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左右,宿舟和徊洋双双来到大厅,许然正一个人坐在大堂内敲打着电脑。
大约是之前已经被告知过徊洋也将同行,他丝毫没感到惊讶。
宿舟示意徊洋稍等,走过去与许然确认后续流程。
眼角余光看到徊洋在书架上挑了一本书,走到沙发边坐下看了起来。
“看起来又好像对这边的事漠不关心,总不会真的只是出于个人兴趣……”宿舟心想。
许然的手机响了起来,“嗯,好,我们马上出发……”
车子到了楼下,宿舟走到徊洋身前,徊洋已经翻完了书的最后一页,双手一合站起身来。
没等宿舟说话,他已经走回门边书架位置,将书又塞了回去。
走出门口回头看那两人,“不是车到了吗,还不走?”
路过书架时,宿舟下意识看了一眼他放书的区域,看起来有许多语言类工具书。
“他刚刚在看什么?”
午夜的码头自然多了几分凉意,黑漆漆的海面犹如一只张着大口的巨兽,任由海风裹着沉沉夜色送来一阵阵遥远的呜咽。
岸上灯光寥寥,只剩海面上如豆般移动的星火,那是零星夜行的船只。
一艘大型游轮静静停靠在岸边,陆续赶来的登船人像是提前演练过一样,安静有序地进行着身份验证。
宿舟几人的车停靠在码头的另一侧,可以看到这面情景,又不至于轻易被人发现。
登船的人中有些人带着墨镜,有些人带着口罩,还有些人带着面具,明显并不是很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谁。
但宿舟还是认出了好几个。
他记忆力算得上很好,三个月内匆匆见过一面的人都不会忘,更何况一些经常出席公开场合活动的企业家。
当然,如果他能再多认真地履行一些宿氏集团二公子的交际职责的话,认出来的人就会更多了。
海风中夹带的腥咸气味让徊洋不自觉皱了皱眉,引起一阵反胃。
宿舟贴心地递上一个口罩,说:“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徊顾问要不就留在车上吧?”
徊洋看向在后座上将镶嵌了微型摄像头的领带夹又检查了一遍的许然,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我觉得我和许博士两个人就够了,要不宿队长留车上吧?”
突然被cue的许然茫茫然抬起头,仿佛看见了什么希望,悄咪咪抬了抬手,“那个……”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宿舟就“哎”了一声,“真是没辙!”
许然清清嗓子,接着小声道:“我说……”
这次换徊洋很短促的“呵”了一声,“行了,谁也说不过谁,我先过去了!”
许然:“……”
指挥中心的电脑前方,支阳小声感叹了一句:“他们几个关系可真好啊!”
徐兴:“?”
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三人采取间隔时间,分开上船的方式。
船上布置和其他游轮没什么两样,甲板上露天摆放着桌椅和水果蛋糕等零食,服务员为每位登船的乘客送上香槟酒,一切如常的就像一场普通的晚宴。
徊洋上船后婉拒了酒水,只径直走到场边的吧台旁坐了下来。
许然则是找了个角落的栏杆旁静静站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驾驶舱的情况。
正有些百无聊赖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来到徊洋的身侧坐下,向吧台内要了两杯酒。
他和场上大多数人一样穿着西装革履,衣服剪裁得十分讲究,刚好可以遮住他有些隆起的腹部,看上去价格不菲。
发量看着倒是浓密,给他整个人显得年轻不少。
徊洋轻抬眼皮看看他,那人立马露出微笑,语气仿佛是见到猎物般的欣喜与贪婪,“小哥一个人?”
这眼神徊洋并不陌生,他曾经在很多人的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无一不让他感到厌恶。
他不太露骨地翻了个白眼,当做没听见一样将眼神投向了其他地方,身体略微后倾,以躲避对方有意无意的靠近。
但那人似乎不太有眼力见,“小哥方便把口罩摘一摘吗?这张脸一看就漂亮得紧,干嘛要遮起来呢?”
“……”
服务生适时地端上来两杯酒,湛蓝色的液体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绚丽。
那人缓缓接过来,轻轻将其中一杯推到徊洋面前,“尝尝吧,这里的酒还不错。”
徊洋终于又将眼神转回来,伸出手指抵在那酒杯的杯脚,使对方无法再推进,眼神微笑中透露着拒绝,轻声道:“走开!”
那男人“啧”了一声,但并不恼怒,反而觉得这般拒绝很有意思,毕竟见多了上赶着倒贴的,偶尔来一两个不那么听话的似乎也很有趣。
“小哥今年多大?看起来是大学生吧,家里是做什么的?平时零花钱够吗?”他开始热情地介绍起自己的家底,“如果不认识我的话可以去网上查查,贺州的十大富豪之一,跟着我,一个月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在徊洋眼前很有存在感地晃了晃,“觉得少?那这个数!摘下口罩给我看看,看看值不值得让你随便要价?”
徊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修长白皙的手背轻轻带过酒杯,酒水瞬间洒了对方一身,那件昂贵的白衬衫应该是废了。
徊洋眼神冰冷地看着那人惊跳起来,然后懒洋洋地吐出一个字,“滚!”
等宿舟终于上船来的时候就刚刚好看到这一幕。
那个男人有些气急败坏地想去扯徊洋的口罩,却没料到半空中突然伸出一只大手钳住了他的手腕。
“你干什……啊——”
宿舟是用了力气的,那中年男人嘴角不停抽动,但还是想尽量维持着体面,还想出言调侃,“哎呦,原来是有主儿的?怪不得呢……啊——”
宿舟不知前情,但也明显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
“哎哎……你知道我是谁吗你?”
宿舟其实一个照面就已经认出来了,贺州市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名叫郭宝生。
他的公众形象总是显得慈善又有礼貌,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一上来就吸引太多人注意也是不好,宿舟适可而止的松了手。
郭宝生捡回一条命一样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艘船上另一个算好也算不好的特点就是所有人都是孤身一人,没人有资格带着保镖和打手。
所以当他目测自己并不是眼前这个高个子的对手的时候,便也识趣地转身离开了,不过从他最后“哼”的那一声可以听出来他必然是不服气的。
现在厉害有什么用?等下船之后一定再找人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
宿舟自然地在徊洋身边坐下,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登船口。
服务人员正在做着最后的清点,大概是确认了人员都已齐全,便给了信号通知开船。
“怎么回事?”宿舟问。
“我泼了他一杯酒。”徊洋回复道。
“嗯?然后呢?”
“然后他生气了,就要打我。”
宿舟好像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哦”了一声。
徊洋却觉得有点好笑,“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教训人家,万一我才是那个挑事的呢?”
宿舟耸耸肩,只说:“那有什么关系,有些时候只需要站在一起,分什么对错?”
游轮离岸发出钝响,随后便是不间断海浪的声音。
徊洋突然觉得此刻的海风竟十分轻柔,它吹乱了宿舟额前的碎发,让他在这微醺的环境里终于不再是那样一成不变的古板。
徊洋微微偏头,引导宿舟看向不远处的一张桌子。
郭宝生正走过去,那里还有个人在等着他。
对方见到他回来便整个人迎上前去,安抚他坐下后还抽出纸巾帮他擦拭衣服上的污渍。
郭宝生原本有些心不在焉,但很快便将烦恼抛诸脑后,伸手揽上了对方的腰。
手上一用力,再加上对方本就半推半就,很轻快地便将那人拦腰抱起拽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重重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口。
宿舟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那声清脆的“吧唧”,脑子一下有些转不动了。
那个……那是个男孩子吧?
看起来也就是个大学生的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以往办理案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现场看到还真是头一次……
此时本该继续面不改色展现专业性的。
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徊洋正坐在旁边,竟然有些不自在。
姓郭的手在那年轻人的腰腹上不老实地动着,那年轻人脸色有些涨红,突然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里似乎含着挑衅。
宿舟:“?”
徊洋手肘搭上宿舟的肩膀,笑道:“诶,看是不是把你当情敌了?”
宿舟正心烦意乱着,徊洋突然的靠近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身体下意识地后撤。
徊洋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重心一个不稳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宿舟又慌忙间去扶,电光火石间两人的唇角堪堪蹭过,空气仿佛突然静止了。
宿舟虽然不喜欢参与这种场合,但毕竟有着深厚的家族底蕴,耳濡目染,他一旦想要认真应付便会有一种游刃有余的熟练。
他深知在这种环境里决不能显得过于严肃和正气,浪荡的富家公子才是合适的人设。
不远处的调笑声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周围的人似乎早已习惯此间种种,甚至没有多分给那边一个眼神,但却有好几桌客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他两人的方向看过来。
宿舟突然心下一动,抓着徊洋肩膀的手从推拒变成了拉近。
徊洋的脸一下子靠近了宿舟的胸膛,毫无抵抗能力的贴上去。
砰砰的心跳声在他的耳边回荡,仿佛千万鼓声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