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将王审的尸体整理摆放妥当,又穿过那块凹凸不平的地面。
走不没多久,一条三四米宽的地下暗河呈现在他们眼前。
原来钱漫与何果还在打趣,碰到水源可以洗澡什么的,现在看到水,她们的内心只有更添一份恐惧。
但是前路已尽,要继续前行必须要涉水经过那条暗河。
河水“哗啦啦”流淌,向着黑暗的尽头蜿蜒。
白锵将背包中的勘探仪器深入水中,借此判断水深。
他收回仪器看数据,对云再说:“河中间的水不算深,大概就是到我们胸口的位置。”他再看了一眼两位女士,又补充道:“对于她们俩来说,可能就是到肩膀的位置。”
到肩膀?开什么玩笑。
钱漫摆烂:“不,我不要涉水。”
何果知道拒绝无果,只是问:“那如果刚刚那个怪物藏在水中,我们怎么办?岂不是全军覆没?”
白锵“嗯”了一声,“也不无可能。”
“我绝对不会进入这片水域!”钱漫再次表示抗议。
“有本事自己回去啊。”白锵一句话将钱漫噎得不发一言。
钱漫恶狠狠瞪了白锵一眼,抱拳抗议。
何果朝着水面观察,河水呈暗黑色,墨汁一般,根本看不见水下的任何事物。
别说洗澡了,平常让她沾染一点这样的水,她都是拒绝的。
对她来讲,无疑也是害怕的。
但她尽量表现得沉着,“白教官,我看这个河水其实也不宽,我们可以试试用之前下降时用的工具吗?至少有一个定点,如果发生意外,我们可以依靠那根线,快速回到岸边。”
白锵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有云再盯着那奔流不息的暗河河水,他从背包中拿出金属刮刀,半蹲在河边,用刮刀沾染河中的黑水,刀面没有任何变化。
这说明,河水不会腐蚀这一类金属。
他再换了一根木质的刮刀伸进河水,木质刮刀也未发生任何变化。
他迟疑了一下,再用食指伸进河水。
冷冽的河水比这个洞腔的温度还要低,竟让穿着防护服的他感到一丝凉意。
他举起手闻了闻,这水的味道有一股某名的腥味。
但可以明确的是,防护服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没有在这暗黑的水中被腐蚀、被消融。
这对大家来说还算是个好消息,至少这水本身,目前看起来并不会直接让人命丧其中。
只是,他们各自想到刚刚那只不明生物,都难免有些不安。
云再和白锵不约而同举起手中枪,对着河水开了几枪。
何果立刻从腰间拔出枪,经过几天的练习,再加上有松林的指导,她使用枪的技法有了一定提升。
她站到云再身侧,对着河水的另一侧连开几枪。
除了水面上上扬的水花,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
白锵将手里的短柄手枪收回腰间,“走吧,过河。”
钱漫将他们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却硬是一动不动站在一旁。
待到云再率先下水,她开始慌张,“真要过去吗?”
何果回过头,“走吧,相信他们。”说完跟在云再身后,一狠心将一只脚迈进水里。
河水真是透心凉,她不禁咬紧了牙关。
钱漫攥紧拳头,走在队伍最后面,前面的白锵刚迈出脚步,钱漫拉住他的一只手,“白教官,我真的好害怕,我可以拉着你吗?”
白锵显然对于她这种表现有些无语,但又不好拒绝,只得让她紧紧拉着一只手。
“啊!啊……”钱漫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她两只手死死抓住白锵的手,眼泪一颗颗往外冒。河水很快没过她的胸前,莫名的恐惧袭来。
何果被她的尖叫声吓得双脚发麻,一个酿跄,差点将嘴巴没入水中。
由于轻薄透明的防护面罩并不阻隔气味,何果鼻子和这黑色的水离得近,水里的腥味,让她几次产生恶心的感受。
她强压住这份恶心,一边和水流的冲力对抗,一边往前艰难地行走。
但没走几步,她和钱漫一样开始干呕。
云再侧过头,居高临下看着身后这个只有脑袋露出水面的女人,她脑袋上的面罩,甚至都蹭上了黑乎乎的河水。
她甚至想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吐出来,可是手刚从黑水中举起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的五指防护服,竟也是黑乎乎的一片,沾了污泥似的。
那只手捂住嘴,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真是白费力气。
何果看了看自己手,心中戚戚然,冻人的河水让她牙齿都在打颤。
以前在地球上生活的30年,自己何曾受过这等苦啊。
家里父母疼爱,学业事业一路都顺利,除了婚姻中遇到个绊脚石,其他哪里受过什么委屈。
如果她现在还是原来的她,也许她也要哭出来了。
可是,原身何果如果置身这片水中。她会怎样呢?应该会坚强地大步朝前吧。
老天爷既然给了她再次活着的机会,她不能再任由自己轻易暴露身份,也不允许自己再矫揉造作。
这个世界无人可依。
唯有坚强。
见云再回过头,她眼睛一眯,心想:看什么看,这个男人又想嘲笑我吗?
她又一阵干呕,差点要将肚子里的干面包呕出来。
这么一呕,口鼻难免又与这河水里的腥味,进行了更加亲密的接触。
狼狈至极。难怪云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钱漫的哭声犹如狼嚎。
白锵实在看不顺眼,干脆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姑奶奶,你别嚎了,我受不了了,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钱漫觉得哭一哭,能够不在这臭熏熏的河水里淹没着,也不亏。
她毫不犹豫摸索到白锵的背,带着哭腔道:“白教官你蹲下来点,我上不去。”
真是一个难伺候的姑奶奶!
白锵翻了无数个白眼,略一弯膝盖,身子就更加沉到水里。他总算是体会了一把他们两位女士的滋味——嘴巴鼻子几乎要与这脏水亲密接触的滋味。
他差点把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好在他弯下膝盖没多久,钱漫就摸索到他的背上。
哭声立马就停了,整个洞腔再没有那么吵闹的声音。
钱漫自我安慰:都有人背了,再哭哭唧唧也不好看。
何果:这水太恶心了,我真的忍不住要吐了……
她“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酸水。
那酸水喷在面罩里面,气味氤氲,挥之不去。
钱漫看着“哼哧哼哧”一边蹚水一边背着他的白锵,对云再喊道:“云再,你好歹怜香惜玉下嘛,也背背我姐妹儿啊,你看她都快吐没了。”
何果:说谁呢,谁快吐没了?
云再头也没回,停下脚步在水中用手摸索了几下,抓住何果的手,“上来吧。”
何果看着他被黑水浸透后贴在宽阔的后背上的防护服,衣服本来就够紧身的,在水中就更加贴在身上,显示出匀称的三角肌、背阔肌。
这个背部一看就很有力量,不用真是浪费。
有人背那当然是更好啊。
何果不假思索,立马向他靠近一些。
这时,一阵水花陡然激起。
他们四个不由用手挡住眼睛,防止污水飞溅到脸上的薄面罩。
四人当机立断都摸出了腰部的枪。
还未看清形势,上游的黑水突然升高了一两米,朝着他们奔涌而来。
何果在心中暗呼:不好,是涨水了!
水位的陡然上升,将他们一个个都卷离河床,像被猛然剪开枝干的残荷,随着水的波动漂浮。
幸好腰部的细丝线及时发力,没有将他们猛然冲到下游,不然在下游那些嶙峋的石壁上,他们一定会撞得老眼昏花、关节断裂。
只是一边是丝线的拉力,一边是河水的冲力,二者就跟拉力赛一样展开角逐。
大家的腰都被拉得生疼,水里的腥味将他们包裹得密不透风。
这令人恶心的水。
河水将钱漫从白锵背上冲下来,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抓住白锵的腰带,发出凄厉的嚎啕。
河水刺鼻的味道差点让她晕过去。
白锵的腰部一边承受丝线的拉力,一边还有钱漫的拖拽,吃痛得胀红双眼。
云再琥珀色的瞳孔收紧,透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紧紧抓住身边的何果,大声呼道:“不要放手!”
何果当然不敢放手,若不是刚刚正准备让他背一背,正好握住他的手,此刻自己可能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巨大的冲力让她口齿不清,“好……”。
臭味难挡,她“呸”了一声,一只手抓紧云再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拿勒人的细丝线。
就算勒进肉里,也不能放开!
黑色的河水像一只巨大的怪兽,一阵又一阵发出汹涌的嘶吼。
白锵的腰带被钱漫拽着,两个人的力量让他腰间的卡扣“咔哒”一声松开,他俩像浮萍一般被水流往下冲。
两个人的拉力,又继续让钱漫腰上的丝线断裂。
何果几乎要被这脏水迷了眼睛,她在起起伏伏的浪涛中,看到白锵和钱漫被无情地卷到下游,他们俩很快就被河水没过头顶,身体还在下游遴选的怪石上撞击了几下。
一路朝着未知的黑暗涤荡。
何果痛苦地喊了一声钱漫,声音也被这怒气冲天的黑水淹没。
近处的云再将她拉近一些,防止黑水漫灌令她窒息。
但是时间稍微一长,两人都在筋疲力尽中败下阵来。
与自然作斗争,犹如白费力气。
他们腰上的丝线也渐渐溃挣断,两个人也和钱漫、白锵一样,朝着黑暗的下游漫溯。
——
不知这水漫灌冲刷了多久。
久到何果都有点不知是何年何月。
她睁开眼的瞬间,背部、腿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这股疼痛的,还有剧烈的严寒。
她咳了几声,嘴里传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没错,这里仍然是在冰川矿区。
她头顶上探照灯将她脸部以上的石壁照亮,形成一个光圈。
此刻,她正仰面躺在在一片沙地。
她的手尖传来一阵酥痒,侧脸一看,光源随着她的视线向她的右侧照去,一只穿戴着防护服的手指,在她的手心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