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舟打开了免提，让方淮的声音被大家听到，“聊天室的消息内容阅后即删，孟哥他们恢复了半天，刚刚出结果，王妙妙在离开家当天早上的8点钟曾经在家里用她妈妈的手机登陆过这个网站，然后给一个匿名用户发送过一条消息，内容是‘我在风景处等你’！”

我在风景处等你？

“这是一句诗吗？这什么意思？”袁成回头问。

伴随着电话那头“砰”的一声关车门的声音，方淮的声音接着传来，“是不是诗不知道，但是咱们今天请回来接待室的这位小哥，已经推断出了女孩会去的地点，我已经把地址发到涵姐手机上了，我现在就开车过去接应他们。”

“小哥？什么小哥？怎么推测出来的？”袁成一头雾水，“你们又背着我偷偷进化了吗？”

徐恺在监控里已经见过徊洋，解释道：“是那时候和王妙妙一起乘车的另一位乘客。按张涵说的就是又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袁成“哈”了一声，“她的审美点上也长了太多人了吧！”

“定位也发老袁一份，”宿舟对着话筒说道，“我们现在也赶过去！”

袁成的手机几乎是立刻收到了消息，他看了一下定位信息，总体方向没错，但比之前他们要去的地方远了几公里。

而另一头，方淮挂掉电话才想起来，队长都没问对方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算了，本来也是打算到现场再和他们细说的。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风将海水吹击到岩石上，发出阵阵无休止又富有韵律的激溅的喧响。

也许是因为宁海市已经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沿海路段上的空气似乎比往常更湿润一些。

这一段路左侧紧邻着树木茂密的山，右边步入怪石嶙峋的海岸。

徐恺从河岸边走回来站在公路下首处，“宿队，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线索，人影和物品都没有，会不会真的和搜查队预估的一样，人已经跳海了？”

这里本不是游客常来往的路段，也没有成型的阶梯，上下纯靠身手敏捷。

下去还好说，再上来就免不了手脚并用，衣袖沾泥了。

“我听他们的意思，原本是想继续往下游沿海搜寻的，我们这样将人都带来这相反的方向，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安排水警队？”

从王妙妙下车的地方到这里，沿海岸线行走的话距离有5公里左右。

如果王妙妙原本的目标就是这里，何必在那么远的地方下车？

宿舟看向海岸边不时闪过的手电光亮，估摸着搜查队也已经快要完成第一遍地毯式排查了，他看向身后的山林，若有所思。

“王妙妙离家的时候身上没有带多余的行李，也没有多少钱，虽然暂时不知道她聊天室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怎么看都应该是和人约好了要做什么！如此看来，自杀跳海的可能性就不大。”宿舟说，“如果她已经成功和约定之人碰面，那么两人可能会一同离开或者她被图谋不轨的对方杀害。但公路两端的监控你都看了，在这段时间内，经过的车辆没有在这里停留过久的，杀人埋尸或者推到海里都没有这么快。”

“所以，她有可能还在某个地方等着和人碰头？”

宿舟点点头，“有可能。”

“可如果对方开车将人带走，王妙妙碰巧没被摄像头拍到呢？”

袁成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哪有那么多的‘碰巧’，如果真的是躲过了摄像头，那么一定是有意为之，但是一个中学女生，在去警局做笔录的路上，有什么理由要让自己消失呢？”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宿舟的声音一向的冷静理智，“只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和赵俊发的死还有一些其他的联系，赵俊发身上那么多出血伤口，而监控中王妙妙身上并没有血迹，那么王妙妙在对方死亡的这件事上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如果真的是赵俊发对王妙妙发生了猥亵行为，会不会刚好是她要约见的那个人动的手呢？”

有车辆驶入现场，在宿舟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嘭——”的一声关上车门，方淮边响亮地喊着“老大”，边从驾驶座上下来。

宿舟回头，正见到副驾驶的门也随着打开，徊洋从副驾驶位置出来，顺手将身上深灰色的冲锋衣拉链又往上紧了紧。

眼光似乎瞥了一下宿舟手中正燃着的烟，眉头皱了皱，在几米外停下了脚步。

方淮快步向宿舟方向走过来，见宿舟看向徊洋，连忙解释道：“徊先生说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但害怕会有偏差，所以过来一起看看。”

徊洋已经快速打量完了周围环境，然后不动声色地站到了上风口去。

他看看海岸那头的灯光，问道：“山上搜查过了吗？”

宿舟已经将手中的烟熄了，自然地摇头接话：“还没有，目前集中在海岸线。”

徊洋：“叫他们到这来吧，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就在那边。”

方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片茂盛的树林，在夜色掩映下只能看到神秘的黑影。

他掏出手机就要给张涵打电话，临拨出去之前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宿舟。

徊洋张嘴正要解释，就看到宿舟已经向方淮点了点头，“打吧！”

又转头向徊洋方向走过来，“一起过去看看？”

徊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然后点点头。

方淮放下电话，袁成和徐恺已经干脆利落从公路边沿翻了上来。

“袁哥，恺哥！”

“小方，这人什么情况？”袁成问。

方淮看看那两个已经转身往山上走去的身影，回想起那时候在接待室门口接到网侦孟杰电话的时候。

“这么说来‘我在风景处等你’就是字面意义上能看到风景的地方？”宿舟用警用手电照亮脚下，这里根本没有已经成型的道路，稍不小心就会被石子绊倒，被枯枝划伤。

徊洋的皮肤在光线下显得更加透亮甚至隐隐反光，他浅喘了两口气道：“没错，宁海已经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半个月来几乎都是阴天，空气中的水汽浓度比往常高出许多，海面上的云层也更加厚重。这种情况下放晴之后有很大几率可以在海面上观察到丁达尔效应。”

“丁达尔效应？”

“也叫丁达尔现象，是一种光的散射现象。宁海在去年雨季结束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一次比较壮观的丁达尔现象，当时不少市民都拍摄了照片，地方新闻也做了报道。”

这个宿舟确实有印象，那时候这件事在中学生间尤其流行，他记得袁成有次在办公室提起来，说他女儿的学校还因此成立了兴趣小组，小组名称为“可被看见的光”。

袁成觉得未免有些矫情，但为了避免女儿的叛逆，这些话是万万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只能在办公室默默吐槽。

“一年前这时候你不在美国吗？怎么还会知道这种细节的新闻？”

徊洋面上神情未变，“碰巧看了，又碰巧记得罢了。”

“你身上倒似乎总发生这种碰巧的事。”

徊洋抬手搭上宿舟的手腕，将手电对准前方树干上一片非自然脱落的痕迹，示意宿舟观察，嘴上漫不经心地说：“是啊，人生不就是由众多个巧合组成的？”

公路旁，徐恺拍拍自己身上的泥土，不解地问：“那又为什么是这儿呢？既然是海上出现，那不是有很多地方都能看见吗？”

方淮：“那小哥拿出手机地图一查，就锁定了这个地点。他解释了一遍，大概意思就是这一片是沿海公路的东侧，综合考虑海拔高度、植被情况、光照和水流情况等，这里是最适合进行景色欣赏的地方。”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我女儿之前参加那个兴趣小组好像也有类似的主题研究，根据什么光照时间、温湿度变化来预测之类的，但他们学校好几个人各种实验我记得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月，你那个小哥总不能是看一眼就知道了吧？”

“所以说小哥神奇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专业学这个的？”

袁成让方淮先留在原地，以便一会儿给搜查队指路，自己带着徐恺往宿舟二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徐恺边走边扯扯袖子：“老袁，你看我这衣服是不是被划破了？”

“没有，就是多沾了点泥而已，年轻人，你这身手退化了呀？”

“哪有，那地方本来就不好爬，你看你不也一身泥吗？”

“嘿，跟我这把老骨头比合适吗？你咋不看看宿队，人家刚刚翻上来的时候那身手……”

山路上，宿舟看着那块像是被什么刮擦掉一块的树皮，“看样子方向没错，你……你站那么远干嘛？”

从刚刚起徊洋似乎就有意和他保持着距离，还时不时皱皱眉头，都开始让宿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

“你身上可还穿着我的衣服呢，看在这个的份上，你就不能忍忍这几乎没有了的烟味？”、

徊洋双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笑道：“说起这个，宿队长你这品味和老年人有一拼，这颜色款式，要不是在口袋里摸到了同款Zippo打火机，我简直以为这是你从哪个老干部办公室偷来的衣服呢！”

宿舟看看对方身上那件Loro Piana休闲夹克，心想着哪里就老干部了？你穿着不是挺好看的嘛。

“有的穿就不错了，凑合凑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