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咱们有一个人的记忆是错的。”温书意皱眉说。

江亦刚刚简单讲了一下自己回忆里荒岛游戏发生的事，现下还在想着些什么，没有接话。

“也有可能，你们两个人的记忆都有问题。”苏念淡淡道，“也许我们把心城这个游戏想简单了。”

游戏要求很宽泛，只说请玩家找到真实，想当然的会以为突破了自己的心城就是真实。

“所以说，咱们只突破了一层真实，现在仍然不是真实。”温书意说。

“先别想这么复杂了，找到盛澜再说。”江亦带头走出了602教室。也许是温书意的心城比较特殊，架构在现实的一中建筑里，几人出了教室，它却并没有消失，有几个和温书意差不多大的女孩从楼梯口走向602，擦肩而过还和她打了声招呼。

“你们说，他们就只是NPC吗？”温书意低声说道：“这种感觉好奇怪。”

明明是现实里认识的人，走路姿势说话语气都与平时一般无二，却要时刻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假的，可能稍有不慎一时没想明白，就遗失在了现实和虚妄之间。

“多和我们说着话，最好不要停，”苏念语气有些严肃，“这里是你现实中熟悉的环境，太容易陷进去了。”

温书意模糊地应了一声，又说：“咱们要去哪找盛澜。”

“先在学校里看看，之前……”苏念突然愣了一下，才缓缓接话，“之前，我……猜测盛澜的心城是高考。”

温书意一时并未发现苏念异样的停顿，继续说道：“那就去他们班看看，盛澜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怎么了？”

苏念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是谁？”苏念冷冷问。

“什么我是谁？”“温书意”茫然看他，还是答道：“温书意啊。”

苏念后退几步，和那个人保持了距离，冷声问：“江亦去哪了！”

提到“江亦”两个字的一刹那，整个空间仿佛没有信号的电视忽的闪了一下，“温书意”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便突然变淡，在苏念面前凭空消失。

……

“……你怎么了？苏念！没事吧。”

缓过神来，苏念才发现自己的肩膀正被人握着，抬头便对上一双桃花眼。温书意站在了几步远的地方，皱眉看着他。

江亦见苏念恢复了清醒，神色一松，刚要说些什么，就感到整条手臂一麻，瞬间使不上力。

江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亦：“……”

手下一空，苏念从他面前迅速滑走，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你……”江亦刚要说话，就见苏念抬手比了个稍等的手势。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圆形的纽扣。

江亦目光下意识扫过苏念的领口——他刚见面便注意到，这人衬衫最上方的一枚纽扣不见了，只留了根线头吊在领口。

苏念抛起纽扣，又落在手心，垂目看了一眼，又重复了这个动作，抛到第三次，才停了下来。

“现在相信我们是真的了。”江亦笑了笑，从苏念拿出纽扣，他便想明白过来。

“你刚刚又进心城了？”温书意担心问道。

苏念摇摇头，收起纽扣，说：“不是心城，应该就是幻境。”

“怎么意识到的？你在幻境里也抛了纽扣？”江亦问。

“没有，是刚刚走着走着你突然不见了，”苏念看了江亦一眼，说：“有点讲不清是什么感觉，但是就好像你从来没出现过，一直只有我和书意两个人。”

他让温书意一直说话，温书意便真的在一直说话，但是他却接得索然无味，总感觉，还要再有一个人才对……

那个人不在的时候，他好像更倾向于沉默，不太想说话。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江亦安抚地拍拍他，尽管他知道这人并不需要安抚。

“……不好说，”苏念讲不出来，犹豫了一下说道：“但是最好，我们都要设置一个可以让自己分清现实的东西，设定一个心锚。”

“比如你抛纽扣吗？”温书意没有在意苏念略过的问题，倒是江亦凝眸看了苏念几秒，也没刨根问底。

苏念点点头，解释道：“船体因为在水面上不稳定，需要沉锚把船紧紧拴住，此时船体就紧紧被锚绑住，这就是锚的概念。心锚可以理解成一种心理暗示或标志，可以帮助我们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区分自己所处的状态。”

人一旦建立了固定的心锚，唤起心锚，人就会回到心锚建立时的大脑状态，也就不容易在幻境里迷失。

“那我……”温书意刚要说什么就被江亦打断，有些没好气的拍了她的脑门一下。“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傻了，这种东西能告诉别人吗！”

“唔……”温书意瞬间反应过来，心锚的设立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对它的信任，幻境里往往会出现熟人，如果被别人知道，很可能会产生干扰，一旦对自己设立的心锚产生怀疑，也就没有了心理锚定的作用。

“先去找盛澜吧，耽搁时间太久了，也不知道他出来没有。”江亦说。

日已西斜，心城里的时间流速似乎不太正常，就像是做梦一样，没有意义的时间段会快速略过。

“嗡”的一声震响，三人同时停下了脚步，打开了芯片面板。

“这是……”苏念喃喃。

面板的右上角多出了一个地图图标，在透明面板上闪烁跳动着。

“地图上刷新了咱们四个的定位！”温书意有些惊喜，手指滑动了两下，在三个挨在一起的光点的北边找到了一个孤零零的光点，“这应该就是盛澜了。”

江亦看了一会儿，说：“可能他刚刚也走出心城了，所以才能看到定位，这个位置……好像还在学校里。”

温书意更熟悉一中校园，仔细回忆了一下就确认了这里的位置。“是北边的教学楼，走吧，我认识。”

三人往定位的方向走去，温书意走在了最前面带路，剩下两人跟在后面。趁她没注意，江亦轻轻碰了苏念一下，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啊？”苏念微愣。

“你从刚才就一直没说话，而且这里皱了好久。”江亦指了下自己眉心。

“没什么，”苏念的眉头瞬间舒展，不是江亦提醒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就是有点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江亦笑了一下，半是调侃半是认真。苏念其实一直都很安静，尤其是人多起来，他们四个坐在一处时，除了别人主动问他什么，他便很少搭话。

这样的人，在游戏里，也常习惯自己先思考，很少说废话，等一切都想明白了，才直接一语中的讲出得到的结论。发现了苏念这个毛病后，江亦就很喜欢时不时逗他几句，引得这人主动来怼他，话好像也能多些。

苏念沉默了一下，一时有些哽住。

江亦短促地笑了一下，弯着眼睛说：“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自己没有个人英雄主义。”

苏念凉飕飕地看了江亦一眼，更不想说话了。

“你们走快一点行不行，”温书意提高了声音回头说了一句，苏念两人已经和她差了一大截，“盛澜在一个地方停好久了，我怕他进了幻境！”

“来了，”苏念索性快走了几步，赶了上去，把江亦留在了后面。江亦盯着苏念的背影，笑容更深了。

“你觉不觉得这个副本有点问题，”苏念侧头看向温书意，看也不看后赶上来的人一眼。

温书意有些古怪，苏念好像很少主动和她交流，有什么事不是大家一起讨论就是和江亦说，但她并没有提出来，想了想说道：

“要说问题，每一个游戏都有自己的怪异之处，但是往往这些怪异都是突破游戏的线索和关键。根据我之前几次游戏的经验，像这种大场景的副本世界，基本都有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现在看来很不合理的事情，等抓住了那条线把它们串联起来，就会发现整个世界的逻辑都是很严谨的。”

……这也是我喜欢峰麟世界的一点。

温书意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逻辑……严谨吗？”苏念微微蹙眉。

“你觉得有哪里矛盾了。”江亦插口说道，虽是在问他，苏念却莫名觉得这个人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就是想让他说出来。

“游戏要求是让玩家找到真实，现在咱们四个都已经从心城了出来了，却没有显示通关，显然是还没有找到真实。如果现在咱们所处的世界不是真实，那就一定还有一层，甚至不止一层。另外，我们已经知道，咱们的记忆可能被动过手脚……你们说，咱们到底在心城里待了多久了？”

温书意顺着苏念的思路想下去，一时毛骨悚然，她有些不安地搓着胳膊说道：“也就是说，咱们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跌了多少层幻境里，记忆能发生改变，自然也能轻易被移除，如果咱们在某一层失过忆……”

那么谁又能够确认到底哪里才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