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舟还没表态，徊洋倒先开了口，“过去聊聊？”

郭宝生笑着说：“小兄弟，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不知你是在哪里高就？”

他话对着宿舟说，眼神却有意无意看向徊洋的方向。

徊洋目光低垂，对他们的话题十分不感兴趣的样子。

“我们是个小公司，刚刚起步不太有名，做互联网技术方向的。”

“公司在贺州吗？”

“在宁海。”

郭宝生眼睛一眯，“哦，原来是搞科技的啊，和我们这种传统房地产还是不太一样。我们这种主要就是看手里的地皮，一年也就几十个亿的收入到头了，科技公司可是没有上限，你说是不是朱总？”

那影视公司的老板姓朱，赶紧附和道：“就是就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宿舟笑而不语，懒得附和这种自夸，但却感觉徊洋似乎表情变了变。

徊洋笑着看了郭宝生一眼，一改刚刚冷冰冰的态度，这突然的转变让郭宝生有些兴奋。

说起来这位郭总之前对外的形象一直是话少、儒雅、甚至有些腼腆，现在看，恐怕他不是不喜欢表达，而是怕把真实的自己展现给别人吧。

“小兄弟怎么称呼？是白手起家？”

“周游，我伯父生意做得比较大，所以也沾了不少光。”

“宁海的大周总？那可是个人物啊！”朱总立马感慨了一句。

宿舟只微笑着没说话。

这层关系当然是他瞎编的，这种时候如果他说自己是某个富豪的儿子，未免太容易被人打假，这种圈子里各个二代们几乎都有来往，但如果是外甥侄子这种就不太一样了，谁还没有几个远房亲戚呢。

果然郭宝生也没有持续追问，只说：“小兄弟将来有什么可以一起合作，我们一起发财。”

“好说好说！”

郭宝生：“你们是第一次来？”

“对，听朋友介绍的，过来长长见识。”

“那你们运气挺好，听说这次的几个货色都不错。”

宿舟表现出了一个新人的好奇心，“我们第一次来还不太懂，到时候是个什么流程？”

郭总神秘一笑，“没什么特殊流程，到时候你看上什么，给钱就是了。”

朱总：“听说这次其中有一个闹上了热搜，前几天沸沸扬扬的，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出来了。”

“没什么不能的，也不是第一次，就看到时候谁敢出手了。”

又过了许久，才终于见到了目标游轮。

那一艘巨大的游轮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在无边的大海上突然就亮起了一盏灯。

在月亮从云层中再次露出之前，它成为了海上唯一的方向指引。

船只缓缓靠近着，如果说他们来时乘坐的是大型邮轮，那么这一个就称得上是巨轮了。

服务人员在两船接驳处依次排开站好，指引大家按照顺序逐一登船。

新的邮轮上不允许佩戴面具及口罩等遮挡物，服务人员一一从客人手上接过。

大船上接应的服务人员手中举着写字的纸板，其上有清晰的标语引导客人去向。

那个红衣女郎带着男朋友率先登船，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个地方，但她显然并没有吸取刚才的教训，很快那边就传来她尖利的嗓音，“我在和你说话呢，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对面没有人回应，她便更加感觉到被冷落。

同行的男人已经越发不耐烦了，“你还有完没完，赶紧走！”

“他们怎么这样？”

“那船上的服务人员都是聋哑人，这艘船上的服务人员不会跟着我们上船。”郭宝生靠近宿舟说了一句。

“哦？”

“他们听不见，也不会说，上船前都是经过专业机构检测的，这样才不会透露船上的秘密。”

“郭总知道的还真多！”

宿舟注意到在游轮逐渐靠近的时候，徊洋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临近登船时嘴唇更是抿紧得厉害。

“你不舒服吗？”

徊洋深吸口气，摇摇头，“没事。”

两人按照指引的方向前往巨轮客舱内，那里灯火辉煌，俨然一个高级宴会厅。

正前方是一个高大的舞台，背后配置好了电子大屏，正等着向人们展示它真正的故事。

人影攒动，场内粗略看去大概有七八十人。

看来接驳的船只不止这一艘，还是被集中成了几艘从不同方向而赶来。

这个消息也不知如何才能传递给行动组的指挥人员。

场中有些人互相拓展着人脉，有些不想被人认出来而躲在角落。

许然不引人注目地上前，站到宿舟身边低声说：“前面那艘游轮的驾驶是纯靠指令指挥，恐怕连船长之前也不知道这艘游轮停靠的位置。现在无法与外界联系，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一回头，徊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海浪持续地拍打着船身，发出阵阵规律的声响。

徊洋一个人走到甲板上，吹了一会儿海风，脑子里那种疼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突然，身后传来些许压抑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是刚刚郭宝生怀里的那个男大学生。

男子的手迅速收回身后，像是没想到徊洋这么早就发现了他，但瞬间又神色一凛，趾高气昂道：“我不管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自不量力随便勾引有主儿的人，趁早滚远点。”

徊洋冷笑一声没理他，只侧身退了一步，让自己离开他的攻击范围。

“你笑什么？！“

徊洋懒洋洋地开口，“我笑你戏演得还挺上瘾。”

年轻人眉头一皱，语调都变得低沉了些，“你这是什么意思？”

徊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脑后断断续续传来的钝痛让他五感都变得有些迟钝。

环境声音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切都显得虚幻缥缈，这种感觉在此刻的船头更加明显。

他转身往反方向走，边走边说：“走开，别烦我。”

没想到对方却有些不依不饶，“我和郭哥感情好得很，我们可是真爱，我告诉你别想来拆散我们。我们可不像你和那个浪荡公子哥……”

看到徊洋脚步停了下来，男子话音一顿。

徊洋似乎是没听清地反问了一句：“我和什么？”

男子不知为什么感到一阵后背发凉，说话竟然有些结巴，但还是硬着头皮挑衅，“我说你那位浪荡公子哥，我刚才还看到他去搭讪另一个男人，一看就是那种喜欢见异思迁的花心萝卜，我告诉你那种人可容易得病，说不定哪天，啊……”

哐当——咕噜噜——

那年轻男子被徊洋一脚踹下了身侧的楼梯，干净利落。

“乌鸦嘴，我可不爱听。”

楼梯不高，那人摔下去顶多是个皮外伤，却立马挣扎着气若游丝地控诉徊洋。

徊洋着实感到烦躁，转身就走，却见到宿舟正站在他身后。

他走过来往楼梯口看了一眼，“你在干嘛？”

徊洋与他擦身过，淡淡道：“没什么。”

宿舟看了一眼那人不像有事的样子，转身追上了徊洋，“头一次见你对别人动手，怎么惹到你了？”

“腿抽筋了而已。”

大厅内灯光暗了下来，女孩的声音清晰的通过现场音响播放出来，人群因此而安静。

“嗨，叔叔阿姨们好，我是13号。”

在一阵做作的雪花效果之后，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女孩缓缓出现在大厅正中央的屏幕里。

女孩穿着一身漂亮的粉色蓬蓬裙，头发被精心打理成大波浪，耳边一个钻石蝴蝶发夹随着动作闪闪发着光，举手投足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她十分开心地对着镜头打招呼，“叔叔说今天就会有人领养我了，我会拥有新的爸爸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听话，不会惹爸爸妈妈生气。

“我喜欢画画、喜欢唱歌、也喜欢给洋娃娃扎好看的小头发。叔叔说我是小朋友中长得最漂亮的，也是最聪明的，因为只有我在那么多的图案中选中了他喜欢的那个……”

小女孩的童声很稚嫩，说话偶尔不那么流利，有时还会停下来抓抓自己的裙子和头发，显得有一点兴奋和紧张。

“叔叔说被选走后我就会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就像6和10号那样，所以我给其他的小朋友每人都画了一幅画，就在我床头的图画本里。我的彩笔就送给3号，希望他也能早点找到新的爸爸妈妈。我还有一些没有吃完的糖果，在我枕头下面的盒子里，有草莓味的和橘子味的，5好和16号你们可以自己挑，我还有很多玩具都在阳台上，叔叔说我要去的地方太远了，以后都用不到了，所以也都送给大家好了……我还有一件漂亮的裙子，就送给的那个新来的小女孩吧……”

看上去生机勃勃的发言，细听却总觉得有一丝诡异。

场中逐渐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宿舟回头看徊洋，只见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表情冷淡的甚至有点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