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春带了更多的禁军来到了顺王府,这些禁军身上都挂着装有雄黄粉的荷包,一路走来,散发着浓郁的雄黄味。
当先两人抬着一口箱子,箱子里装着雄黄粉和雄黄酒。
到了顺王的屋子外,墨春命人在屋子四周撒下一圈雄黄酒,进屋后,又冲着床底下泼洒雄黄粉。
蟒蛇被刺激得从床底下窜了出来,一路跑出了屋子,溜到了湖底下泡着,连头也不露了。
床上装病的顺王,就这样被抛下了。
墨春冲着裘长史拱手一礼:“裘大人,皇上十分担心顺王殿下,咱家这就将殿下带走了。”
冲着那些禁军一挥手。
禁军们上前,将顺王连榻带人一块儿抬走了。
眼见着自家王爷被抬走,裘长史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要是王爷在宫里不慎暴露腿已经好了的事实,被皇上治一个欺君之罪……
躺在榻上的顺王:李淳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他知道自己已被治好的事?
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圈给他抬榻的禁军,将手从被子里露出来,对着空气做了个手势。
隐藏在暗中的暗卫接到主子的命令,暗自行动起来。
顺王被一路抬进宫里,安放在了一座独立的楼阁中。
李淳并不在这里,楼里只有一些木头人似的宫女太监。
顺王还以为进宫后等着自己的是一堆太医,还打好了腹稿,要如何装病才显得真实。
谁知这楼里一个太医也没有,说对他甚是想念的李淳也不见人影。
李淳到底在搞什么鬼?
很快顺王就知道了。
楼里不知怎的起了火,火势蔓延得极快,一下子就烧到了他的床边!
顺王明白了,李淳这是想烧死他!
不管自己是不是装病,腿有没有好,对于李淳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自己活着,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隐患。
事后李淳只消惩罚一些“粗心”的宫人,再假惺惺地掉几滴泪,追悔一番,就能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炽热的火焰吞噬而来,顺王几乎没有犹豫就做出了决断。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双腿已好的事实了,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顺王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疾步往屋外冲。
三步,两步,一步——
太好了,他逃出生天了!
然而冲出去的那一刻,顺王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他看见,李淳正带着人朝这边走来,他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太医、侍卫、宫女……
而在他身后,明明方才火势熊熊的楼阁,在他冲出来的那一刻,忽然间火就灭了,丝毫没有着火的迹象。
仿佛刚才那场要将他吞噬的大火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顺王浑身一寒,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
李淳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皇兄,你的腿好了?何时好的,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接着又笑道:“太好了,朕真为你感到高兴。”
顺王心里冷嗤一声,数年不见,他这位好弟弟演技见长啊。
他冷淡道:“我的事,何时需要向你报备?你千方百计宣我进宫,意欲何为?”
搁以前,李淳绝不会容忍别人这样跟他说话,因为他才是那个说话不留情面的人,但如今的他,已经成长了。
言语上的些许冒犯,于他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尤其想到,面前嚣张的人很快就要成为一具尸首,他就更开心了。
李淳露出一抹三分无奈、三分包容、四分失落的笑容:“二哥,许久未见,你说话还是这般呛人,罢了,谁叫你我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呢?做弟弟的自不会跟你计较。”
顺王:呕!
“许久未见,你还是这么令我恶心。”
李淳:“……”
他握了握拳,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不要跟死人计较。
进屋后,李淳示意太医上前为顺王诊脉,一副很关心他病情的样子。
顺王:“不必了,我压根儿没病,不过是不想进宫而编出来的谎话罢了,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演戏,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少在这儿给我演什么兄弟情深。”
众人:“……”
李淳摆了摆手,让这些人都退下。
“许久没和二哥坐在一起喝酒了,来,我敬你一杯。”
厅中,李淳和顺王隔桌而坐,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而后举起酒杯向他敬酒。
顺王没动。
谁知道那酒里有没有毒?他可不敢喝李淳这个阴狠歹毒的贱种给他倒的酒。
李淳将话挑明:“二哥可是怕这酒里下了毒?”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顺王亮了亮杯底,表示这酒没毒,他已经喝光了。
顺王却依旧没动。
酒中无毒,不代表杯中无毒。
总之宫里的任何东西他都不会入口的。
刚才他只是在这楼里待了一阵子,就不知不觉中了招,出现了幻觉,谁知道李淳还准备了什么阴招等着他?
李淳无奈道:“罢了,二哥不喝就不喝吧,其实这次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太后娘娘用巫蛊娃娃咒我固然做得不对,但我也不该一气之下将她移送宗人府——”
一个小太监忽然走进来,低着头禀报道:“皇上,太后娘娘,哦不,是罪人杨氏死了。”
顺王蹭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母后她……死了?她好端端的怎么会——”
想到什么,他蓦地转头,目光射向李淳,“是你做的对不对?!”
李淳也有些惊讶,“不是,我没有,二哥——”
这话是真的,他没有让人对杨氏下手,他顶多只是让人多“关照”杨氏一下,让她没有好日子过。
他为何要杀了她?他巴不得杨氏活得久一点,生不如死地活着。
他真正想杀的,是对自己的皇位有威胁的顺王。
可惜顺王哪里肯信?
他心里已经认定是李淳出手杀死了母后。
恨恨盯了李淳半晌,他扭头走了,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李淳盯着他的背影,眸光晦暗。
顺王刚才那个眼神,显然认定是自己杀了杨氏,将自己当成杀母仇人了。
一旦让他出了宫,他必定会想方设法为杨氏报仇,到时自己的性命和皇位都会受到威胁。
但若在这种时候拦下他,不顾一切将他毒杀在宫里,那自己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等着自己的会是言官不断的弹劾,是史官的口诛笔伐……
朝中好不容易弹压下去的世家势力,定然又会借机起复,他集中到手中的权力,会再次出现动荡。
斟酌权衡再三,李淳最终还是放弃了毒杀顺王的计划。
罢了,就让他再多活些日子吧。
想到刚才那个来报信的小太监,李淳拧了拧眉,若非这个小太监冒冒然闯进来,那自己的计划就成了。
“刚才那个来报信的小太监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墨春一层层问下去,结果底下的人没一个知道那小太监是谁,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李淳:“难道还闹鬼了不成?去查,朕倒要看看,这小太监到底是谁的人。”
未央宫。
“……得知太后娘娘去世,顺王殿下立刻就出宫了。”石永竹向姜念虞禀报。
姜念虞:“太后怎么忽然去世了?是意外还是人为?”
石永竹:“奴婢这就去查一查。”
查完了回来禀报:“娘娘,奴婢查到,太后娘娘因劳累过度,在井边打水时没能站稳,一头栽了进去,淹死了。”
姜念虞:“听起来很合理,但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些蹊跷,太后死得太巧了。”
刚好在李淳和顺王两人见面的时候,太后的死讯传了过来。
一下子就激化了两人的矛盾,让两人都有了弄死对方的理由。
还有顺王,不是说要暂时隐瞒已经治好腿的消息吗?怎么进宫后,反而自己暴露了?
晚上,姜念虞本想偷溜出宫,找顺王问问白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她前两天派去给韩观送信的小红回来了。
她在信里问韩观有没有找到美男子。
小红这家伙,一去就是两天,肯定是在外面贪玩儿了,以它的速度,本来一个时辰就能飞个来回。
她在它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还知道回来啊?”
小红气愤地冲她唧唧叫唤,不过这愤怒不是对着她的。
她奇异地领会了它的意思——有人冲它射箭,想狩猎它,它报复了那个人类,这才回来晚了。
姜念虞:“好吧,看在你情有可原的份上,就不扣掉你的伙食了。”
她给它喂了异能、凤枣以及珍珠豆。
小红吃饱了,这才将腿一伸,露出腿上的细竹管来。
姜念虞取下细竹管。
韩观在信上说已经找到了符合要求的美男子——被周景星俘获的北周将军拓跋烈,此人也是北周的二皇子。
周景星率军回朝时,带回来的一众战利品中,也包括拓跋烈。
如今拓跋烈被关押在宗人府中,一举一动都被严厉看管着。
此外,韩观还在信里告诉了她一件事——白天他被李淳召进宫,施展了一场火焰幻术。
这场幻术的观众只有一人,那就是顺王。
姜念虞顿时明白了,难怪顺王会暴露,感情是被幻术迷惑了,以为屋子着火了,在那种情况下,他当然是保命要紧。
只是她很疑惑,李淳为何会让韩观施展幻术迷惑顺王?
难道他知道顺王的腿已经好了,想借此来试探他,让他暴露?
但李淳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只有她,顺王自己,太后以及顺王府的裘长史知道。
她自己肯定是没有透露给李淳的,顺王和太后自然也不会,那么是裘长史将这件事透露出去的?他是李淳安插在顺王府的眼线?
不对,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李玄璋。
她之前在信里告诉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