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们安全回来了啊。”小王将他们俩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何果被他看得心中发毛,但下一秒立刻换上记者采访一般的精神劲儿,“啊,难得您还记得我们。”
小王将他俩主动递过来的证件进行验证登记,“这儿进出的人不多,再加上你们长得好,在这苦寒之地难得见到,当然记忆深刻。”他朝着他们车辆打量,“话说,你们猎到什么了?”
长得好……何果看了一眼云再,倒是不否认,何果嘛,也的确是出挑。
至于,猎到什么?何果想起云再之前在冰原上扔掉的子弹,顿时醒悟过来。原来,关键点在这里。
如果出去一个月,子弹满满地装回来,一定会引起边防警察的怀疑。
她笑了笑,“子弹用了一大半,但是打到的都是些小玩意儿,闹着玩。”
小王点点头:“碰到大玩意儿,那你们怕是收拾不了。”
小王走过去在他们车里看了看,又随手将他们带出去的东西翻看了一番,最后在光屏上进行了信息登记。
一番检查下来倒没有被为难,何果松了一口气。
何果讨好地地问:“哥,这附近有什么可以住的地方没啊?”
她这个大病未愈的病人,还要费劲开一天车,开到深夜。此刻如果有一张床,她简直都想躺在上面,睡到明天中午了。
不管云再怎么想,她就是要好好去找个地方,睡饱先。
小王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望了一眼云再,笑道:“有倒是有,不过……”
这“不过”一出,何果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好说好说,一回生二回熟,这流程她懂的。
“哦,你看,我们也饿了,不知哥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吃的,我们想买点。”
小王嘿嘿笑,他就喜欢聪明人。
——
何果将几条压缩饼干扔给副驾驶位的云再,“又支出5000,到时候记得给我报账。”
云再:“你倒是算得清楚。”
何果:“我这司机当得多不容易啊,我还病着呢,赚的都是血汗钱。”
她抗议道:“不行,我实在撑不住了,我需要休息。”
云再爽快地同意:“好。”
从何果问住的地方开始,他就决定了,待会儿便去那里落脚。
何果打了个哈欠,心里美滋滋: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困死了!
小崽子:我觉得你不能放松警惕。
何果顿时睡意消了一半:为什么?
小崽子:你没看出来吗?他想丢下你跑路。
何果眉头一皱,这男人既然不是为联邦服务的,那他接下来应该会有自己的打算,离开联邦飞车公司,离开联邦派出的人,他才可能实现跑路。
何果点点头: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毕竟,璀璨之心还在他身上,她怎么可能让他跑掉。
他跑了,她后面的路,可就艰难了。
——
距离边防站最近的一家汽车旅馆。
这里的气温虽然比冰原高了许多,但仍旧是积雪覆盖的地带,汽车灯照在附近的松树上,照射出一堆堆积在树梢、棉花团一样的白雪。
旅馆的招牌因为年久失修、线路老化,灯牌歪歪斜斜地靠在建筑物旁,何果仔细辨认,才发现,那些花花绿绿的灯带组成两个字:迷惑。
这旅馆的名字倒是够有意思,她停了车打开车门,张开双臂等着云再来抱。
既然不能走,那自己索性享受下云再的服务,反正不花钱。
她开车,他出出力气当当搬运,很是公平。
酒店前台员工顶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从里间出来,看到这俩抱在一起的男女,瞬间会过意,从老旧的酒店管理系统中调出一间大床房。
“二楼、四楼都有房间,要哪层的?”
云再:“二楼。”
前台员工用浮肿的手抓起一张卡片,扔给他俩,“大床房,房号218,一晚2600积分。”
“再开一间房。”云再补充道。
前台员工:我竟然看走眼了?不是小情侣?
但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从系统中查看剩余住房,客人多开一间,他的绩效就更好些,当然是好事。
“等等。”何果从云再怀中侧过脸,“还是一间吧。”
前台员工肉乎乎的脸上眼神提溜转,点击屏幕的食指一滞:哟?女追男?
他不耐烦地问:“你们谁说了算?”
何果笑着说:“那你等我们商量下。”
她给云再一个眼神,示意他走到门口商量。
前台员工拉长耳朵,企图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一些狗血剧情的端倪。
云再像是没听见一般,脚步都没有挪动分毫,“就两间。”
何果:这男人果然是想今晚跑路!
她立刻将脸上换上了委屈的表情,“你看我腿都这样了,我一个人住,实在无法自理,半夜如果想要上厕所,爬都没法爬过去,你怎么忍心让我那样。”
前台员工恍然大悟一般:哦,原来是个残疾,那女追男要上点难度了。
又听她继续说道:“况且,这里离冰川太近了,我实在有点怕。”
云再:这个女人说怕,真是到天方夜谭。毕竟在洞中,她可是冲在最前面的。
他想起她浴血奋战,将那些雾蠊挡在跟前,为他划出一方安全的天地,心里瞬间又有些动摇。
何果差点都要把自己感动了,“我现在这样,再遇到点什么,怕是……”
她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听得前台员工都差点替云再答应了。
对上那个胖员工看好戏的眼神,云再尴尬地将头转向一边,“那就,一间标间。”
何果:呵,想跑,没门!
沿着前台胖男人指点的方向,云再抱着何果步入老旧的电梯。
何果看了看这电梯上方长锈的摄像头:这里虽然挂着一个,但也不知好的坏的,外面荒郊野外的,大概率也是没有监控设备的,所以,这里应该就是他逃走的最佳之地,去了大城市,倒是更加不好跑路了。
小崽子在何果身体里突然发出声音:选二楼应该就是为了从窗户逃跑。
何果:有道理。就是我实在太困了,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住。
小崽子:我帮你盯着,他要跑的时候我叫你。
这小崽子在这件事上倒是积极,何果心想:原来我睡着了,它也能感受周围的动静,那说明,它可以不完全依赖我的听觉、视觉。
小崽子:我这不也是怕他跑了,你交不了差,到时候联邦要来拿走你的小命什么的嘛,毕竟我们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何果:那你在矿洞里骗我去雾蠊那里,就不怕我小命不保?
小崽子:那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看你好好地出来了啊。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何果:你倒是翻篇快。
幽暗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发霉的味道,还有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何果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灯光挺暗的。
走廊的尽头有一面镜子,镜身是以前地球上中古世纪欧洲流行的装饰风格,此时,两个人的影子落在镜子里,影影绰绰。
影子落在镜子前,云再掏出卡片打开门。
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何果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像个脸色惨白的女鬼。这是她从冰川矿区回到现实世界后第一次照镜子,这一照,倒真把自己吓了一跳。
她记得第一次在车上见到何果的脸蛋时,自己的惊艳。此刻,她终于理解林黛玉那种病恹恹又招人可怜的劲儿了,现在的她,都觉得镜子里的何果充斥着病态美。
门“嘎吱”打开,开灯后,她观察到,这间房间的窗户位于门的对面,两张床并排位于房间的正中间。
窗外此时黑乎乎的,看不清状况。云再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又默默关紧了窗户。室外气温还是比较低,室内却是温暖如春。
她指着靠窗的床,“我想住那张床,空气好些。”
实际内心:走廊和电梯都有监控,他大概率不是从那上面直接走,守好窗户才是要事。
云再依言将她放到靠窗的床上。
何果伸手摸了摸被褥,怪潮湿的,但好在床垫还算软,躺在上面,简直是久违的享受。
但这种孤男寡女住汽车旅馆的情景,多少让两人都有些不适。
何果假装毫不在意:怕什么,在车里、矿洞里两个人相处了这么多天,也过来了,不就是换了个环境嘛。
反正腿脚不便,她干脆躺在枕头上,伸了个懒腰,“明天我们要去哪里?”
她故意强调“我们”。
云再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明天应该就能回到联邦了。”
他故意不谈“我们”。
何果内心:谁知道是你回,还是我回?反正东西在你那里,你去哪里,我自然就跟到哪里。
小崽子这时候窜出来:说得对,就该这么!
何果:那你觉得他是准备去哪里?
小崽子: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按常理,自然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啊。
何果想起老师戚云溪说的话,她将云再他们称作他们那里的人。她又想起白锵的话,他将他们那里称为组织。
怎么听起来都不是什么正道玩意儿?何果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喝下几口水,感觉嗓子瞬间好过了许多。
好困。没过多久,她感觉眼皮都在打颤。
云再见她逐渐没了动静,呼吸也渐渐均匀,伸出手关了灯。
他之前虽然和她有过这种单独相处的场景,但由于在车内,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大家都凑合,倒也不太在意。在矿洞,周围也是危机四伏,两人大都是轮着睡帐篷。他记起,在车里那一晚,被她瞬间握住的手,还有被雾蠊粪便弄脏防护服那一晚,她从帐篷里钻出来,闭着眼睛,蹲下身子就要啃他的鞋。
现在,这个女人在他旁边的床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听起来像是累坏了。
他轻手轻脚将背包拉过来,从背包内层摸出一个小布袋子,这个袋子里装的,正是岛上的金袍少女安络交给他的东西,那种名为“琼珍”压制而成的片剂。
他将片剂摸出来,放在手心。
那坚硬的圆形颗粒目前有2粒。按照安络的说法,如果他停止吃这个,会陷入沉睡。
沉睡多久?暂且不知道。
如果吃1片,能够保证他1个月的清醒。
现在,距离一个月的时间,只有2天了。
——
梦中,猫咪“丑丑”的尾巴在她的小腿上摇啊摇。
她猫毛过敏,但总是爱在网上刷猫咪的可爱视频。
沈澜每次看她那样,总吃味:“一只猫有什么好看的。”
田可颂捏捏他轮廓分明的脸,“再好看,也没你好看呀。”
27岁生日的时候,沈澜将一只斯芬克斯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她高兴坏了。
“我们叫它什么好啊?”她问。
“这么丑,就叫丑丑吧。”
——
云再将药片装进书包,伸出两条腿,正准备朝着窗户那边迈。
“丑丑,快把你尾巴拿开嘛。”何果在梦中呓语,将被子抱紧了些。
他心一沉,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