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唐元在A市的巡讲总共也就一个礼拜,苏言打算这一个礼拜里他都在A市陪着对方。
等到唐元开始下一个城市的巡讲之后,他才离开A市。
只是一来苏言不是植物学这方面的学者,二来他对这方面的内容也没有那么感兴趣,因此在唐元给同学们上公开课的时候,苏言也没有那么想去。
事实上,除了唐元在A大的第一场公开课苏言去了之后,其他时候他都是在A市闲逛着,等着唐元结束了当天的公开课课程之后,甥舅二人在好好说话。
原本今天的安排也是这样的,苏言打算将手中刚洗完的衣服晾好之后就四处出门转转。
结果他打开社交软件的时候,看到有一个群聊格外的活跃。
苏言点进去才发现这是他之前做有一期传统服饰的非遗内容时拉的群,这个群里都是些很有经验的做传统服饰的老师。
目前正在积极发言的这位姜慈慧老师就是做戏服的。
苏言将聊天的内容都翻看了之后明白了过来,原来是姜慈慧老师最近受非遗传承文化活动的邀请,正在国内部分城市举办展览。
苏言在群里说了几句捧场的话,没料到姜慈慧突然道:“我记得寒洲你是不是B市人?”
“是,难道B市在姜老师您这次展出的名单里吗?”
“这次没有,下次肯定在。不过我现在在A市,离得也不远。”
现在正在A市?
苏言吃了一惊,然后他开始和姜慈慧私聊。
结果姜慈慧确实人正在A市,而且她不仅人在A市,她的展览的首展日正好是今天。
苏言又问了她位置,离苏言现在住的小区并不算远。
左右苏言并没有别的事,正好过去看看。
姜慈慧倒是有些喜出望外,没想到事情这么巧。
苏言想着今天是首展,又在A市,估计人很多,于是就对姜慈慧说:“姜老师,一会儿我过去看看就好,您忙您的事,不用太管我。”
“那不行,我现在能办这展,还有你的功劳呢。”
当初要不是寒洲给她拍摄的那些宣传视频,她哪里能那么快地被更多的人知道,因此对于寒洲,她一直都心存感激。
苏言却只当她是客套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出门,还不忘给舅舅唐元发消息告知自己的去向。
***
A市,东街。
这是A市各种临时展馆的聚集地。
姜慈慧的戏服展览也在这里举行。
这次她不止带来了之前制作的得意之作,更是在现场教授着徒弟们的戏服制作过程。
她制作的戏服,既有传统戏服的韵味,又会在注重现代的基础上加入一些新的元素,让戏服在贴合剧情的同时又不一味的僵化。
来参展的有很多年轻人,不少人都震惊于姜慈慧所带来的的戏服的轻盈与美丽,毕竟在他们固有的印象中,戏服往往都是厚重的。
再加上亲眼看着匠人们制作戏服的过程,无不惊叹于戏服制作的一道道繁琐的工序。
而当他们的目光看向最终的成品时,又不得不感叹,唯有这么精心的制作才能做出这么精美的戏服。
周秋珩家里的产业大多都是交给了职业经理人进行打理,顶多是每年给集团旗下的分公司评绩效的时候,需要他们这些股东来评定。
大多数时候,比起江卓这种正儿八经在自家集团里上班的人来说,要轻松许多。
当然,这同时也意味着他有更多的时间需要自己去安排来打发。
A市东街这边原来是个破旧的加工厂,后来厂子倒闭之后一直荒废着。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理会这块破地方,毕竟这地方附近一没有什么工业园,二也没有什么景点,开发商们也对这块地的兴趣不大。
后来还是周秋珩的小叔将这块旧厂址买了下来,只是当时买下来也只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买来也就空着。
大概是周秋珩念高中那会儿,突发奇想想将这块地用起来,他小叔很疼他,干脆就把这地送给他了。
周秋珩爱好艺术,认识的这方面的人也多,后来干脆成立了一个文创公司,就将东街这边打造成一个文创类的聚集地。
这将近十多年搞下来,东街俨然已经成为A市人们心中的文艺圣地了。
有计划在A市展出的主办方也会首先将东街作为首选地。
刚开了春,周秋珩事情不多,正好东街这边的负责人积极地想要向他汇报工作,他就干脆到东街来了。
他人年轻,脾气好,格外好说话,业务上的问题几乎都不插手,是个那种有能力的CEO最喜欢的吉祥物老板。
因此他一来到东街,这边的负责人对他热情的不得了。汇报完工作之后,还要积极地带着周秋珩去参观最近正在陈设的展览。
其实那些展览很多都举办了一定的时间,周秋珩大多是知道的,只是出于他为人的礼貌,并没有打断对方。
等到他们来到一个半户外的展时,负责人道:“这是今天进行首展的戏服展览。”
负责人抬手看了下手表,道:“刚开展不久呢。”
这个展览周秋珩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下撞见了,还有点感兴趣,也随着游客们一起静静地看起来。
负责人把他当大佛一样供着,现在见他要看展,自己也不走,而是陪在一边,也像模像样的看起来,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留意着他。
姜慈慧原本是在最后面的那个展厅里看着徒弟们制作戏服的,但是得知今天苏言要过来,无论如何她也得和他多说几句话。
因此等指点了徒弟们几句,看着徒弟们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她就退到一边,翻看着苏言的消息。
苏言本意是不想太打扰她的,但是姜慈慧态度很坚决,苏言也就只好将自己大概还有多久到的信息反馈给了她。
姜慈慧心里有了底,等算着苏言差不多要过来之后,就走到最外面的展厅等着他。
其实今天除了苏言之外,也有些别的姜慈慧在A市的同行到场,只是他们关系并不多亲厚,因此也就是在开头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那些同行也带着他们的徒弟径直去参观了。
姜慈慧就在最外面的那个展厅里,时不时的回头望着外面,留心是不是苏言要来了。
碰巧这期间,有游客问了志愿者一些较为深入的问题,志愿者一时答不上来,卡在那里。
姜慈慧正好听见了,就过去替志愿者解了围。
她说的头头是道,让人信服,刚开始问问题的那个游客又问了其他问题,姜慈慧都一一解答了。
不多时,姜慈慧周围就已经聚集起了一大堆人。
刚开始问问题的那个游客感叹道:“老师,您对戏服懂得可真多,你们这儿的工作人员要求这么高吗?”
志愿者噗嗤笑了出来,道:“这是我们姜慈慧老师,是这次展出作品的作者。姜慈慧老师,可是全国昆曲戏服制作的非遗传承人。”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更有不少人悄悄的打开宣传的小册子,来回比对着小册子上的姜慈慧和现在正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
姜慈慧笑了笑,道:“欢迎大家来参观今天的展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们。志愿者和我们工作室的每一个人都很乐意为大家解答。”
人群里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志愿者也适时地介绍起下一个展品,将姜慈慧解救了出去。
姜慈慧从人群中出来,正巧看到苏言踏进展厅。
两人四目相对,都笑了起来。
苏言往前走了几步,道:“好多来参观的人。”
姜慈慧笑了笑,道:“老实说之前我很紧张,很害怕办了展结果没有什么人来看,平白的惹人笑话。”
苏言不赞同地道:“怎么会呢,现在喜欢像戏服制作这样的非遗文化的人很多。您还记得吗,当时拍摄的宣传视频一发出去,多少人喜欢啊。”
姜慈慧想起往事,也不禁感叹道:“哈哈,是啊,当时我都快要带着徒弟们转行去做婚服了。结果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你。”
她望着苏言,感慨道:“寒洲,你总说你没有帮什么忙,可是对于我和手底下的徒弟们来说,当初要不是你带来的那个契机,根本就没有以后的事。说实话,做婚服是个好出路,但是我心里爱做戏服,要后来真的改行去做婚服了,想起来恐怕会意难平。”
苏言还是笑,摇头道:“是您自己对戏服制作热爱,没有我,您也许还会有其他改善局面的转机出现的。”
姜慈慧知道他谦虚,这份情义她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因此也道:“好了,那咱们不提那些事了。今天你既然来了,我就要带你好好参观参观。这次展出,我可带了好些珍品出来。好几件你当时都没见过呢。”
苏言给姜慈慧拍摄的戏服制作的宣传视频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在这几年里,对于一个热爱戏服制作的大师来说,足够她制作出几件让她心满意足的珍品了。
听到姜慈慧这么说,苏言也立即被勾起了兴趣,只是他望着来来往往的游客道:“会不会有别的特别的客人需要您亲自接待?”
一般首展是会来一些和主办方有合作的人的。
姜慈慧摆手道:“协会的人来过了,至于A市的同行,我也接待了,今天没有比你更重要的客人了。”
苏言笑了笑,只能接受这个特殊的待遇。
他当然知道姜慈慧这么对待他的原因,可是从苏言自身来讲,他真的觉得自己只是帮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实在不值得姜慈慧这么浓重的对待他。
两人正要走进第一个展厅,苏言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一般的电话他是不接的,不过现在这则手机铃声,是钟柢打来的电话。
苏言有给亲近的几个人设置了专属的铃声。
姜慈慧瞧着苏言听到这通电话铃声之后,眼睛都亮了起来,心里不禁有些好奇。
苏言握着手机,歉意地对姜慈慧道:“姜老师,我需要先接一下电话,您要是有其他事,先忙。”
姜慈慧看他这幅样子,便猜到打电话来的这个人对苏言很重要,她不禁揶揄道:“不看看是不是诈骗电话?现在诈骗电话很多的。”
苏言摇摇头,无奈道:“是我的一个朋友。”
姜慈慧这才道:“你去接电话吧,我这边会安排的。”
苏言道了声抱歉,拿着手机走到场馆外面去了。
他找了一片相对清净的地方,将电话快速的接了起来。
“钟先生。”
“嗯,在做什么?”
钟柢问。
“在参观一个戏服展览,以前我给展览的老师拍过宣传视频,昨天晚上得知她最近在A市有展出,我就过来看看。你呢,回栖庭湖之后感觉怎么样?”
钟柢已经在苏言来到A市后不久,正式从沈家医馆“出院”了。
“还好,下周一会再去沈医生那里复查。”
钟柢道。
“哦,我想想,那到时候我应该可以和你一起去复查。舅舅这周六就会去W市,到时候送他离开之后,我就回B市。”
苏言道。
“不用着急回B市。”钟柢突然道。
“怎么了吗?”
苏言问。
“家里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今天已经在A市了。”
钟柢道。
“这么巧。”苏言感慨道,然后又道:“那你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能赶上下周一去沈医生那里复查吗?”
“还在处理,不过应该不会耽误复查。”
钟柢道。
“那就好。我......”
苏言原本是想说我能不能来你家里看看你,但是又想起他从那些细枝末节里窥见的钟柢的家庭背景,又一时语塞,终于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不过钟柢却道:“你是在哪里看展?”
苏言说了一个地址,钟柢道:“倒不是很远,要是一会儿有空,我就来找你,你大概会待到几点?”
苏言原本是打算吃过中午饭之后就回去的,但是现在听了钟柢有可能会来找他的话,立马变卦道:“应该会待到五点左右,这边好多展,我都想去看看。”
钟柢道:“好,那你先去看展。”
“嗯,你也先忙。”
苏言挂断了电话,心情大好,连带着看A市这暗沉沉的阴天都顺眼了起来。
苏言挂了电话走进展厅,结果发现姜慈慧还在那里等着他。
他感到颇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大步上前走到对方身边。
在他歉意的话说出口之前,姜慈慧先笑了起来,“我可不是专程在等你啊,是有些游客问问题,我和志愿者一起帮忙解答。”
苏言笑了笑,道:“是,那不知道现在姜老师您有没有空替我介绍一下今天的展览。”
姜慈慧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
说罢就领着苏言从第一个展厅的第一个展位介绍起来。
姜慈慧这次戏服展览一共设了五个展厅,前面几个分别讲了戏服的起源与发展,制作戏服所需要的工具,姜慈慧与徒弟们的作品展览以及最后的戏服制作。
姜慈慧领着苏言到其中的一个空位,对他道:“你来这里坐,我教你起针。”
苏言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她按坐在那里,手里也拿了针线,在姜慈慧的指点下进行操作着。
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的游客陆续参观到了这个半开放的展厅,本来他们对于最后一个展厅里的匠人们现场制作戏服就很感兴趣,没想到更是遇上了大师亲自指导游客。
这下都聚集到姜慈慧和苏言身边来,有不少爱热闹的,还拿出手机拍照。
姜慈慧指导苏言做的,是将戏服领口的花样子描下来,然后在用针线一针一针的绣。
也是苏言手巧,姜慈慧站在一旁指导着,他按着指示绣下来居然也不错。
因为是展出,所以准备的花纹图案并不复杂,等苏言绣完了一朵花,姜慈慧就让他起身,接着把剩下的图案绣完了。
如果说刚才苏言绣的能当外行人称一句不错,那现在姜慈慧飞快地穿针引线所绣出来的简直是精品中的精品。
围观的游客们也发出阵阵感叹声。
等收了最后一针,姜慈慧笑着对参观者们道:“这块布还很长,旁边也有很多花样图案,大家要是想上手绣,可以让我们的老师们帮助大家。”
众人被说得都很心动,而且刚才看着苏言也是不会的样子,姜慈慧在旁边指导着,他绣出来的居然也不错。
一时之间,大家都跃跃欲试。
这个展厅里负责接待游客的工作人员指着刚才苏言和姜慈慧绣过的那块布料道:“大家可以在这上面尽情的刺绣,等展出结束之后,将会由姜老师和她的高足们一起操刀,用这块布料制作戏服。”
人群里哗然一片,有个刚接替苏言坐在这块布料前的小哥拿着针的手一抖,险些没握住。
姜慈慧笑了笑,鼓励他道:“小伙子,大胆的尝试。”
“欸,欸。”
苏言的目光看向姜慈慧,今天的戏服展览参观完了,而且姜慈慧也有事,苏言想告辞了,正好去看看其他的展馆,等着钟柢。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苏言循着声源看过去,在人群之外,周秋珩正面带欣喜的望着他。
与周秋珩外露的热烈不同,苏言只回了他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
这时周秋珩旁边的那个负责人对着姜慈慧道:“姜老师,这是我们小周总。”
姜慈慧因为这个展览,和东街的负责人是打了交道的,而且由于这次展览布置的很好,她心里对东街的主办方很满意。
现在听到负责人介绍说什么小周总来了,心里也重视起来。
她离开人群,走到负责人和周秋珩面前。
那位负责人及时的给他们两个人引荐,先是对着姜慈慧道:“姜老师,这是我们小周总。之前和您说过的,东街都是小周总的产业。”
又对周秋珩道:“姜老师是戏服制作的全国非遗传承人,这次她把我们东街选做全国巡展首展的展出地也是出于对我们的认可。”
姜慈慧之前是听负责人提起过说整个东街背后的老板姓周,现在见他称呼面前的年轻人为小周总,猜测这是个少东家。
“真是感谢周总了,这次的展出多亏了您和王先生的安排。”
周秋珩伸出手和她略微碰了一下,就分开,笑着道:“都是王总监和大家的功劳,我是闲人一个,没有帮上什么忙。”
姜慈慧看他说话这么随和,倒是有些意外。
周秋珩的目光却看向还被人群围起来的苏言,然后又转向姜慈慧道:“您和苏言以前认识?”
姜慈慧愣了一下才想起苏言是寒洲的真名,她道:“认识好几年了,当初要不是他帮我拍了宣传视频,也许我早就不做这行了。”
周秋珩自从作为苏言的粉丝以来,是把他之前拍过的视频都看过一遍的,现在听姜慈慧这么说,才恍惚想起,似乎自己也是看到过苏言有拍摄过这么一个相关的视频的。
只是苏言虽然相比起其他博主拍摄的视频并不算多,但是毕竟他入行也有好几年了,真要细细算起来,加上他自己直播间录播的视频,也是有一两百个的。
因此周秋珩也不太能立马就锁定出姜慈慧的那则戏服宣传视频,不过姜慈慧显然也没指望像他这种“贵人”能看过那则视频。
她听周秋珩言谈间提及苏言,像是认识的样子,又看着展览负责人对周秋珩这幅毕恭毕敬的模样,又暗想着A市东街的价值,心里对这个小周总的身价有了个估量。
再想着这个小周总认识苏言,她于是干脆回头对着苏言道:“寒洲,方便过来吗?”
她心里猜测,这个小周总和苏言虽然认识,但是交情估计不深。
而寒洲是做主播的,多和小周总这样的人物交流交流,也许什么时候就能有个什么机会也说不定。
姜慈慧始终感谢苏言当初帮她拍摄宣传的事,现在有了这样潜在能够帮助苏言的场合,她自然不遗余力。
只是她并不知道苏言和周秋珩私底下的事,现下隔着人群招呼苏言过来,还满心满意的为苏言考量。
苏言大概也能明白过来姜慈慧的意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慈慧又是一番好意,他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好走了过来。
见着苏言走了过来,姜慈慧笑着对周秋珩道:“寒洲和我是老相识了,今天首展,他特意过来捧场。他在非遗宣传这块儿下了很多功夫,直播网站上的内容也做的特别好。”
那位陪在周秋珩身边的负责人顺着姜慈慧的话打量着苏言,他是做展览活动主办这块的,长期接触各种类型的展览,非遗一类接触的尤其多。
而寒洲作为非遗宣传这块儿的网络红人,即便这个名字他对不上脸,但是名号王总监还是听过的。
没见到人之前他一直以为对方是那种一般的网红脸,没想到现在见到对方真人后,才觉得实在令人惊艳。
王总监久混成精,自然听得出姜慈慧是想给这个寒洲做人情,试图帮他搭上小周总这条线。
只是小周总什么身份,姜慈慧随便说两句客套的话意思意思一下可以,要是太过了惹小周总厌烦的话,他可要出面制止了。
就在负责人盘算着该何时出言换个话题时,周秋珩突然道:“姜老师,我也是寒洲的粉丝。”
突然哑口无言的姜慈慧:......
一脸懵逼的负责人:......
只有苏言很淡定,他对着周秋珩略略笑了一下道:“周先生,好久没见了。”
周秋珩无奈地笑道:“你上次可是答应了以后就喊我的名字的,怎么现在又变回周先生了。”
压根就已经忘了这茬事情的苏言:......
听到两人这么熟稔的对话,姜慈慧和负责人才明白过来这两个人怕是之前就相熟的,而且从他们对话的内容来看,周秋珩明显对苏言极为热络,反倒是苏言表现的淡淡的。
姜慈慧和负责人不由自主的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的眼眸里看到了惊讶的神情。
周秋珩看着明显想和他划清界限的苏言,道:“一会儿就到饭点了,我请姜老师吃个饭吧,感谢她对我们东街文化产业园的认可。你愿意一起作陪吗?”
其实自从上次去B市见了苏言回来,周秋珩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苏言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也想过劝自己放下。
只是他在狸花APP上始终还关注着苏言,每次对方一有什么新的动态,周秋珩都管不住自己第一时间去关注。
而偏偏苏言的视频内容又做的那么好,以至于每一次他相关内容的更新,都更像是一种邀请,吸引着周秋珩更加沉迷于这个人。
因此哪怕明知道苏言有意和自己划清界限,但是现在人居然这么凑巧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周秋珩实在很难劝自己不去做点什么来替这段关系争取。
姜慈慧一愣,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位小周总还有这样的安排。
与她一样愣神的还有负责人,不过他很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并且很积极地替周秋珩找补,于是开口对姜慈慧道:“是啊,姜老师,寒洲老师,小周总一片盛情,还望两位不要推辞啊。”
在外打交道,姜慈慧自然知道交际的重要性,有些时候不是你想拒绝就能拒绝的,何况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想拒绝。
只是她也明白过来周秋珩搞这一出,很明显是为了苏言,因此也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只是拿目光去看着苏言。
苏言不想让姜慈慧为难,但是他更不愿意让韩允璋等他,只能道:“一会儿我有个朋友要来,我恐怕不大方便。”
姜慈慧倒是没有说什么,反而长舒一口气,道:“哦哦,寒洲有朋友约好的,那就不勉强了。”
姜慈慧又不傻,当然看得出周秋珩的热络与苏言的淡然。刚才她不知情的时候是想着给这两人牵线搭桥,兴许能给苏言提供一些助力。
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很明显苏言不愿意要这样的助力,那姜慈慧当然也就歇了这份心思。
至于她自己,老实说她也没想那么多,有些圈子她也不是非要踏进去走上一圈的,她从一个戏服手艺人起家能有今天,已经非常知足了。
负责人见计划即将泡汤,连忙道:“寒洲老师的朋友来了也正好,大家相逢即是缘分,互相认识认识,以后大家在一个圈子里也好互相帮助。”
负责人只当苏言口中的这个朋友也是一个主播。
苏言的笑容淡了一些,道:“他不是圈子里的人,他也不喜欢人多。”
“这......”
负责人一时语塞,显然是被苏言这么不识抬举而惊到了。
周秋珩却道:“是钟先生吗?”
毕竟又是A市的,还不喜欢人多,周秋珩第一个就猜是钟柢。
苏言点点头,其实钟柢也说了不一定会来,可是苏言也不想万一钟柢来了之后,发现自己和别人去吃饭了。
到时候无论是钟柢也一同去吃饭还是自己撇下他去吃饭,都不是苏言想要的局面。
如果钟柢要来,那么苏言只想好好陪着他,而不是把时间花在别的应酬上。
如果钟柢不来,这也没有什么,苏言就按照自己之前的计划来打发时间就好了。
特别是在苏言察觉到周秋珩的心意之后,一方面既震惊,另一方面又想到他和江卓江承业的关系,实在不愿意和他有太亲近的接触。
虽然关于上一世的援手之恩,苏言一直很感激,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在适当的时机来回报周秋珩,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
姜慈慧听他们对话,有些奇怪于既然苏言的这个“钟先生”明显周秋珩是认得的,为什么苏言又不和大家一起吃饭了,而且周秋珩听了苏言的话之后,居然真的彻底歇了心思了。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负责人,结果发现对方脸上也是一派惊讶的表情,此刻他正看向苏言,那目光中的意外神色简直不要太明显。
姜慈慧这才回过味来,看来苏言说的这个“钟先生”,负责人也是知道的,而且似乎还是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事实确实如此,负责人不但惊讶,而且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和工作,简直想上前去摇晃苏言,抓耳挠腮的想知道他是如何认识钟柢的。
那可是钟柢啊?
没看到他身边这位小周总在听到这位钟先生后,都偃旗息鼓了吗?
负责人的目光又滴溜溜的向着苏言打量,心里啧啧道,这个寒洲的外在倒是一等一的出挑,把小周总迷得不要不要的不说,就连那位高深莫测的钟家当家人也貌似和他关系匪浅。
啧啧,真是不简单。
看来还是他眼拙了,先前还想着这个寒洲和能被小周总另眼相待简直是他三生有幸,现在想想,人家指不定已经攀上了更粗壮的大树了。
当下看苏言的目光也变了,隐隐中带着讨好。
周秋珩得了苏言的肯定答复之后,脸上多少有些失望。
虽然上次在B市看到钟柢和苏言的相处明显比其他人要亲密,但是没有想到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是这么要好。
只是一来苏言明显对他无意,二来他确实也不想去怵钟柢的霉头,因此也只好道:“既然你和钟先生有约,那我们也只能约下次了。”
苏言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倒是负责人强行挽尊道:“哈哈,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以后相逢的机会多得很,下次再约,下次再约。”
周秋珩的目光看向苏言,既有不舍,又有些喜欢,那里头的情谊谁看了都不会错认。
而苏言则是神色淡淡,只拿目光望着别处。
负责人和姜慈慧四目对视,都有些尴尬。
话说到这个份上,眼看着就要散场,这时围在那边观察绣娘们制作戏服的游客突然跑过来,对着姜慈慧道:“姜老师,能和您合个影吗?”
姜慈慧道:“好。”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苏言原本想正好借机跑掉,结果不知道人群里谁发出了一声:“寒洲老师!”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也喊着“寒洲老师!”,结果苏言不知怎么的就被七手八脚的推回了姜慈慧身边。
前头也不知道哪里出现了一个专业的摄影人员,冲着他们道:“好的,大家再靠近一些,微笑,好,保持住。”
“咔嚓,咔嚓。”
连拍了几张。
等摄影师拍摄结束了之后,苏言才发现自己另一侧身边站的是周秋珩。
等人群散去之后,苏言稍稍往边上退了一步。
周秋珩见他这么生分,比起之前更甚,一时之间心里有些黯然。
他望着苏言,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待我总是这么疏离,是因为我和阿卓他们的关系吗?”
苏言点了点头,道:“抱歉。”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是被苏言这么直接证实,周秋珩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他不禁为自己辩解道:“我.......我也就是和阿卓关系好,而且很多时候也不是全然都听他的。”
苏言看着他这幅样子,又不禁想起上一世穷途末路之时周秋珩伸出的援助之手。他终于还是道:“也不全是,我取向是同性,也有了喜欢的人,不是很想让他误会。”
周秋珩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睁大,他没有想到苏言这么直接的就自爆了。
他张嘴张了半天,最终也只是讷讷无言,又把嘴闭上了。
他想说,这个话明明该他先说的。
明明该他先向苏言表明自己的心意的,而不是让苏言来直接就告诉自己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从而彻底堵住了自己想要开口的举动。
苏言望着周秋珩道:“谢谢你,周先生。”
他说完,人就走了。
独留周秋珩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那一瞬间,周秋珩冥冥中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苏言不喜欢他了。
他想,苏言看似温和,实际性格独立,主动出击,就看他这主动向自己挑明心意,断绝自己的念头这一点来说,像自己这样磨磨蹭蹭的行径他可能不太会欣赏吧。
周秋珩一阵怅然若失,尽管是这样,他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
苏言太好了,太合他的心意了。
这时负责人走了过来,将刚才摄影师拍摄的照片发给了周秋珩。
周秋珩望着照片上他和苏言挨得那么近,苏言的目光望着前方,而自己则是带着缱绻目光望着他。
周秋珩望着这张照片,心里不禁想着,要是他和苏言真的是一对该有多好。
***
钟柢挂断了和苏言的电话之后,稍作处理,就准备出门。
罗秉生见他要外出,就道:“先生是要出门,我去车库里把车开出来。”
钟柢道:“不用了,我去东郊,离得不算远,我自己开车出去。”
他是有专门的驾驶证的,现在腿完全康复了,更是开车没问题。
东郊离这里是不远,但是罗秉生到底还是有些担心,道:“那要不叫小王开车送您?”
钟柢还是摇头,道:“苏言在那边,我去看看他,不会耽误太久。”
听他是要去见苏言,罗秉生明白这是先生不想被人打扰。
只是看着他这腿脚才好利索,就巴巴地去见苏言,心里一阵欣慰,一阵叹息。
不过罗秉生也明白过来钟柢这是心意已决,因此也只好叮嘱道:“那先生路上小心,您车千万开得慢些,稳当些,见到了苏言先生,他也高兴。”
“嗯。”
钟柢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罗秉生见人走了出去,他看着钟柢的背影,依稀还是能看得出他腿脚有些不灵活,只是比起之前依靠着轮椅的时候,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他望着钟柢的背影,就不禁想起他小时候才会走路时候的样子。
钟柢是韩先生的老来子,这孩子从小就安静,聪明。稍微大点了,更是格外出挑。
韩先生爱这个儿子,对他倾注了万分的心血。
先生曾经说,这辈子挣下这么大的家业,就是儿子随意挥霍,也不怕的,只望他快快活活过一世。
先生没看到啊,他这个儿子不仅不是个随意挥霍的主,更是样样能干,将父亲置下的家业拓宽了好几倍还不止。
只是可惜这万中无一的人,在腿脚上有瑕疵。
罗秉生的思绪从回忆里抽出来,他的视线里已经没有钟柢的身影了。
不过他却仿佛看到对方正开着车,心满意足的朝着苏言在的方位驶去。
是了,钟柢的瑕疵都是过去式了。
他现在的腿已经好了,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行走了。
这不,刚刚他就兴高采烈的去见自己的心上人去了。
想到苏言和钟柢,罗秉生又笑了起来。
苏言先生真是个福星,自从钟柢认识他以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是了是了,和钟柢的父母不同,罗秉生看得出来苏言是很喜欢钟柢的。
真好,他心想。
钟柢按照导航将车停到了东郊的地下车库里,他坐电梯上到楼上的展厅。
期间他有想过联系苏言,但是想着有可能苏言正在看展,就先不打扰他了。
因此一直默默等着钟柢的苏言并不知道钟柢是什么时候到达这个戏服展览的,更加不知道钟柢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走到了最后一个展厅,看到了正在和周秋珩说话的自己。
那一瞬间钟柢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他没有上前去打断正在交谈的两个人。
他一时的犹豫很快让他错过了最佳出场的时机,因为紧接着就有一大群人围到了苏言身边去。
那些人嘻嘻哈哈,热闹非凡,有个专业的摄影师在前头指挥着他们拍照。
钟柢看到,周秋珩十分自然的站在了苏言的身边。
苏言的目光他看不见,但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清晰地看到了周秋珩眼里的缱绻目光。
那种目光他很熟悉,因为他看苏言时的眼神就是那样的。
钟柢当然知道周秋珩对苏言的心意,甚至他也猜测周秋珩也明白他对苏言的心思。
但是苏言太好了,他们谁都不会主动放手。
钟柢想,他应该是要上前去的,去打断这一幕看起来很和谐的场景。
可是脚下却像生了根,他怎么挪都挪不动。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个闹哄哄的场景当中,他觉得只有自己生活在一个孤立的空间中。
钟柢觉得自己所在的空间仿佛是一个玻璃罩子的内部,他看得到玻璃罩外面喧嚣斑斓的世界,但是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感受不到他们的喜悦。
他唯一所能感受的,只有玻璃罩内无声的孤独。
当摄影师结束拍摄的时候,钟柢下意识地朝着出口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脑海里不住地想起父亲和母亲的往事。
他父亲年轻时候游戏人间,一直到中年的时候都没有成家。
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当时只有二十出头的他母亲。
他父亲使了一些手段,最终让他母亲家里人半是逼迫着同意了这门婚事。
在钟柢的记忆中,他母亲就像是一株依附他父亲而生的菟丝花,美则美矣,但是一旦脱离他父亲,就像失去了生活的养分一般,马上就要枯萎。
后来父亲过世之后,母亲的表现果然验证了这一点。
小时候他不是很懂,可是等到长大了,再来想起父母之间的事,钟柢不禁感到浑身战栗。
是父亲利用他的权势禁锢了他母亲,将母亲从一个健全的人变成了一个病态的只能依附他而活的附属品。
后来父亲去世,母亲就崩溃了。
她不完全是因为爱人离世而伤痛,更多的则是失去了生活的支柱。
父亲是个自私的神经病,他成功的把母亲变成了一个精神病人。
钟柢穿过第四,第三,第二个展厅,他的脚步越走越快,好像走慢了,他就会被他父亲的幽灵追上一样。
终于,他走到了序厅那里的出口。
钟柢走的太快,脚边的障碍物并没有看清,而且加上他的腿脚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和正常人一样,因此他毫无意外的摔倒了。
有走在他身后的人赶紧把他扶起来,望着他一片惨白而又有些痛苦的神色,不禁出声道:“先生,您需要去医院吗?”
钟柢摇头道了谢,自己站了起来。
“我没事,谢谢。”
他说完,有些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序厅。
那个刚才将他扶起来的人,有些忧心忡忡的望着钟柢的背影,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样出彩的人物能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
拍照结束后,面对着苏言直截了当的拒绝,周秋珩也只能无奈的笑着接受。
苏言不在,他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和负责人还有姜慈慧他们一起吃午饭。他找了个附近的高档餐厅,独自用餐去了。
在等上菜的空隙里,周秋珩将刚才拍摄的合照拿出来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没忍住发了社交动态。
他想,自己发这动态不止是为了表明自己因为遇到苏言而喜悦,更多的也是想告诉其他人,苏言和他是朋友。
有些人想对苏言不利的时候,也最好掂量掂量。
可是周秋珩没有想到的是,当将他设为特别提醒的江显翻到他这则动态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气的七窍生烟了。
江显终于没按捺住发消息问周秋珩,“秋珩哥,你和苏言关系很好吗?”
周秋珩回道:“他是我很珍视的朋友,如果有人对他不利的话,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江显简直要气死了,他道:“秋珩哥,你误会了,我没有要对他不利,我成立那个直播公司也是可以和他互惠共赢的。”
周秋珩淡淡地回复道:“你自己清楚。”
江显望着周秋珩发来的消息,他能感觉到现在周秋珩对他的敌意。而一想到这份敌意的由来都是因为苏言,江显简直要心梗了。
他气得将手机朝墙上一砸,立即那刚买的最新款手机就变得四分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