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中止了计划。
大概因为这个人发现了他的恐惧,又心思细腻的不愿以Alpha的身份压迫他,将强行标记改成了更易接受的体|液交换。
但兰斯本不是这么容易感动的人,哪怕他知道临时终止标记对Alpha来说也很难熬。
现在最麻烦的是,据说这种程度的体|液交换只能暂时安抚住信息素紊乱,接下来的几天,可能还需要这么交换几次才行。
不对!
现在最麻烦的是,湛平川企图将舌尖探入他的牙关!
兰斯浑身戒备,手指倏地抓紧,蛾戎翁在他掌心里吓得一缩,团成个球不动了。
他无法再思考毒杀的计划,只觉得脸颊再次浮起一层热度,但这和召唤外神的后遗症无关,这种热度不疼痛,只会让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
怎么会这样?
湛平川很快发现,面前的人对接吻这件事一窍不通,大概在青春期连小黄片都没看过。
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可爱的Omega?
湛平川只好由上至下抚摸兰斯僵硬的后背,一边压抑自己对标记的渴望,一边耐着性子哄道:“张开点,现在还不算交换。”
兰斯睁开眼睛,拧起眉。
是吗?
原来书上说的体|液交换安抚法要把舌头伸进去,为什么没有注释详细说明呢?
现如今的科普书真是越来越形式主义了。
他狐疑的将牙关张开一点缝隙,果然,安抚信息素的浓度更高了。
兰斯舒服地舒展了眉心,很不拘小节的给了湛平川更大的空间,甚至还主动用自己的舌尖碰了碰湛平川的。
不甜不苦还很润,没那么难接受。
他将这种主动定义为是对后遗症治疗的迫切。
柔软温热的小舌在敏感的舌尖一碰,湛平川动作一顿。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缓了好久,才将快要侵吞理智的欲望压下去。
兰斯等不及了,望着他口齿不清地问:“接下来呢?”
湛平川很想苦笑。
身为鬼眼公会的大少爷,他从小也算阅人无数,放浪形骸的见过,懵懂清纯的也见过,他都能做到毫无波澜。
但是这种做着放浪形骸的事,本质还懵懂清纯的,实在要人命。
“接下来......闭眼。”
“嗯。”
一场酣畅淋漓的安抚持续了很久才结束,兰斯第一次在召唤外神后睡了个安稳觉,梦里没有无尽下坠的深渊,没有令人灵魂震颤的恐怖巨物,只有若有若无的,龙胆的苦香。
但湛平川就惨了,他整整冲了一夜的凉水,才把对星玉兰香的渴望压下去。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首先,厄迪夫丢了,其次,新室友被人欺负了。
会是谁呢?
即便兰斯是F级,但也是觉醒者,能给他造成如此严重信息素紊乱的,至少也是A级,况且兰斯脖颈凌乱的抓痕,也说明他曾经历一场艰难的挣扎。
可奇怪的是,兰斯身上并没有其他Alpha的气息。
不对,最重要的还是厄迪夫丢了。
湛平川胡思乱想,临到天明,才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尖锐刺耳的铃声准时在校园里打响,宿管大妈瞪着黄眼珠,挨家挨户的敲门:“今天有厄迪夫主任的《人类觉醒史》,所有人都不许迟到!”
往常宿管并没有这么勤劳,她比学生赖床的时间还要晚,实在是厄迪夫主任同时也掌管着校职工的奖金评级,她才如此殷勤。
星洲大学的员工都知道,因为在首都城平叛之战上立下功劳,厄迪夫成为了学校里仅次于校长和四大院长的存在。
谁能想到,二十年前厄迪夫刚进学校时,只是历史系一个毫无晋升机会的助教呢。
大部分学生都被宿管的一通操作给吵醒了,此刻距离第一节课还有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
众人怨声载道,可又含含糊糊的不敢直说,毕竟经历了昨天的立威,谁也不敢得罪厄迪夫主任。
兰斯也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总算不像报到日那样苍白,脖颈上的抓痕也开始结痂。
但他还是将绸带缠在脖子上,然后才开始穿校服。
星洲大学为学生统一订做制服,他们的是白灰条纹短袖衫,黑色长裤,藏蓝色西装外套。
学校并没有问过每个学生的尺寸,就直接做了均码,所以湛平川穿上稍显短的校服,在兰斯身上就有些大。
兰斯并不在意,他将袖口挽起来,把蛾戎翁藏在袖子的折痕里,然后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戴上了一个银色圆框眼镜。
“醒了?”湛平川撑着额头,嗓子里夹着疲倦沙哑的气泡音。
兰斯眼中精明的神色一闪而过,转过身来,已经又成了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扶了扶镜框边缘,朝湛平川轻点头:“昨天,谢谢。”
“不客气,我也不是——”湛平川话音顿了顿,似乎意识清醒点了。
兰斯疑惑地歪着头:“嗯?”
湛平川想说,他也不是谁都愿意帮的,但抬头一看,却愣住:“你怎么戴眼镜了?”
摘掉鸭舌帽戴上眼镜的兰斯,突然就有了丝书卷气,更符合年级第一的气质。
兰斯随口扯了个理由:“我对强光和风比较敏感。”
其实只是因为他是外神降临人间的通道,那家伙偶尔会通过他的眼睛窥伺人间,于是他故意把眼睛折腾成轻度近视,这样戴上眼镜后,他可以看得很清楚,而那家伙则会因为模糊眩晕而恶心想吐。
这件事那家伙到现在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选的这个通道发育不好,偶尔看不清路。
湛平川若有所思的点头,但还来不及仔细欣赏穿着整齐校服的兰斯,就被耳机里沉稳刻板的声音扯去。
“大少爷睡醒了?”
湛平川跃下床,随手捞起衣服,对兰斯道:“我去卫生间。”
他迈开长腿,三两步跨进卫生间,抬手锁上门,确定兰斯不会听到,才回道:“主管大人,您赶KPI呢?”
“厄迪夫找到了吗?”
“没有。”
“昨晚为什么突然关掉耳机?”
“室友回来了。”
“室友?有问题吗?”
“没有,就一个朴素善良,纯情可爱的小O。”
“不需要告诉我形容词。”
“哦。”
“再等等吧,你如此装逼,还是得天独厚的空间系S级,厄迪夫一定会再次下手。”
“......昂。”
一门之隔,耳机里传来小丑哈气连天的声音——
“小少爷,一夜过去了,您毒完了?”
“没有。”
“昨晚干嘛突然没消息?”
“突发状况,暂时回不去。”
“难道你的新室友很厉害?”
“就是那个不懂设防的S级傻逼。”
“这么巧,你不会是对他心软不忍心下手了吧?”
“挂了。”
“哎!正经事,厄迪夫的尸体我烧焦沉湖了,但以联邦政府的速度,大概很快就能找到,你做好准备吧。”
“嗯。”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将厄迪夫的尸体扔在校园内,同时更新黑灯会网站,昭告天下,威慑所有高高在上的觉醒者。
但因为死誓咒的出现,他们临时改变了计划,拖延联邦政府获取证据的脚步。
只要联邦政府无法调查到兰斯身上,这件事就算顺利度过了。
至于黑灯会的据点,是永远不可能被查到的,因为它根本就在联邦政府旗下,七大顶级公会组织之一——高塔公会中。
卫生间门一响,兰斯及时关掉了通话。
湛平川已经穿好了校服,斯文的藏蓝色外套掩去了他身上的几分野性,修长的两条腿包裹在熨烫整齐的长裤内,裤腿竟然才到脚踝。
兰斯的目光稍微上挑,无意撞上湛平川耳垂挂着的那两枚绿松石坠子,昨夜他用唇含住坠子呼气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兰斯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露出一个无辜的笑:“我们一起走吗?”
湛平川理所当然道:“当然。”
不然又让哪个居心叵测的小贱A用信息素霸凌你?
推开房门,哄乱声顿时清晰起来,宿舍走廊里已经满是学生,他们一边打哈欠一边聊天,各自穿着不同学院的校服。
星洲大学共设立有四大学院,分别是机械武装及辅助战斗学院,生物化学及医学院,属性研究及历史学院,地下城实战及采矿学院。
机械院的校服是蓝色,生化院是红色,属性院是黄色,地下城院是灰白。
湛平川和兰斯都是地下城院的学生,只不过湛平川是实战系,而兰斯是采矿系。
“欸,你们昨晚有没有闻到一股Omega信息素味道?”
“想Omega想疯了吧你。”
“不是,我真闻到了。”
“或许是哪个宿舍按捺不住了哈哈。”
“说真的,《人类觉醒史》这么无聊的课,有必要上吗?”
“就是,我看根本就讲不了十分钟,不是说那段历史资料完全丢失了吗?”
“不过我太爷爷是那个年代的人,他记得大规模觉醒是跟一个叫黎容的科学家有关。”
“都没有文字和影像记录,谁知道你太爷爷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我一个机械武装系的才不关心历史。”
“呵,也就是厄迪夫主任的课,不然谁去上啊,快快快,得去占个好座位。”
......
属性研究及历史学院是星大唯一一个不能直接产生价值的学院,所以也是历届学生最不喜欢的学院,只有低分低等级新生才会被调剂过去。
但自从厄迪夫掌权,属性院的地位大幅度提升,他的《人类觉醒史》更成为了全校新生的必修课,哪怕私下里非议众多,但也没人敢反抗。
不仅是不反抗,迎风而舔的也大有人在,那些想要竞选班委的,早就出发去抢教室前三排了。
兰斯倒是不着急占座,因为他知道,厄迪夫不可能出现了。
于是他和湛平川又成了最后到的两名,教室里剩余的座位已经不多了。
兰斯在人前一如既往低调,选择了中间的空位,而湛平川还得引诱厄迪夫对自己动手,于是硬挤到了前排。
湛平川一坐下,便慵懒地趴在桌子上,不管不顾地枕着一只胳膊陷入浅眠。
他脑海中始终萦绕着昨天接吻的场景,根本没睡好,如今跟兰斯拉开距离,心跳总算能平稳下来了。
“卧槽,居然有人敢在第一排睡觉!”
“你不记得他?湛平川啊,那个A级。”
“他啊......这人也太狂了,我不喜欢。”
“嗬,你还不知道吧,他已经快成所有Omega的暗恋对象了,甚至有人因为他救别人而争风吃醋呢。”
“真的假的,Omega就这么肤浅?”
“谁让昨天厄迪夫主任惩罚那个Omega,只有湛平川敢出手救人呢。”
......
兰斯漫不经心地翻开黑色皮质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了黑灯会宣言中的那句话——
“需知把人间变成地狱的,正是对天堂的向往。”
只不过他并不是用联邦现行文字所写,而是用来自地下城的那种古老又神秘的文字。
因为和外神的连接,兰斯是为数不多能看懂那些文字的人。
笔尖划过纸张,留下纵逸流畅的字符,仿佛电子打印一般整齐。
因为毫无设防的逞能而暗恋?
可笑。
他扯了扯唇,明显心情不错。
就在这时,坐在湛平川身边的红发Omega终于鼓起勇气,找了个自认为非常绝妙的搭讪借口。
“同学,你压到我头发了。”
谁料趴着睡觉的湛平川头也没抬,直接将胳膊向旁挪了一截,继续浅眠。
Omega:“......”你是一点不多想啊。
刚刚他就发现了,无论他如何吸气,都始终嗅不到湛平川信息素的味道,这说明湛平川把气息屏蔽的很好,不仅没有招惹桃花的兴致,也根本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可他还是想试试,据说酒味信息素是很多Alpha的癖好。
Omega再次鼓起勇气,凑到湛平川耳边:“我们认识一下吗,我叫唐鲤,信息素是甜梨酒,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湛平川总算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神情恹恹。
Omega主动询问Alpha信息素是极其暧昧又直白的搭讪方式,再迟钝的人都懂。
兰斯把笔一扔,看着前方危险地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