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点了点头，目送小厮离去。她看了看面前紧闭的房门，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敲了敲门。
“请进。”
楚云有些忐忑地推开门，却只看到抱拳站在窗前的成峰一人。
“楚姑娘，好久不见。”
楚云环顾一圈后稍稍松了口气，“成护卫好久不见。”
成峰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示意她坐下讲话。
“成护卫为何突然回了京城，不应该在边境随侍恒王殿下左右吗？”
楚云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一边问道。正想着待会儿打探一下阿雪最近的情况。
“不瞒楚姑娘，在下此次回京，是护送夫人……”
“噗！咳咳咳……”
成峰的话还未说完，楚云便将刚喝下的茶水一股脑儿的全吐了出来。
“你说什么？！”
成峰见她惊讶的样子，便将顾若雪执意回京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楚云听完，满脸的生无可恋。她皱眉静静地盯了一会成峰，还是忍不住和他确认一遍。
“所以说，如今阿雪已经回宫，还就在这望春楼的后院里？”
成峰闻言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无奈道：“夫人担忧顾家和楚家，一心要回京，我也无法阻止。”
他看了看面露菜色的楚云，又想到玉老板和玉夫人说的事，大概猜到了几分，便试探性地问道：“我听望春楼的人说，顾相和楚大人都被抓进了大理寺。不过已经出狱了，不知他们现在可好。”
楚云闻言，抬起一双忧愁的眼睛看着成峰，沉痛道：“我担忧的便是这个，他们说的不错我爹和顾伯父确实被抓进了大理寺，如今也确实已经被放了出来。我爹倒是无大碍，只是顾伯父他……”
“顾大人怎么了？”成峰闻言不免有些着急。
“顾伯父他年事已高，遭受酷刑之后又没来得及医治，以至于一条腿失去了行动能力。”
“砰”
成峰听了这话，顿时沉不住心中的怒气，一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五皇子也欺人太甚了！顾相毕竟是朝中元老，又功勋卓著，他怎敢如此糟践！”
楚云想起这段时间五皇子在朝中的所作所为也忍不住怒斥，“如今他母子二人仗着陛下病重，太子已逝、恒王不在宫中，行事愈发恶劣。不仅排除异己，还残害忠良，真的可恶至极！”
两人讨论完五皇子后，又静静地坐在桌前，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茶壶，整个房间又变得安静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楚云惆怅的声音。
“你说，我要是见了阿雪，该怎么与她说顾伯父的事啊？我都没有脸见她了！”楚云双手爆头，有些英气的眉毛也随着她的动作皱在了一起。
“这也是在下寻姑娘来的原因。”成峰见她同样为这件事担忧，连忙开口道。
“嗯？什么意思？”
成峰见状，便将昨日与玉老板和玉夫人的想法告诉楚云。
“所以你们希望我能够去见阿雪，跟她说明顾家和楚家一切安好？”
楚云皱着眉头听完，试探着问道。
成峰点了点头，“正是！”
楚云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一方面，她并不想欺骗阿雪，毕竟她们自幼便是玩伴，无论什么事都不会隐瞒彼此；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让阿雪在这种紧要关头担忧。
思考了许久，楚云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两手轻轻按了按脑袋，随后拍在桌子上。
“好吧！我就按照你们说的做！阿雪如今身怀六甲即将临盆，没有什么事情比她还重要。况且，顾伯父已经出狱，即便阿雪得知了他的状况，也只能徒增担忧，并无益处。我便骗她一次！”
成峰见她纠结了半天终于应下，不由得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那便有劳楚姑娘了！”
许是从榕城到京城的路上忧思舟车劳顿，顾若雪自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就连起床的时间都比平常晚了许多。
蕊心也深知自家小姐太过劳累，见她还在睡着便一个人在院子里溜达溜达，熟悉熟悉这座安逸院落的环境，顺便与这里的下人聊聊天。
渐渐的日头升起得更高 ，京城的秋日也不像北地那般冷。日光洒在主卧的窗纸上，像是覆上了一层浅浅的金箔，一路蔓延到主卧的地面上。
不一会，床上的帷幔动了动。从里面伸出一只如葱尖白嫩的玉手，将帷幔拉开一小角。一地的金光就这样映入了顾若雪的眼帘。她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刚从睡梦中转醒的身体突然有了些精神，她小心翼翼地扶着肚子往前探了探身子。视线顺着日光又转移到微微敞开的窗子，窗外恰巧也种着一颗榕树，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还在顾府的时光。
看来今日的天气不错。顾若雪想着昨日刚来这个院子只顾着收拾住处，还未好好欣赏院落中的景色，脑海中的困意顿时便消失了。
她起身穿上鞋子，又将床头的衣服披在身上，慢慢地走到窗前。从窗边往外看去，视野顿时开阔起来。靠近窗子的榕树比起顾府的要小些，如今正值初秋，叶子也是青黄相接的样子。除了院中的榕树和供人观赏的花草色彩鲜艳些，放眼望去院子的青瓦映着远处的秋叶，别有一番清寂雍雅的风味。
一阵微风吹过，秋风裹着日光却不似边境那般凉，反而有一种清爽的感觉。
顾若雪正眯着眼睛感受这风，便瞧见蕊心从边门处的走廊拐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小姐”
蕊心也瞧见了她，连忙加快脚步。
“我就猜您肯定醒了。”
顾若雪见她一路小跑着，莞尔一笑，“你慢些。我要是再不醒，都日上三竿了。”
说话间，蕊心已经到了窗边。她将手中的食盒往上提了提，“我找小厨房做了些早点，都是您爱吃的。”
蕊心边走边说：“在边境那么久，感觉您的胃口都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您可要多吃点。”
顾若雪见她进门，笑着从窗边走到梳妆台。
蕊心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她身边伺候她换衣洗漱。
“这院子里可有什么好玩的？”
“感觉跟咱们顾府差不多，厢房那便倒是又几盆好看的玉兰，还有开得正盛的秋菊。”
顾若雪点了点头，“那饭后咱们去看看。”
“嗯。”蕊心替她挽了个发，低声与她说道：“我本来还想跟这院中的下人打听打听他们老板的事情，顺便问问王爷有没有来过这个院子。但是这些下人都是一问三不知。他们都说自己是前几日才被派过来的。”
“哦？”顾若雪也有些疑惑，“难不成这里之前没有住过人？”
“那建这座院子是做什么呀？”
顾若雪想起昨日进来的那个大门，破败不堪。可成峰说这是望春楼的后院，那要怎么才会从这里进到望春楼呢？
望春楼是李长山的，这个院子必然也是。李长山建这座院子，又是为了什么？
顾若雪不由得有些憋闷，明明自己是李长山的妻子，却连这个地方都不曾知道。而李长山，也从未打算告诉过自己。
蕊心察觉到顾若雪的面色不虞，连忙岔开话。
“小姐别想那么多了，这既然是王爷的，那也就是您的，何必纠结那么多呢？大不了等王爷回来，您再问他便是。”
顾若雪闻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蕊心伺候她洗漱后，便带着她来到桌前，将食盒打开。
“小姐您看，这是您之前最开吃的百合莲子羹。旁边的枣泥糕是刚才在小厨房刚做的，软糯香甜，您快尝一尝。”
“好。”顾若雪扯出一抹笑，拿起一块枣泥糕正欲下口，好似想起了什么。
“对了蕊心，成护卫他们安顿在哪里了？”
“噢。”蕊心将食盒收到一边，“他们在前院，咱们这里是后院。早上成峰来了一趟，见您还在休息便没有打扰。只说他出门一趟，若是有事，让我到前院找其他人。”
顾若雪点了点头。“如今回是回来了，但是京城这个形势，倒是与榕城无二，不知何时才能有父亲和云姐姐的消息。”
“小姐放宽心，昨日玉老板他们不是说派人去查了吗？想必今日便有消息。”
顾若雪尝了一口百合莲子羹，随后放下手中的动作。
“但是从昨日的情形来看，他们好像有事瞒着我们。”她秀眉微蹙不由得怀疑起来。
“我现在这个样子”顾若雪摸了摸肚子，无奈笑道：“就算真的出了事，他们也会报喜不报忧吧。”
蕊心见状，也跟着有些怀疑起来。
“小姐“她凑到顾若雪耳边低声道：”若是您真的怀疑，那今夜我便趁着大家都睡了偷偷跑回府中瞧瞧？”
顾若雪拿起手帕，正擦拭着嘴角，闻言转身看向蕊心，脸上带着一丝纠结。
“哎呀小姐，您不会连我都不信吧？”
顾若雪见她急切的样子，不由得笑道：“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我不想你孤身一人冒险。”
蕊心有些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这里可是京城，从前还在府里的时候，您可没少派我出去给您买些新奇的话本呢。”
“你呀。”顾若雪看她沾沾自喜的模样，也不禁笑了起来。
“先不急，等成峰的消息吧。”
“嗯嗯。”
早朝结束后的宫廷带着一丝井然有序的冷清。从承明殿到凤栖宫空旷的道路上，皇后的鎏金轿辇显得格外显眼。两侧的宫女太监在皇后尊驾经过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垂着头恭敬地向轿内尊贵端庄的女人行礼。
曹皇后半眯着眼睛，绷紧的嘴角和微皱的眉头昭示着她的心情并不好。自己含辛茹苦养育了近二十年的儿子就这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自己想为他讨回公道却无法做到，就连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都不能作主。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太令人窒息了，若不是为了曹家，为了替轩儿复仇，自己此时已经陪着他下了黄泉。
思及此处，皇后微闭的眼眶开始泛红，手指不自觉地紧握。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娘娘，到了。”轿子一停，耳边传来刘春小心翼翼的声音。
皇后缓缓地睁开眼睛，宫门口却出现了一个她一点都不想看到的人，荣妃。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荣妃一袭紫衣，头上珠钗琳琅，配上她娇媚勾人的面孔，整个人显得光彩十足。与面前素衣简钗，面上遮不住憔悴的皇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后想起被五皇子诬陷关进大理寺的曹家人，不由得燃起心中的怒火。但为了曹家为了轩儿，她这个当皇后的，只能继续忍着。思及此处，曹皇后按下心中的恨意，从轿上款款走下。
“免礼。”
皇后头也不回地往宫殿内走着，随口道：“荣妃妹妹今日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
荣妃轻轻翻了个白眼，抬脚跟了上去。
“妾身自那日太子殿下的噩耗之后多日未见姐姐，想必姐姐今日心中不好受，便想着来与姐姐说说话，宽慰宽慰姐姐。”
皇后闻言顿时停下脚步，胸中好似一团火在往上涌着。她转身死死地盯着荣妃那张带着明晃晃挑衅的面容，硬生生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多谢妹妹关心。”
荣妃挑了挑眉，没想到，陛下一昏迷，皇后居然变得如此能忍。
“姐姐说哪里话。只是妾身在这凤栖宫外等了许久都未见到姐姐。”荣妃跟在她身后进了殿内。
“姐姐方才可是去了承明殿看望陛下？”
皇后闻言，心中微微冷笑。
“正是。”
“唉！不知陛下的病情如何了？”荣妃说着，拿起手中的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妾身日日在宫中为陛下祈福，许愿他能够早日好转。”
皇后冷眼看着她做作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冷声道：“妹妹有心了，陛下洪福齐天，必定能够转危为安。”
荣妃闻言，顿了顿手中的动作。随后点了点头，扯出一抹笑容。
“对了，姐姐可知，今日早朝群臣上奏，希望恒王殿下将太子遗体带回京城厚葬。”
皇后闻言，颊边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手指紧紧地扣住身下的椅子。
“略有耳闻。”
荣妃正欣赏着皇后悲伤中带着不得不克制的表情，听到她的回答，忍不住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