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翠罗衫那边,找到重裘飞锡二人已是初八,飞锡架着重裘没头苍蝇似得摸索在林子里,上镜高悬,偶从草中孵出四五只飞萤殷勤照路,翠罗衫在瘴雾里找了一天,眸子几欲滴出血来,不料却在这丛林深处撞上二人,上前撑住臂膀,重裘见是她来了,卸下一口气,这便昏了过去。
等他睁眼,翠罗衫侧坐在一旁拿刀切了蛇头串在火上烤,一捧乱发顶在头上,拿根竹枝挽着,黑衣劲装贴在身上,分明教火耀出几分光采,低头看,腿上伤口扎了带子,对面飞锡也倚在树上,正使木梳捋着头发,捋两下又拨开来问翠罗衫脸上有灰没有,翠罗衫在脸上指了几下,他也依样沾了唾沫在脸上擦摸几下,重裘撇过头去,生生撅断手边枯枝,翠罗衫闻声看过来,随口道句“醒了?”说着起身拿起树叶里撕好的肉条递给他,重裘没接,“谁教你来的。”
翠罗衫小心挨着他坐下,又递来一只水囊,笑脸相迎,“我回去一合计,三百金实在划算,要能分一杯羹,岂不美事?”
“放屁。”水囊教他扔出去,滚到两丈开外飞锡的脚下,吓得人一激灵。翠罗衫见重裘恼火,忙摁住他手,反被他拂开,“你财迷心窍,命都不要了是不是。”
那厢飞锡拧开水囊喝了一口,驳他:“呸呸呸,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是谁,就算捞不着金子,空手回去谁还敢笑话不成,哪里就要死要活的了。”
“谁说不是呢,我师傅是谁,跟着你哪次不是化险为夷,到不了那个地步。”翠罗衫也跟他打蛇随上棍。
重裘瞟了飞锡一眼,冷笑两声,“出去?要真出得去你现在还有人影?”
“你什么意思?”飞锡抹了一把脸就要起身。
翠罗衫忙挡在二人面前,做起和事佬,“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时候别伤了和气,寻个出路才是要紧。”看重裘不搭腔,又坐回去,接着上面的话头,“来时我看了,这雾谷就是个迷魂阵,进来时有千条路,要出去就南北两条,雾里寻路不易,谷里又汇集各路能人,草里还冷不丁冒出个蛇虫鼠蚁,不快点出去等过几日卸了力便更难,方才飞锡说总有人跟着,同你们作对,你心里有数吗?”
重裘盯她半晌方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和缓,但话里仍旧带刺,“那你进来做什么,怕我黄泉路上没个人陪着,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知道,知道,刀剑无眼,能躲则躲,可我在道上也就你一个靠山,你不罩着我,我还怎么霸道横行,要教我做小伏低夹着尾巴做人,还不如黄泉路上作伴,好歹有师傅替我出头。”见他动容,翠罗衫又捧上肉条示意,“尝尝,烤了好半天呢,我手都烫熟了。”
重裘闻言伸手取了一条肉丢进嘴里,边嚼边说:“说得那么可怜,可不像你。”
“唉,这不是……”翠罗衫正想着怎么回话,却忽觉迎面一只飞镖朝两人啸风而来,重裘猛推开她,翠罗衫滚在地上,拾起刀在袖上抹了,骂一句飞锡:“干什么吃的?有人来了不说?”
飞锡背着她对敌,压了声音:“你不也没发觉。”重裘呵止二人,拿刀挑起柴火朝飞镖来的方向扔过去,半空里有剑击开火把,伴着火星四溅又几只镖扑将过来,三人各自挡了,与来者缠斗起来。
待打得虫不敢鸣,鸟不敢叫,树枝削去五六根,草皮踏破□□片,三人将性命保住,再回树下,翠罗衫拔下那支镖来在衣服上擦了准备收在怀里,却觉得有些粘腻,一路摸到脖子,方觉得火辣辣一片疼痛,听那边飞锡招呼,未作多想,只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