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仓库铁门随着重响被向两侧拉开,昏黄的灯光倾泻出来。
看得出,在今天之前,这里应该只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废弃仓库。
四周墙壁到处都是斑驳污渍,随着铁门打开还带起了厚重灰尘,数千平方米的空间内不规则地摆放着许多废弃的货架和集装箱。
这灯光也像是依托于临时找来的发电机,功率不太稳定,有点忽明忽暗。
仓库另有第二道门,将里外隔开,所以在一眼望过去的时候并没见到想象中的身影。
徊洋泰然自若地抬脚迈进去,宿舟和许然也坦坦荡荡跟上,只是等到再往里走的时候身后两人却被拦住了。
持枪的雇佣兵示意徊洋继续走,AKM的枪口抵上他的后腰,那声轻微的“咔哒”声将许然的神经都揪了起来。
徊洋没有说话,只转头看向那个持枪的西装男,用不太友善的眼神进行询问。
似乎是在表达对对方出尔反尔的不满,但所有人都没有对枪械表现出有预见性的害怕,似乎是完全不曾听到那些密谋的陷阱。
僵持之中,有脚步声从仓库深处传来,第二道门被打开,紧接着就见到那时候坐在副驾驶上穿着浅灰色西服套装的男子从重重遮掩后走出来。
有人叫了他一声:“Adam!”
他来到徊洋面前,十分礼貌道:“先生你好,我们老板想请你单独聊一聊!”
徊洋看他,面色不辨喜怒,“当然可以,但是我的朋友们被区别对待,让我不太开心!”
对方挑眉,“我以为他们只是先生的手下而已,居然是朋友吗?”
徊洋勾唇,完全不在乎身后的枪口:“中国人对于朋友的定义很宽泛,对于手下的定义却很窄。综合来说,我更喜欢多个朋友。”
Adam绅士地笑一笑:“我们老板一向很喜欢中国文化,相信和先生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他转头向另一个西装男:“(意语)老板改变主意了,把这两个人带到后面解决掉,安静一些!”
然后转头对徊洋做个邀请的动作:“放心,我们会好好招待他们,只是先请你们暂时分开!”
徊洋面上不动声色,回头对两人说:“跟他们去吧,一会儿见!”
宿舟说:“你一个人小心!”
徊洋:“知道了!”
然后徊洋随着Adam往仓库深处走去,宿舟和许然被重新带到外面。
仓库铁门“哗啦”一声重新又被关上。
光线消失之前,宿舟看到抵在徊洋腰间的枪被收了回去。
·
意大利人在欧洲人里属于较矮小的,但眼前这个众人口中的老板却很高大,目测有一米九左右。
他大概四十多岁,穿一身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黑色手工西装,映衬的他身形更加挺拔,暗金色的头发连卷曲的角度也像是精心设计过的,甚至没有一丝失控的翘起。
过于深邃的眼眶和下垂的唇角使其气质显得有些阴翳。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用手帕擦掉粘在手上的血迹,又轻轻调整了下歪掉的领带夹,才伸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杯红酒转头看向徊洋。
语气轻松地像是见到一个老朋友,“真不知道该说这家伙技术好还是运气差,居然从我手上偷东西。”
徊洋视线没在地上已经血肉模糊的人形上停留太久。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对方重新坐回椅子,高贵优雅的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
“听说你是亚洲区的代表,有什么证明吗?”
徊洋径自走向对方左侧的一把椅子坐下来,姿态放松。
跟在身后的几个人互相对视,显然对这个年轻人的态度感到惊讶。
只见他左腿搭右腿,身体微微侧倾,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笑着问:“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意大利人忍不住观察他的表情。
徊洋的长相不论在什么人种的评价里都是漂亮的,他皮肤白嫩,鼻梁高挺,体态纤长,琥珀色的瞳孔闪烁着精明的倦态。
笑起来又很灵动。
如果他见过这张脸的话,是不会完全不记得的。
只是参与拍卖会的行为本就比较隐秘,代表身份基本处于保密状态,就算在现场露面也都带着面具,必要时仅能通过卡牌相认。
但显然,眼前这个年轻人没带。
要从明面上的资料判定对面人的身份其实很难。
很难证实,也不能证伪。
徊洋觉得,起码到现在为止,对方的表现还算得上和电话中的信息一致,
就好像这位亚洲区的代表对他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那人挥挥手让身后手下给徊洋倒酒,徊洋却抬手自然地制止,“我不喝酒!谢谢!”
手下人的动作一顿,端着酒瓶的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那意大利人也不觉得被冒犯,依旧笑着道:“不瞒你说,我前段时间刚刚得到这张卡牌,也才听说前几次申请之所以被拒,是因为有一位亚洲区代表一直反对……所以我一直都想会会这位代表,问问他反对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你知道吗,先生?”
这问题暗含着试探与几分迁怒,他盯着徊洋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但是对方的表情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只回说:“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遗憾的是我平时不太参与这些事情。所以抱歉,你恐怕问错人了!”
谁知这般拒绝的话语却让那意大利人瞳孔微缩,像是有片刻震惊,然后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棕色的瞳孔像是发现了猎物一般盯住徊洋,“重新介绍下,你可以叫我Lawrence(劳伦斯)!”
据说亚洲区一共有13位代表,而又以其中的第13号最为神秘。
Lawrence曾经为了入会颇费了一番功夫,他在私下里进行过调查收集,手中早已掌握了其中12位的剪影图。
唯独13号,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与现实相联系的任何资料。
传闻中他不参与任何讨论活动,也从不与其他代表私下联系,总是独来独往。
正与徊洋表现出来的各项信息默默对应。
红酒在摇晃中挂在玻璃杯壁上,映出对面人有些扭曲的脸孔。
Lawrence说:“说起来,那位代表是出了名的冷淡,很难想象这种人会带着朋友来见其他人。”
徊洋不置可否:“我没有想要来见你,是你的手下热情邀请,这点我想很多人都可以证实!”
两位西装男子默默低下头。
据听说,卡牌在全球一共只有54张,掌握在不同类型不同行业的顶尖人物手中。
他们老板作为意大利黑手党的头部人物,得到这张代表牌卡也等了好几年。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可能会有这种身份?
“哈哈哈,其实我是倾向于相信你的。”Lawrence将酒杯放下,重新拿起手帕擦掉不小心沾到袖扣上的血迹,“毕竟这种谎话说出口是很可怕的。只是,就算我相信你,我也不可能相信你那两个所谓的朋友,你知道规矩,这对我来说很危险。”
徊洋手指轻轻点着座椅扶手,“哪里危险?我确实不知道还有这条规矩!”
Lawrence笑道:“那我换一种说法,我们这种人其实不太需要朋友,我认为对于当前的我们来说,你我的身份比那所谓的朋友更重要。”
“所以?”
对方深色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徊洋:“所以你是不是可以放弃他们,我的人会送你回去,立刻马上!我听说13号一向是个杀伐果敢的人!”
徊洋沉下眼皮,似乎是在思考。
Lawrence带着些许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中国人对于朋友的定义很宽泛,换句话说,在中国人的语境里,朋友大多都是可以背叛的。”
年轻人的唇角向上勾勒,整张脸又灵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