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其他,他屏息凝神,观察影子的动向,法力在周身流动。
无数待月阁侍卫作天罗地网阵法,起掌结势,齐声大喝。
无风丝毫不将这些小喽啰放在眼里,“哦~房里还有藏着人呢?”无风说话的同时,地面上无数黑影化作触手直奔暗房而去。
不好,他是盯着小小去了。
小小察觉异动,在黑影鬼魅般钻向她时,她向异味的方向扔出数张符咒在空中引爆,将黑影堪堪击退。
当无风看到竟是小小时,所有黑影一时竟停下了动作,所有的影子不停游动、聚集在一处,不断向上生长出一道人影,看不清面庞。
“你怎么在这里?你是妖,待月阁没杀了你?”边说着话边抵挡叶司命的剑招。
小小捏住几张威力大的符纸,慌中有序地撒了一个小谎,“是阿姐让我来的!无面男尸案,手段残忍,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谁承想,这番话完全火上浇油,无风周身的黑影,听到她的话之后,几乎暴涨数十倍的威力,黑影瞬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带着惊人的恶臭。
“不!不!还不行!!还差一个!!还差一个!!大人!!我就快要好了!”
无风几乎尖叫怒吼,即使没有面容,也能感受到他失控的情绪,快要控制不住的歇斯底里。
几滴黑色粘液从面部滑落,似乎是眼泪又像是某种臭水。
黑影凝成了身体凭空裂开,伸出无数条黑色粗壮触须,冒着恶臭向四周扩散旋转,无差别进行攻击。
无风的黑影将叶司命与小小隔得越来越远,眼见着小小手里的符纸快要用光。
叶司命顾虑周围还有很多无辜之人还有小小,降妖法阵只会激怒无风,分裂出更多的细致末梢。
“小小,接着!”叶司命大喝一声,飞身跃起,向她扔了一样东西。
小小凭空接住,是一串佛珠,这熟悉的木质触感,来不及多想,便将佛珠戴在手腕上。
佛珠似乎是有了生命一般,一粒粒圆润的木珠细细抖动着,周身冒着浅红色的光,好像极度兴奋,发出轻微碰撞的声音。
黑影触手一靠近小小,佛珠周身的浅红色光芒颤动越来越激烈,最终拢着血红的刺目光芒,触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远、捏爆,炸成无数细碎的黑色液体溅落在四周。
是佛珠护体!
佛珠在小小的手上可以呈现出几乎数十倍的力量,叶司命很是震惊,佛珠戴在他的手上,远远没有这样惊人的力量。
无数的影妖碎片同时痛苦出声,气势一下子消散,伸出的触手全都向中心聚拢。
叶司命看准中心位置,剑招雷动,剑光直指黑色漩涡。
一阵巨响中,黑色的烟雾弥漫,地上扭曲的黑影触手消失不见。
无风逃走了。
“你没事吧!”
小小的手腕被他拽住,全身上下仔细被打量着有没有受伤。
小小冲他晃了晃手腕上的佛珠,笑道:“你这佛珠倒挺厉害,是谁给你的啊?”
“很久以前我师父给我护身的,不过它在我手上也只是寻常护身法器,在你手上倒是非同凡响。”
小小摸索着佛珠细润的光泽,想必叶司命是经常戴在身上,很是珍重。
她取下佛珠,准备将佛珠还给叶司命。
“你戴着吧,在我这里没有太大的用处,给你确实物尽其用。”
小小伸出半截的手立刻收了回来,放在鼻子前仔细闻了闻佛珠的味道,没错,就是——沙棠树,昆仑独有的万年神木,生长在昆仑深处,只有阿姐允许方能使用。
上一次用沙棠树,就是二百年前,问心临走前,她用沙棠树做了一串佛珠。
她将佛珠转交给了问心真正的佛门师父,让他给问心护身。
佛珠,问心?!
小小低着头,脑中闪过无数密密麻麻的憧憧飞影,一时站不住,扶住了一旁的人。
“你知道为什么这佛珠,我用才会功力大增吗?”
“不知。”
“因为这是昆仑的神木所制,亦有灵性,我是昆仑妖,所以才会如此。”
叶司命奇怪,“师父给我时,倒是什么也没说。”
小小靠近他一步,几乎贴着他,眯着眼,“那你可得叫我一声师父了。”
无神的眼睛分明没有神采,可叶司命却感受到小小的每一寸的目光都在他的脸上描摹。
叶司命怔住,呆呆地看着他,脑中翻江倒海,思绪沸腾,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小小在说什么。
又不敢相信,颤声轻问,“你…如何就是我师父了?”
“你以前不认我作师父也就罢了,如今你那便宜师父早就化成灰了吧,我如何也担得起这声了!”
小小几乎是立刻垫起脚,拍了一下叶司命的后脑勺。
“唔!”叶吃痛出声,犹豫了一下,“小小……”
小小的头就靠着叶司命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仰头问他,“你是问心吗?”
“是,小小,我是问心。”几乎叹气,尘埃落定般的无奈。
很多回忆闪回一下子汇在小小脑海中,
御剑飞行,只有问心会让她站在身前,给她挡风。
木屋里那些木雕,
不悔山漫山遍野的奇珍异兽,
她过于灵敏的嗅觉和听觉,
除夕集市那双廉价的手帕,
他从来没有让自己吃过人间的食物,也不问为什么,
他身上熟悉的松木气息,
从不逾矩的关切,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是问心啊,他一直都在。
可她怎么会一直没有发现呢?明明青宝甚至都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了,自己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是他了,可是自己怎么会忘了问心呢?明明那么多熟悉的瞬间。
可是自己的心,却好像一块石头落入大海,只有些许波澜。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时隔二百年能再见问心,她确实是高兴的,但是这种高兴很肤浅,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开心激动。
漆黑的世界里,她没有方向,她的前面只有一堵被锁住的门。
她被锁在门里了,门里是一片黑暗,门外是彩色的世界。
是因为时间的缘故吗?自己就已经将和问心之间的感情遗忘的如此彻底了吗?
大概是因为自己过于薄情了吧。
幸好她昨天并没有对叶司命真的作出什么过火的举动。
一旁在林府收尾的侍卫们,尤其是火耳,有些愤懑地盯了几眼小小,心想这姑娘怎么直呼叶司命名字?
火耳上前,鞠礼“叶司命,新娘子孙婵醒了!”
叶司命弯身在耳旁轻道:“这新娘子不对劲。”与她交耳了几句。
小小思索着叶司命的话,又想起无风之前救下被拐女子这种不合常理的行为和他方才说的话。
叶司命屏退下属,只和小小留在房中。
孙婵刚醒来,看到叶司命站在床前,神色中带着一丝慌张,眼神左右飘忽。
“那妖怪除了吗?”孙婵绞着手帕急切地问。
“你如何知道他是妖?”叶反问。
孙婵愣住,神色是不自然,过了一会儿才说,“这遍地狼藉自然是能看出来的。”
“阿婵…”叶说出她的乳名,孙婵身子一僵。
“你们方才那般亲热,若是真的林朝方,你身怀六甲,必不会在这时候与你行房,还喝了那么酒。”
提起林朝方,孙婵神色露出一些厌恶来。
“要么他不是林朝方,要么你……”叶司命目光灼灼。
“不,我不是!”孙婵斩钉截铁地否认。
“我还没说你怎么了呢,姑娘怎么这么着急否认?”叶司命厉声喝问。
叶司命瞥了一眼小小,唤了一声,“小小,过来。”
她痛恨自己此时几乎立刻心领神会,知道叶司命要干嘛。
上前几步,孙婵挣扎一番,满是怒意地看着他俩,小小紧紧牵制住孙婵的手腕,搭上脉。
果然 ,落胎了。
小小冲叶司命摇摇头。
叶司命放缓语气,“若是你如实和我们说,我们绝不将此事告发林家,此处只有我们俩个,绝对守口如瓶。”
审讯就是要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孙婵哀怨地看着他们,仰天苦笑,摸了摸脸上的泪珠,反带着些笑意。
“我只信待月阁。”
“林朝方已经死了,我与无风约好,新婚之夜唤我乳名,便是林朝方已死。”
“你与邪妖合谋?”叶司命沉声。
“哼,邪妖?”孙婵冷哼,“我哪有如此神通,若不是这妖怪,怕是我孩子都生下来了,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是他帮了我,我该谢谢这邪妖。”
小小想到那天无风救下那些女子时的场景。
便问道:“是不是无风,主动提出要帮你杀了林朝方的。”
孙婵点了点头。
“你为何想杀了你即将成婚的丈夫?”
“丈夫?他配吗?”新娘愈发激动起来,双手握拳,浑身颤抖着,似乎提起了她的伤心事。
“我和林朝方原本就是两家联姻,没有太深的感情,可是他英年才俊,我花容月貌家财万贯,两家本就是合作关系,原本已经定好了成婚的吉日,是明年!”
“可是林朝方强迫与我发生关系,致使我怀孕,婚期不得不提前,毁坏我的名节!旁人如何看我这个孙府的大小姐?”
“我该怎么面对父亲、母亲对我的教诲?”字字泣血。
“不仅如此,林朝方这个贱人!因我有孕,还在外面偷腥!!若不是无风告诉我,我还苦苦被蒙在鼓里!!”
孙婵几乎要绞碎手里的帕子,痛苦地闭上双眼,纤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
“所以无风只是帮了我一个忙罢了,他要他的人脸,我只需要一场婚礼。”
“只要今天婚礼一结束,林朝方一死,我既没有让父母蒙羞,又是林府一过门就丧夫的可怜儿媳妇,一举三得,不是吗?”
孙婵说着,脸上露出几丝讥诮的笑容,混着泪珠,满脸的痴狂。
“啪啪啪!”小小肃然起敬,举起双手为她鼓掌。
叶司命无奈地看了几眼小小。
孙婵见自己的底牌已经显出,便有些泄气,松下身子。
“我问过无风,之前那些男子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死有余辜。”
“邪妖?不见得,不是所有杀人的妖都是邪妖,对吗?叶司命。”孙婵挑起狭长的眼睛,挑着嘴角,问道。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小小抢先一步,赞同地点点头。
小小这才和叶司命说了上次在荒郊野外,救下她的就是无风,这样一看,倒是有迹可循了。
一旁的叶司命听了小小的事,眼中的震惊又加深了几分,小小竟然从未和他提过一句!
孙婵只是若有所悟地沉默不语。
看着小小不羁的行事作风,心下生出一些好奇。
“叶司命,我有话要和小小姑娘单独说。”
叶司命看了几眼,便自觉退出去了。
孙婵确定叶司命完全听不到她们说话,这才是低声开口,“小小姑娘,无风究竟孰好孰坏,不同立场自然有不同态度,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姑娘,无风似乎对你的姐姐执念颇深……他只还差一张人脸,便可彻底化形了,到底究竟会如何,我也未可知,我也只是提醒你一下。”
小小谢过孙婵好意,只道她知道了,会提醒阿姐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