徊洋再出现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件棕色风衣，径直向二人的方向走过来，头发在微风中荡起好看的涟漪。
他目光从这两人相对而立的姿势扫过。
厉央双手插回口袋里，又恢复了那番懒散肆意的状态，“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送你回家吧？”
宿舟面无表情，手指却在身侧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虽然他刚刚单独面对厉央的时候显得自信嚣张，但其实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面前这个年轻人在之前的每一次二选一的时候都没选择过自己，那么这一次他会不会还是要和对方离开？
如果是的话……
如果是，那自己要不要动手抢回来？
抢回来动作未免太大了，徊洋才刚刚出院，不能再受伤了！
他看到徊洋眼帘下垂仿佛轻笑了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抬起了左手。
靠近厉央那一边的手。
宿舟心跳漏了一拍。
是决定了吗？
最终还是……吗？
他多希望时间能再慢一点，直到徊洋那只手在他眼里也成了慢动作。
为什么呢？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选择和他走吧，他一定是……
话说回来，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让徊洋选择呢？他们明明只是同事……
他又为什么非得在意呢？可是……至少……
徊洋并没注意到宿舟此时内心的波涛汹涌，左手抬起，手心朝上，往厉央面前一伸，只道：“手机还我！”
厉央：“？”
宿舟：“……？”
他声音肯定，“我的手机，你应该都带在身上吧，还我！”
厉央看他半晌，徊洋眼神不偏不倚，就直直地伸着手。
最终，厉央低头闷闷地笑了两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徊洋的手机递了过去。
但却在徊洋收手的时候倔强地用了一点力道，就着这个姿势转头看向宿舟，“我家少爷身子娇弱，还请宿队长好好照顾，千万不要让他再受伤了！”
这话乍一听是嘱托，实则却全是威胁。
待厉央走后，徊洋将手机收回口袋，转头看向宿舟，“我们走吧，你的车呢？”
宿舟心情说不出来的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车被开走了，这会儿咱俩得打车回去！”
徊洋“啧”了一声，“不早说，那还不如让他送我们回去。”
宿舟仰着头，一点没有被责备的不快，只“嗯嗯啊啊”着半推半揽着徊洋出了门。
原本宿舟是想先送徊洋回小区，然后自己再回局里，却不料在半路上就接到了袁成的电话。
“队长，出了个案子，你看热搜！”
徊洋在身边已经打开了手机。
【著名偶像演唱会离奇身亡，万千歌迷目击】
【洛星河去世】
【洛星河后援会发声】
徊洋点开高赞热评里的那个视频。
“大家好，我是一只小甜甜，”画面里是一个长相甜美妆容精致的少女，头上戴着一个爱心发箍，一只手举着手机自拍，另一只手还握着个应援灯牌，“今天是我们洛总出道10年纪念演唱会，本人有幸在现场，现在呢是第一篇章结束后的中场时间，让我来视频为大家记录下，不能浪费这辛辛苦苦抢到的内场前排视角……”
女生将手机举高了一些，画面在观众席转了一圈，看得出来人数众多，算是宁海少有的超大型活动，她的声音继续道：“今天这场演唱会还是洛总第二次世界巡演的第一站，选择在宁海市的海滨——”
话音未落，现场的灯光颜色闪了两下，“这么快？”女生的声音有轻微的惊讶，“要开始了，让我们镜头转回台上——”
随着镜头的翻转，原本在观众席轮巡的灯光立刻熄灭，聚光灯重新照向了舞台。
在台下观众的欢呼期待中，一个男子坐在椅子上从升降台缓缓升起，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只手跨过椅背搭在身后，白色衬衣解开了三颗扣子，看上去随意放松。
音乐响起，伴舞上台，但那男子却一动不动……
场下众人不免开始窃窃私语。
画外观众音1：“这是什么意思？！”
画外观众音2：“是……舞台设计吧……”
有些人以为是现场氛围不够，开始高声呼喊偶像的名字“洛星河！洛星河！”
视频的主人将画面放大，轻微抖动着聚焦在舞台中央的身影上。
“啊——”
身侧一个女生突然尖叫了一声，看得出来拍摄者的手被惊的抖了一下，“怎，怎么了？”
“他身上，是不是真的血啊？”
宿舟和徊洋暂停了视频，手指放大画面，能看到那人的白衬衫上确实有星星点点的痕迹，看起来的确很像是血迹。
随后的画面中有工作人员上台查看，然后用对讲机说了什么，舞台上灯光熄灭，视频也就此断掉了。
宿舟与袁成约定现场见，刚刚挂断电话，徊洋突然毫无征兆地抓上了宿舟放在一侧的右手。
宿舟：“！”
两人因看视频身体靠得很近，徊洋的手指探到宿舟的手心，温凉的指腹在他的手心处轻探片刻。
宿舟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神志不清，有股昏昏沉沉的眩晕感。
然后他就看到徊洋轻皱了皱眉，转头看他，“你觉得不舒服吗，我感觉你好像有点发烧？脸也红了……”
宿舟转过头去轻咳两声，掩饰又在渐渐加速的心跳。
片刻后他扭回头来，声音冷静道：“没有，没事。”
恰在此时，宿舟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只见他看了看那个号码，然后脸色沉沉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男子，一边调头一边从后视镜看他们两人一眼，搭讪道：“你们二位，是警察吗？”
宿舟冷静应了一声“是”。
司机道：“别误会，我就是听你们刚才在说那个姓洛的明星，我女儿也是那个人的粉丝，今天也去看演唱会了，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演唱会中途暂停了，我正想着结束这单过去接她，没想到这么巧。”
“洛星河，26岁，顶流偶像、歌手、演员，出道十年，”徊洋翻看着手机页面，“百科上说他全网粉丝有近9000万，粉丝名称‘银河护卫’……”
司机：“哎呦，粉丝可多了。我女儿说演唱会的票特别难抢，她为了抢票不吃不喝守着手机，筋膜枪都用上了，最后也没抢到，还是找黄牛买的票才进去的。我也是不明白，不就是个唱唱跳跳的男的，妆画得花里胡哨的，而且好像也那什么，叫什么塌过房，您说至于嘛？可是吧不让她去她就闹，真是没办法。不过现在死者为大，诶，话说回来，他是真的死了吧？”
宿舟伸手揉了揉眉心，低声道：“现场情况还不清楚，等后续调查结果公布吧。和您女儿说注意不要在网上造谣传谣，别被其他有心之人骗了，保护好自己的隐私。”
“啊，是是，警察同志说得对。”
半小时后，海滨体育馆。
大门口人依然还有很多，警察与安保人员努力维持着秩序，让观众们有序离开，不至于发生二次拥挤踩踏等事件。
但仍有一些粉丝和记者在翘首以盼着更多的消息传出来，赶也赶不走，就在警戒线外站着。
袁成也才到达没多久，在入口处接上两人，一起往舞台方向走。
“今天演唱会的观众有大约3万人，安保、场务、助演这些人加起来有将近三百，所有可能接触到死者的人都已经安排人员去跟进核查了。演唱会是下午3点准时开始的，根据设计，第一幕大概半小时，演员需要下台更换服装。经纪人和助理都说那时候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换完衣服后死者说要去一下洗手间，然后就没人见过他了，直到他出现在舞台上。”
“演出需要通过升降台将演员传送到舞台上，升降台的下方没有工作人员？”宿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也觉得奇怪，但问了当时的情况，每个人都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暂时离开了，据工作人员说本来死者出场时间应该要再晚上十分钟左右，所以他们当时可能也没想到对方会提前上去。伴舞也是看到演员突然出现在台上才被匆匆安排上台的……”
宿舟“嗯？”了一声，似乎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另外还有一件事比较棘手。”
“怎么？”
袁成皱眉叹口气，能看出这件事很棘手也有些难以启齿，“刚刚咱们通电话时候你看到的那个视频，我们来的时候也看了，视频画面最后是场控关闭了现场的灯光。那之后现场静默了一会儿便发生了混乱行为，粉丝们情绪都比较激动，认为偶像出了意外的情绪让一部分人失去了理智，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内场的观众有很多趁乱爬上了舞台，等到场控再次开灯的时候，舞台上的死者也已经经过众人触碰了……”
海滨体育馆是一个全封闭式的室内体育馆，全靠头顶和舞台四周的灯光照明，所以下午时分的演唱会，在灯光全灭的时候也几乎算是剥夺了大家的视线。
宿舟提醒徊洋“注意脚下”，十分自然地问他，“顾问怎么看？”
徊洋几乎是紧贴在宿舟身侧，一只手始终虚扶着他的手臂，全身戒备生怕他突然倒下，整个身体都随着对方的动作而动作。
听到他提问只是抿了抿唇，“人员流动性太大，可接触的场景也太多，需要掌握更多信息后再综合分析。”
“唔，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