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奶奶住在对面那栋楼,从自家的卧室能看到苏茕茕这栋楼的次卧窗户。
老家人家年纪大了,晚上的睡眠就有些不是很好,时常要起夜。
昨晚,赵奶奶凌晨两点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不经意就往对面看了一眼。
苏茕茕住的不高,也就五楼,赵奶奶一眼看过去时,起初还没意识到那是苏茕茕家,她就是看见那个卧室的床帘一直在无风自动,但里面又没开灯。
赵奶奶吓了一跳。
老人家还有点迷信,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竟然觉得时不时撩动的床帘后好像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家伙,老吓人了!”老人家压低的声音连老家口音都出来了,“模模糊糊的,刚开始直挺挺的站着,后来好像还手舞足蹈,没一会就又瞅不见了,连窗帘也不动了。”
说完,赵奶奶担心道:“茕茕啊,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找个什么大师来家里看看啊?”
苏茕茕的表情十分微妙,却也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谢谢奶奶,我没事,会好好注意哒。”
说完她又关心了两句赵奶奶的身体,把话题岔开了。
赵奶奶是来找苏茕茕隔壁张阿姨有事的,苏茕茕也以要赶着上班为由,没多久就关上了门。
她回到客厅,看到宫缚已经坐的板板正正看起了早间新闻,神色还非常专注,好像根本没听到门口刚刚赵奶奶说的话。
苏茕茕默默回到餐桌边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后又偷偷看了沙发上的男人一眼。
好家伙,黑眼圈都出来了。
于是她实在是忍不住,终于发出了灵魂疑问:“宫总,你昨天晚上到底在干嘛?”
宫缚不为所动,继续专注看电视,好像聋了。
苏茕茕一挑眉,“呵”了一声,屁股往他旁边一坐,无情拆穿:“别装了宫总,都进广告了,还有你这黑眼圈,不通宵到天亮都熬不出来这么纯的青黑。”
“……”
男人被苏茕茕一番调侃,最后还是挪开了黏在电视上的目光,越发面无表情道:“我在打蚊子。”
“噗。”
苏茕茕差点一口牛奶喷出来。
她脑补了一下,宫缚大半夜被蚊子吵得睡不着觉,在窗边打蚊子,还不开灯,被对面的赵老太太当成鬼。
有点离谱,又透着丝滑稽。
宫缚看着苏茕茕这幅快把自己憋伤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又沉又憋屈,耳尖还不自觉露出一点红。
他平生从未发生过如此失礼的事!
苏茕茕在宫总低气压的注视下好不容易调整好表情,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怎么都掩盖不了,只能把脸使劲怼着杯子,含糊问:“那你怎么不开灯啊,还能打一晚上蚊子?”
“开灯就找不到了。”
宫缚抿直唇角,说的一本正经。
但苏茕茕后面的那个问题,他却没有回答。
哪是打一晚上蚊子,只是一晚上都没睡着而已。
苏茕茕也没在意,觉得宫总这么说竟然也没毛病,蚊子嘛,可不是开灯就找不着了。
她只当这是早上的一个小插曲,还惦记着自己要出门上班,吃过早饭换好衣服后就走了。
宫缚像昨天一样目送她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神色出现了短暂的怔忡。
很快,这丝异样又被男人掩去。
他简单收拾了早餐的碗碟,等关掉水龙头时,看着自己湿淋淋的双手,宫缚有点恍惚。
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做过这些事了。
重新坐回沙发上,电视依然放着新闻,男人却没怎么在看。
他拿过手机,不自觉点开通讯录,上面其实除了家人就是合作的生意伙伴,平日里联系并不频繁。
按照苏茕茕说的,这些人都是书里的人物,是被人创造出来的。
连他也是。
天光渐明,春日的太阳最是明媚,小区里上班的、上学的、遛弯的渐渐都热闹起来。
市井喧闹的人气儿和电视的声音交相辉印,此起彼伏。
可屋里坐着的男人却只是沉默着,坐在沙发被阳光切割出的另一角,英俊深刻的侧脸如艺术馆中万年静驻不变的石膏像。
竟在这明媚热闹里透出几分不和谐的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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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茕茕带宫缚去办身份证是在第二周的周五。
作为一个打工人,还有哪天会比周五这天更适合请假呢?
虽然李富海接到她的请假申请时依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这周已经是月底,苏茕茕提前完成了本月的kpi,而且办身份证又是正当理由,他根本没有借口不批假。
所以苏茕茕根本没搭理李富海那副表情不悦的模样。
她知道李富海是那种谁工作能力强就会想要暗中打压,生怕被别人越过他头上的人。
但苏茕茕上一季度的成绩突出,他连给人穿小鞋都不知道往哪儿塞,才只能跟人逞嘴上的威风。
用她苏茕茕的话说就是: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
于是这周五,宫缚跟着苏茕茕来到政府办事大厅。
在办身份证之前,苏茕茕特意查了一下各种流程,之前看到说可以凭护照办理,在她拿着宫缚的护照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发现上面是没有身份证号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淮安市的户籍信息里会不会有宫缚这个人呢?
老天爷都让他从书里穿出来了,难道还不给他个合法身份吗?
万一没有宫缚的身份信息,那就是拿着护照去也没用,不仅没用,还很有可能真的会被抓起来!
一个黑户怎么会有护照!
那不就是假证!
为了验证这一点,苏茕茕想了一个办法。
她给宫缚下载了时下中老年最爱的开心消消乐,注册登录后就把手机递给宫缚:“你应该记得你的身份证号吧?实名认证一下。”
苏茕茕想的很简单,如果游戏里能实名认证成功,那就说明宫缚在本市系统里肯定有了身份信息,至少他的身份证号是可以用的!
只要身份证号能用,那办起来就很简单了。
那天晚上,两人坐在客厅里,神情严肃,眼睛都盯着手机上那个实名认证。
宫缚现在已经知道了在当代社会身份证的重要性,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输入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证号。
只是在快要按下确定键的时候,男人的手还是顿了一下。
苏茕茕也跟着紧张起来,成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要是宫总从书里来到现实世界真的没有身份信息,以她的能耐,宫缚以后大概也就是个永久黑户了。
毕竟,她能有啥能耐啊,苦笑.jpg
好在手机屏幕上最终还是出现了“认证成功”四个大字,苏茕茕甚至都能感觉到身边的男人明显松懈下来的身体,她也如释重负。
幸好,幸好,她不用冒险收留三无人员了。
认证成功差不多就意味着这个姓名和身份证号都真实存在,他们可以直接去办理证件,而且可以按照丢失的流程,只要去区政务大厅拍个照就行了。
而这款认证成功的消消乐宫缚也没有删,就一直留在了他的手机里,还建了一个分组单独放它,慎重对待,好像是在担心删了就会出什么意外似的。
后来苏茕茕更是得知,消消乐每个月的千万流水金额里,宫总那可是出了相当一部分力的。
周五的上午,政务大厅人不少,但身份证拍照处倒是没几个人。
苏茕茕领着宫缚按照大厅的□□流程取了号,在指定房间外等着里面的拍照师傅喊号。
宫缚全程都老实跟在她的身边,不多一句嘴。
明明穿的西装革履,气宇轩昂,却又亦步亦趋,看着周围的事物时眼神里都透着陌生。
苏茕茕表示理解,霸总嘛,怎么可能来过这种地方,书里人家谈生意都是坐在一百层的总裁办公室,来这儿跑腿的只能是打工人。
嗨呀,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苏茕茕又忍不住暗自腹诽了两句,然后很快发现不远处有两个女生频频往他们这儿偷看。
她看了一眼身边随意坐着的男人,摇摇头,小声嘀咕:“好一个招蜂引蝶。”
宫缚没听清她说什么,下意识弯腰,偏头把耳朵凑了过去,低声问:“你说什么?”
在他凑近的这一瞬,苏茕茕觉得自己又闻到了那抹好闻的木质香味,心里忍不住疑惑,怎么回事啊,这个什么寒木之森的留香这么持久吗?
还是说宫总已经被腌入味了,无视科学,变成了香总……
还没等苏茕茕说话,不远处一直在偷看的两个女生已经发出了小声的惊呼,目光也从宫缚挪到了苏茕茕脸上。
眼里是放大一百八十倍的羡慕和八卦。
苏茕茕:这也要八卦?
她甚至觉得有个女生好像悄悄举起了手机想要给宫缚来张偷拍,于是连忙伸手一把将男人推远,嘴里道:“没什么,你坐开点……”
被人偷拍别牵连到我。
苏茕茕可不想入镜。
作为一个“不修边幅的美少女”,她的侧重点向来是在前面四个字上,可不想跟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宫总同框。
宫缚有些莫名其妙,眉头微蹙,怎么感觉苏茕茕在嫌弃他。
不过没等他深究,照相室里已经叫到了他的号,宫缚起身,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周围更多人看了过来。
苏茕茕又往旁边坐了坐,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脚趾默默开始抠地,心里十分后悔今天没戴帽子。
万众瞩目的宫总身边是什么i人地狱。
不过接下来的办理都十分顺利,负责照相的阿姨一直夸宫缚人长得帅,图都不用修,二十秒就搞定了。
宫缚面对阿姨的热情夸奖,矜持礼貌地点了点头,惜字如金说了两个字“谢谢”,然后一秒不做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等还在絮絮叨叨的阿姨再抬头,人影都没了。
阿姨咂舌:小伙子还……挺潇洒?
等待身份证办好大概需要一周时间,苏茕茕填了住址,到时候就能直接寄到家里。
至此,两人心里都放下了一件大事。
走出政务大厅,苏茕茕拍了拍宫缚的肩,扬起个灿烂的笑脸:“宫总,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有个有身份的人了,可以找工作了!”
“为了庆祝你成为一个打工人,今天中午就由你请客吃饭吧。”
宫缚低头瞥她:“我还没开始打工。”
苏茕茕理直气壮:“有什么关系,提前庆祝嘛。”
万一成为打工人之后宫总染上了抠门的恶习,想让他请客不就难了?
她得趁着他现在还有点资本主义光环在身上时薅一点羊毛。
宫缚不知有没有看出她的小心思,只是答应下来,在苏茕茕的指挥下到了一家连锁海鲜自助餐厅。
这家自助餐厅人均消费中档,考虑到宫总如今囊中羞涩,苏茕茕当然也没有狮子大开口。
两人走进餐厅,苏茕茕摸着肚子正在想一会要按照什么顺序应吃尽吃,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个人,脚下急急刹了车。
走在她身后的宫缚没注意,将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