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很玄妙,玄妙在于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往往会被小小细节唤醒,好像绳索一样,激起一连串的回忆。
夜夕雾站在夜家奢华门厅前,像多年前第一次踏入夜家时那般犹豫不决。
站在那里耳边不经意听到一段旋律,会唤起她全部记忆:
画面,对白,情节。
她以为她忘记了,其实没有。
……
年少时的画面,再次浮现:
“哥?”
夜子墨语气玩味,伦理学是自然研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人必须认清在世间的位置,才能正确理性的行事。
“一个问题:
夜夕雾,父亲为什么会收养你?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
“父亲说,他需要可爱的女儿,优秀的孩子。”
夜夕雾脸上有着孩子般纯真明朗的笑容。
“优秀的女孩子?
被学校退学的你?
夜景光不过在用企图心,让底层人觉醒。”他脸上瞬间一闪而过一丝阴霾。
夜子墨眼神非常安静,他一头柔顺的黑发,第一眼望去好像精致的人偶,魅惑隐藏于灵魂中的寂寞,阴柔面孔非常英俊,却苍白得让人窒息。
夜夕雾手握成拳,她尖锐指甲掐进肉里。
没错,她是因为妈妈再婚的产物,一个可有可无的养女。
虽然她现在姓“夜”,对于母亲再婚后名义上新父亲夜景光的儿子,夜子墨实在称不上“她哥哥”。
夕雾脸上悬挂着甜美不失礼貌的笑容,她决定反击,她指着别墅里的酒窖。
“听说,大少爷对品酒都很有见地。
你只要尝一口,就能猜出酒名。
实在不明白猜测的意义?
酒名、产地,都写瓶身的标签上。
其实,你只是想做一只自作聪明的‘猎犬’而已。”
这种挑衅的感觉,如此地令人不快。
夜子墨目光来回打量,终于浮现少女朦胧的轮廓,干练的短发,一张清汤寡水粗糙的脸却很倔强,他冷然说道。
“商业化社会里,酒类代加工模式随处可见。
会以酒瓶上‘标签’买酒的人,就好像夜夕雾一样。
第一眼看着确实姓‘夜’,那大小姐的身份,就像酒身上精美礼品盒,无论再怎么包装,也无法掩饰味道。
但凡品尝一口,就能试出分量。
瘦弱。
没有眼力劲被孤立的小可怜。
‘夕雾花’如此卑微,你就像一株肆意生长却不知名的‘草芥’。”
“很高兴终于见证传说中专、制、独、裁恶劣性格,这可真是‘皇帝陛下’,您会说出来的话。
知道下属私底下叫夜子墨什么?
‘皇帝,陛下’。
这是对夜大少爷的尊称?
简单来说,好像安徒生童话里穿着新衣傲慢自恋‘傻瓜皇帝’!”
夜夕雾记得她是这么恼羞成怒嘲笑他。
……
想到此,夜夕雾随即哑然失笑,仰起头望夜空那些斑斓的脆弱真美,她瞳孔微微增大。
儿时,少男少女之间看似激烈争吵,双方针锋相、毫不妥协。恰恰,那是青春年华里少见真实脾气,傲慢与偏见无所顾忌。
小时候经常与之吵架的人,反而是成大后感情好的人。
晚上寒风凌冽,他修长身影靠在墙上,旧洋楼覆盖着斑驳的阴影,很老梧桐树有些颓败,阴影被揉碎。
“大小姐,打算站在家门口发呆到天荒地老?
社区保安大叔都打算报警了……”
夜子墨好笑指着家门口监控录像,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进来,夜夕雾神游天外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她抬头。
随着年岁增长,这个世界逐渐变成一个舞台,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虚伪谦和的笑容,巧妙精密的算计,他们扮演着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
所谓的精神,为人处事的一种价值与信念。
长大以后,夜夕雾也很难再找到像哥哥一样能吵架、聊天、各自有着独立立场的人。
她忽然穿越过陌生的人群,穿越重重视线,旁若无人地走进大门,她拥抱住他。
“哥,我回来了。”
他有些惊讶,也未曾拒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拒绝。
夜子墨嘴唇在笑,瞳仁上一脸无可奈何,妹妹就是比较弱,长大了还喜欢和哥哥撒娇。
他希望妹妹能快乐,她乐天不需要太聪明,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聪明,可以保护她。
夜夕雾纯真显得直接而尖锐,纯真而不设防才会信任男友,才会因为尖锐而受伤。
他用手抚摸她的背,一下一下,好像在抚摸一只猫咪。
“小趴菜,哥哥会一直照顾你。”
简单的灵魂容易快乐,对夜子墨来说,她像田野上随处绽放简单花束,夕雾花有着亲切清新的美丽。
夜夕雾感觉脖子上有一抹凉意,她闭上的眼睛微微睁开,脖颈上悬挂着一枚吊坠。
“紫色翡翠?”
夜子墨眼睛的余光冷漠地飘过来,他满意感受到她身上完成的蜕变,奖励般鼓励道。
“色泽明艳的帝王紫,浓郁纯正。
夕雾你仔细在强光下观察,即使从拍卖行获得天文数字顶级翡翠“帝王紫”,它都会有棉、黑点。
瑕疵,顶级翡翠纯天然的象征。
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里都会有一些瑕疵,失学、失恋、失婚……人的不完美之处。
“帝王紫”一个隐喻,就像夜夕雾身体的一部分,它会改变你的个性。
接纳认同自己不完美的一面,同时,绽放出岁月沉淀后的光芒。”
“生命理应博得灿烂,那些“所谓的伤害”只是我内心的脆弱。”
夜夕雾凝视那枚紫色,翡翠质地坚韧而细腻。
紫罗兰被认为是翡翠‘春色’,仿佛犹如悠悠岁月中凝结春天生命力,清新脱俗展现出无尽的魅力。
“奸商,你很少舍得去拍卖行买翡翠,这不会……”她好像预感般问道。
“大小姐,这本来就是给你的‘教训’,你的钱。”
他想起夜家法务部的法院传票到前男友面前,前男友的怂样。
……
“跪下,求我。
这是我施舍你,最后的宽容。”
夜子墨用悲悯目光撇了一眼沈南溪,冷酷下达命令。
沈南溪看着手中法院传票一脸惊惧。
与财团打官司的下场,他支付巨额赔偿金甚至他要去坐牢,万丈深渊。
苦苦挣扎许久,沈南溪还是,跪下。
夜子墨沉默看着沈南溪,拿破仑曾说过,世界上男人有两种力量,一种是利剑,一种是思想。
沈南溪下跪哀求的影子,落魄而沉沦,眼神空洞,两种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奢侈品。
“沈南溪,人下跪只有两种原因。
一种,是为了向上帝祈祷;另一种,是认清你自己。”
沈南溪不配做男人,一条咸鱼。
夜子墨毫不犹豫一脚踩在沈南溪的影子上!
没有任何言语,夜子墨只是慵懒的,淡漠的表情。
在夜夕雾失恋瓶颈期,她会喝酒、呕吐、狂躁,太过恐惧而沉溺在睡眠里,突然变成一具橡胶,她没有思想,她也说不出话。
她曾无数次憎恨沈南溪的轻视,更憎恨她自己识人不清的轻贱。
现在。
即使一些东西被沈南溪踩得粉碎,但又好像被夜子墨捡起,在沈南溪跪下去的时候。
她得以挽回,一丝尊严。
觉得何其幸运,在这样人生插曲后,夜夕雾看清楚人性的另一面。
她须重新站起来,告诉自己,继续走,路途尚未结束。
……
夜子墨与夜夕雾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想着街上闲逛一会,并不急于回家。
他静默着走着,她觉得十分安心。
“我要怎么感谢你?”她忽然问道。
“may I?”他嘴角悬起一个弧度,他向她伸手,屈膝邀请。
跳舞?
“YES.”她孩子心思没那么繁复,点头微笑,欣然应许。
深夜大街上,梧桐光秃的树枝在夜雾中象寂寞摆着手势,不远处酒吧流淌过凄恻动人的歌曲。
舞蹈像一幅画卷,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跳跃都充满了灵动之美。
她舞步轻盈如风仿佛飘在空中,他动作准确有力,步伐如同流水般流畅,他们踩着节拍,展现出令人惊叹协调和默契。
彼此,一种超越自我,超越时间空间的体验,折射出心灵深处高雅情感。
他温暖手指还留在她的头发上,她一如既往的短发,十分干练;
他脸非常英俊,身上干净的清香,他是一个有着强大精神力度的人,她感觉他的怀抱很温暖。
“奸商,比起你自己买翡翠,从沈南溪那里要回我的钱,会难很多吧?
你踩在他影子上那一脚真让人开心,夺回了小妹的自尊心。”
“一直安分做夜家大小姐,你永远都是公主。
有家族庇佑,谁再敢在你面前放肆,‘皇帝陛下’就帮‘公主’灭了谁。”
她抬起眼眸,露出久违的笑容,底色非常纯粹单纯的紫色,他总会潜意识要去保护她周全。
“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果然最喜欢哥哥了。”她恍然大悟般微笑。
“乖,哥哥会一直对你好,不离开你。”
这是他的诺言,她是妩媚而喜气洋洋的小女孩,需要人照顾。
夜夕雾脸上浮现情绪化明亮天真的笑容,她又隐含着小动物般纯洁的脾性,好像一只小猫,等待着夜子墨喂牛奶、陪她玩、保护她。
她不会太压抑自己的感情,高兴的时候会有缠人甜蜜,悲伤的时候会泪如雨下,真性情的女子。
这样的女孩子总是讨人喜欢。
作为一个被前任男友沈南溪伤透了心的情场小萌新夜夕雾,她十分积极地开始新生活。
相亲。
“毕竟我那位同学只会对着显微镜对望,他只对人体组织器官感兴趣,任那个女孩都会对他很反感。”
男医生开始贬低同僚,以获得女人的好感。
“真佩服,不愧是医生,观察力真是敏锐。”
夜夕雾脸上悬挂一脸崇拜的表情,仿佛一种鼓励。
“病理医生与临床实习医生不同,可以准时下班。
将来结婚,我绝对会把家人放在第一位。”
男医生很嘚瑟,继续夸夸其谈。
“好棒喔,把家人放在第一位,原来你这么认为。”
夜夕雾口不对心敷衍,她有些无所事事开始摆弄着指尖,圣诞节快到了,去做个红色指甲,增加节日气氛。
“夜大小姐,若是方便的话,你手机……”
号码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医生相亲局就被无情打乱。
“哥,可以把火关小一点,火锅都快冒出浮渣。”
夜夕雾立刻扯出一旁吃得很欢乐夜子墨。
他无奈叹气,关小火苗。
夜夕雾礼貌向相亲对象微笑,私底下显露恶劣样子,她不留情面狠狠搓了搓夜子墨胳膊:
“哥,你也别顾着吃,稍微聊一下。”
“夜子墨。”
他语气谦逊,圆滑奸商笑眯眯伸手与医生相握,礼节恰当,算打招呼。
末了,他微微轻咳一下,缓缓说道。
“专心品尝食物。
食不言,寝不语,老祖宗定下规矩不能违背。”
夜子墨一板一眼,乍看之下真如兄长一般。
“夜大小姐,我知道你和哥哥感情好。
为什么每次咱们约会,都揪着他一起?”医生不免抱怨。
“我哥哥工作很忙,经常顾不上吃饭,为了节省时间独自一个人吃简单食物。
一个人吃饭很可怜,特意拉他来吃点美食。
医生,你不介意喔?”夜夕雾眨了眨眼睛,一脸乖巧。
“夕雾,你还真是心地善良……”
医生好感剧增,他大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