绕在身体各处，增大摩擦力。

又是一场拉锯。

萧顺清狠狠砸了下水面，她也要崩溃了，一向冷静的嗓音里竟然带着些哭腔：“你这破绳子到底有多长！”

为什么她们这么久了，还是看不到另一头的人！

为什么她们这么努力了，还是看不到绳子的尽头！

陈师望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脸上充血，额头的的青筋暴起，让他看着像能吃人。

“我，我好像，要升级了……”

他的眼睛开始虚无，身体的疼痛从四处涌来，但他也分不清是异能升级的疼，还是被绳子勒出的疼。

萧顺清浑身都被震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异能升级中想要控制住异能有多难。

要是这个时候收了绳子，所有功夫都白费了。

萧顺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个浪将水拍在她脸上，她深呼吸两下。

仅仅两秒，她终于想到办法。

一双手在身上各处解开凌乱的绳子，又将它们一圈一圈绑在四肢和腰腹。

就像是个被绳子包出来的茧。

“你听好，一定一定要记住，不能收回异能，要收也只能收我们这边知道吗？！你听清楚！”

她用力拍打陈师望的脸，直到他清醒着点头保证。

萧顺清将那个哑巴女孩叫到船边。

“给我拉好绳子，要是放手，我会让你后悔没死在水里！”

说完，萧顺清闭眼闭气，从船边下水。

她绳子上有一定拉扯感，但她讲绳子均匀的绑在身体各处，疼痛减弱了很多。

沉入水面后，萧顺清在船底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都造出把手来，像吊单杠一样从一头挪到另一头。

终于，她冲出水面，飞快上船，然后重复了三回，将绳子绑在了船身上。

现在，绳子那头的力量会让她们整体连同船一起靠近。

萧顺清脱力，检查陈师望，他也一副马上要死的样子。

萧顺清只能命令那个女孩：“拉！”

她们共同拉扯着这一头的绳子，浪在身后，她们便冲过去。

浪在前头，她们就拉紧绳子。

船上绕过几条绳子，让船往一边大幅倾斜，但是那绳子也能阻挡船上的人因为惯性飞出去。

终于，萧顺清又拉上来一个人。

这回，终于是半死不活的苏凤晚。

她甚至来不及说什么，便大口喘着粗气，咳出许多水来。

这也证明她是真的会游泳，至少闭气到现在还没有昏厥。

成了。

萧顺清猛地脱力，几乎是瘫在船上，她想说些什么，一个也说不出来。

好消息是，经过她们的折腾，船已经渐渐远离了水面波涛汹涌的中心范围，洪流依旧凶猛，但不再上上下下颠簸。

萧顺清有一瞬间失去了对船的控制，洪水瞬间将船冲出十几米。

她慢慢控制住船，让它慢点被冲走，至少别翻船。

至于对抗水流方向逆流而上，她暂时做不到了。

“绳子，收了吧。”

萧顺清坐起来，敲了敲陈师望，过了一会儿，那绳子才以人捕捉不到的速度收缩。

最后耷拉在陈师望身上，跟他一样一动不动。

苏凤晚缓过来一点，便急忙过来查看情况。

“他昏过去了！”

萧顺清扫了一眼，已经没有精力管他了。

“他在升级。”

至于昏过去，应该是多重原因作用，但她又不是医生，没办法来联合会诊。

苏凤晚周身很多伤口，但是看着因为救自己而半生不死的两人，叫不出一点疼。

她鼻子酸涩，想要道谢，却觉得三言两语太过浅薄。

她低声一遍又一遍说道：“我会报答你们的，我会报答你们……”

苏凤晚解开最后缠绕在陈师望身上的绳子，把他脱臼的手臂接回去，其他的伤她也检测不出来。

毕竟她也不是专业医生。

船上安静下来，苏凤晚在默默流泪，用稀少的药物处理陈师望身上的伤口，陈师望躺在船舱不时痛吟。

萧顺清躺在自己的位置上，调整着身体的疲惫，喝了口苏凤晚给她打开的葡萄糖。

她再不尽快恢复体力，这船就要被水冲到不知哪里去了。

船上，还有一个人被她们忽略了。

哑女尽量缩在角落，免得她们又想起来处理掉她。

但她想多了，既然当时没狠下心，现在也不太可能狠得下心。

救都救了，还能怎么办。

萧顺清当时被努力白费，和对方可能抢占了苏凤晚活着机会的愤怒冲昏了头。

现在理智回归，如果这人没有不好的心思，她也不会闲得没事非要弄死她。

不知过了多久，萧顺清终于坐起了身子，环顾着四周，那栋胜利大楼还能被看见。

远处的水面，巨大的水泡翻涌，像是烧开的水一样。

这水底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有怪物在底下翻身？

萧顺清不清楚，她从散落船舱的杂物中找到地图，想要重新规划路线。

船内到处都是散落的东西，这些也不是全部。

刚刚那接连不断的波折，人都能被颠飞，更别说那些死物。

苏凤晚给陈师望处理好大部分伤口，才想起来要收拾船内的东西。

“鸭子！”

她惊呼一声，在角落找到它们时猛地松了口气。

还在，一个没少。

鸭子们显然吓坏了，但是还小，不会乱飞。

哑女怯生生靠近，张嘴发出啊啊的声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鸭子。

苏凤晚没有看懂，但不妨碍她将鸭子抱在自己身上。

“不能给你。”

就算是真帮忙也用不着。

苏凤晚没有权利反对船上加人，但她表达自己的排斥也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

果然，船上除了哑女本身，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劝说的意思。

主要是萧顺清，她懒得管。

见此，哑女尴尬收回手，缩在角落里流泪。

苏凤晚清点好剩下的物资，做好记录。

看着几乎少了一半的东西愁容满面。

“怎么办？我们要看看附近的建筑物里能不能找到补给吗？”

萧顺清仰头活动了一下筋骨：

“还不知道这里的水流为什么这么诡异，或许是因为建筑群间的缝隙有大有小？先离开吧。”

“啊啊！”哑女拍起手来，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拍着胸膛示意自己，又指着水面，不断拍打。

清醒的二人一时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