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小又坐在老位置，盘腿打坐，默念静心咒，她心里有些烦躁。

陆吾说的能将叶问心带出弱水之境的办法只有他全然信任的情况才能做到，可是现下宋也行且不说性情完全和叶问心不一样，性子更是冷淡，即便她现在是他的贴身丫鬟，两人之间毫无进展。

照这个样子下去，离开这里简直遥遥无期了。

她有点想叶问心了。

越是想着这事，小小就觉得心里烦躁难耐。

她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在，立刻纵身往水下一跃。

湖水很快抚平了小小心中的涟漪，她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和一旁半月，这是弱水之境，连星星和月亮也像真的一样。

宋也行还会恢复记忆变成叶问心吗？

宋也行这个冷淡的性子怎么相处呢？她好像连如何和宋也行做普通朋友都做不到。

在这个世界，他们是主仆，小小想着之前在待月阁叶问心是怎么和侍卫火耳相处的，好像也有些距离感，但是远没有现在她和宋也行之间的关系僵硬。

不管了，小小放空思绪，任由自己的身躯漂浮在水面上。

没过一会儿，小小大概已经漂到了湖中央，只听到远处传来几个人尖叫惊呼着扑通扑通跳下水的声音，大喊着“快去救人！救人！”

小小左右张望，看哪里有人跳水了，自己游得快，还能去救一下。

左右是没看到人，就看到跳下水的人已经游到自己身边来，他们一人拽住小小的一只胳膊，也不管人怎么样，就急忙将人往岸上拖。

小小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喊得救人原来是救自己，她被拉到岸上，身上立刻就被总管搭上一件外套，她全身都湿透了，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小想张嘴解释自己没有跳河自杀，可是周围央乌央乌地围了一圈人，看到小小没事，都在苦口婆心的劝她，不要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生命，太不值得！！虽然没人敢说是宋也行的名字，可是大家都默认小小是因为宋也行的冷漠才跳河的。

更有甚者当面低声叹息小小真是可怜，又是被打又是跳河自杀。

说的小小脸青一阵红一阵，现在真是百口莫辩了。

就这样，小小从上岸开始就被一群人簇拥着回到房里，竟是一句话都没说上。

她总感觉在原处有一道注视着自己的幽暗目光，小小敏锐地捕捉到方位，转头看去，那道目光转瞬即逝，仿佛刚才是她的错觉。

不过这些热心帮助自己的热心人真的很是熨贴，小小房里生了小炉子，还给她拿来了干净的衣服，还有几个小女孩主动留下来陪小小说话聊天。

原来即使是幻境，人也是那么真实，长满了血肉。

后来小小就再也不敢下水玩了。

小小今天再见到宋也行，脑子里莫名浮现出昨天那些人说的话，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了起来。

难道自己勾搭宋也行的心思这么明显吗？可是自己明明还没干啥呢。

倒不如将计就计？

下午宋也行还是像往常一样，下午在看书，手边的茶杯见空，小小有眼色地赶忙上去替他斟茶。

“一不小心”将茶水全部打翻在他身上，小小惊恐万状，忙拿起手帕想要替他擦拭身上的茶水。

宋也行一手拦着她，另一手自己拿起旁边干净的毛巾。

可是小小已经见缝插针地滑到他跟前，拿着手帕就要碰到他的衣袖一角。

“怦”地一声，小小被一道极狠的气力推摔在地，她反应不及，硬生生受了这钻心的疼痛，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骨头似乎都要断裂开来。

而宋也行一脸厌恶地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嫌恶，伸手掸了掸方才小小快要碰到的衣角，好像都嫌脏。

小小一脸错愕，她只感觉好疼，好疼……

钻心蚀骨的疼痛从大腿根处蔓延，扩散至全身，肌肉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即使是小时候她犯了天大的错误，阿姐也从未打骂过她，更不要说如今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就算他是叶问心，也不可以这样对她。

她要回家，她要阿姐，她不要再在这里了……

她摸了摸脸，大滴大滴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砸了下来。

宋也行见她这样，浑圆的眼圈泛红，眼泪竟是断了线，不停地涌出，滴在她的手背上，愣了愣。

她在哭什么？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可是他有点喘不上气，不想再看，将手帕扔在她的腿上，便推着轮椅离开了。

一句话都没有。

几乎就在宋也行转身没多久，后脑勺就被一块柔软的物体砸中，他将那物件拿到面前，不就是刚才自己给那丫鬟擦眼泪的手帕吗？

竟然被她反手砸回来了。力道还不小。

宋也行来了些许脾气，好大胆的奴婢，给她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了。

他即刻转过身去，小小已经胡乱的擦干了眼泪，红着鼻子，像只小兽一般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宋也行用幽深的眼神打量着小小，又觉得有几分好笑，她这个样子的奴婢倒是从未见过，这丫鬟哪里来的胆量。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他的贴身丫鬟。

脸上因为泪水的浸润，浸着一层淡淡的红，浓密的睫毛湿润地耷拉着，那双瞪着自己的大眼睛像一对烧着火把的灯笼。

灯笼的纸皮都要被火舌卷成灰烬了。

宋也行想到了一种动物，一只炸毛的猫咪，可是宋也行不喜欢猫猫狗狗，他很爱干净，觉得那些东西太脏了。

“刚才是你向我扔东西的吗？”宋也行明知故问。

小小没说话，梗着脖子，像是即将英勇就义的汉子，一双通红的大眼睛无声地瞪了他许久，可是下一秒她似乎是在拼命说服自己，不甘心地垂下头，强行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我是担心少爷身上的水渍还没有擦干净，所以……”

宋也行将她脸上的神情变幻尽收眼底，觉得有些新鲜又离谱。

宋也行冷哼一声，冷声道：“你倒是费尽心思了。”

“多谢少爷夸奖。”小小不想深究他背后的含义，就这样就坡下驴了。

小小憋着气爬了起来，不敢用力走路，腿还是一瘸一拐的。

她在房里施法疗愈好了伤处，可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小小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仇，心下单独给宋也行记上了。

小小心里默默将宋也行的恶行与叶问心泾渭分明，一码归一码。

她想着一定要再离开弱水之境的前一秒狠狠抽宋也行两嘴巴不可，但现在为了任务只能忍着。

就这样，小小还是在宋也行面前当个隐形的丫鬟，一时也相安无事。

这阵子，已经有好几波人来邀请宋也行出去踏春了，他一向性子冷淡，都一一拒绝了。

那些人其实也都知道宋也行身体不方便，但都只是问一嘴，送个人情罢了，也没真指望宋也行会答应。

奇怪的是，宋也行竟然破天荒地答应赵家小女儿赵金月的邀请，要去游春踏青了。

宋府的人听了都是议论纷纷，私底下窃窃私语，看着大少爷的眼神都有些不似平常。

小小悄悄问了总管怎么回事？

总管左右张望了一下，低声说道：“这个赵金月是少爷小时候的定亲对象，两人也算青梅竹马长大的，可是后来少爷身体不好了……那个赵金月就退婚了，再也不和少爷往来了！”

又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些下人可都咽不下这口气呢，那赵家不就是狗眼看人低嘛，要是少爷还好好的，还……”说着就要抹起眼泪来。

所以宋也行答应赵金月的邀请是因为余情未了？

小小心里登时甚是窝火，要是两人真是余情未了，她这个任务就算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了。

她真想把宋也行那脑瓜子拧下来不可。

年纪不大就学人家大人谈情说爱了！

真到了踏青那一天，小小才发现赵家出手阔绰，为人豪气，很多名门世家的子弟们都来了，宋家只是其中一个。

夫人不放心，叫了七八个随从跟着少爷，宋也行看着这么多人就心烦，就叫了两三个人跟着，小小也在其中。

到底是世家大族，他们看到坐着轮椅的宋也行，脸上并无异色，客客气气地打了照面，就各自互相寒暄起来了。

在主位招待的赵金月看到宋也行，快步上前，笑盈盈地行礼，“也行哥哥也是难得给我们赵家面子，今日可得玩的尽兴！”

很是客气疏离。

小小看着宋也行的表情，淡淡的，好像并没有什么波动。

哼，老情人见面，内心一定波涛汹涌呢吧！

又悄悄地去瞧赵金月长什么样，果然是大家闺秀，温婉娴静，与春日相符的浅色打扮，一双大眼睛含着秋波。

还没有多看几眼，小小就被宋也行一推，远离了中心地带。

小小走在他后面偷偷冲他做了几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