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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闹铃准时响起,宋佳禾想要翻身关闭闹钟,可,刚一转身,腰间便落下了一个重物使她动弹不得。
后背像贴在炉壁上,滚烫,火热,明明屋内开了一夜的空调,宋佳禾的背部还是沁出了一层密汗。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男人慵懒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宋佳禾立即推开那个搭在她腰腹上的手臂,连滚带爬地从床上坐起,她先是低下头,看见睡衣完好无损的挂在她身上后才送了口气,而后,宋佳禾又侧过头,那人揉着乱发缓缓坐起,身上的卡通睡衣也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一套。
这下可以确认了,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惊恐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脸上的温度却像一辆手刹失灵的跑车飞速飙升,无法停止。
宋佳禾用浸满凉气的手背一下一下的敷着两侧滚热的脸颊,她仍旧垂着头,目光落在白色被褥的褶痕上,语速极快,声线浮荡:“我今天有早会。”
陆承宇从她的脸边扯下了她的手,修长的指节勾起女孩的指尖,而后,五指霸道的挤入,二人十指相扣。
陆承宇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垂下,他望着宋佳禾被发丝半遮的脸侧,试图看清她的眼睛:“都怪我昨天没问你要不要早起,要不今天就能让你一起床就吃到热腾腾的早餐了。”
“这怎么能怪你,别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啦!”宋佳禾转头,伸出手为他理了理乱糟糟的衣领,而后,又拍了拍陆承宇的肩,她抬起眸,半开玩笑的说道:“反正以后还有那么多机会,也不知道是你先做腻还是我先吃腻。”
那人的脸上泛起笑意,一副不服输的模样轻捏着宋佳禾的脸颊:“好嘛,那我们比比!”
宋佳禾的脸畔落入了陆承宇的手心中,被当作皮球似的蹂躏,玩弄了好一会那人才高抬贵手的把她放过。
宋佳禾连忙跳下了床,直奔浴室。
镜中的自己映进她漆黑透亮的瞳仁里,脸面的两侧抹着几点微红的指印,宋佳禾伸出手指顺着红印抚去。
还残留着几许余热。
宋佳禾不禁脸下一热,是熟悉的燥,一如今早醒时一般,昨日荒谬的记忆猝然闪现在脑海中。
昨夜,宋佳禾被那人抱得无法动弹,她又是哄又是劝,奈何那人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不知僵持了多久,宋佳禾终于放弃了抵抗:“那你开个条件吧,到底要怎样你才能从我身/上下去?”
身前的人静默了会,随后,鹿眸一转:“还有这种好事?”
这下轮到宋佳禾沉默了。
天上有免费的馅饼掉下,陆承宇没道理不接,怀中的人神色淡然,他倒是起了坏心思,存心想要逗弄这人:“我要睡在这里。”
沉静的眼眸在一瞬间睁大,惊诧的眼球浮颤着,错愕漫溢。
宋佳禾满脸通红,微小而犹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那我走?”
陆承宇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接着宋佳禾的话继续逗她:“不用,我们一起睡。”
“你再说一遍?”宋佳禾几乎是弹坐而起,脸红得如若猴子的屁股。
陆承宇目光移至不远处宽阔而整洁的床褥上,语调玩味:“主卧的床比我那客卧的床要大上两倍,我挤不到你的。”
“有些太快了。”宋佳禾难以启齿的语道。
听闻,陆承宇饶有兴致的收回视线,他垂目而视,一张红润的面颊映入他的眼中:“那我先回去了。”
点到为止。
说罢,陆承宇便把人放下,大步往门外走去。
本以为逗弄就此结束。
而,宋佳禾眼望着愈行愈远的背影忽然有些过意不去。
好不容易结束了工作的是他,千里迢迢赶回家的也是他,说实在,自打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两个人确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唯一一次见面都是那样的匆忙。
他只是想让宋佳禾多陪陪他,哪怕什么都不做。
相处多年,宋佳禾更是对这个人的性情知根知底,陆承宇为人正直,又富有正义感,虽然总爱捉弄于人,却对那些龌龊的事情嗤之以鼻。
宋佳禾总是莫名的信任他,和陆承宇睡在一张床上,宋佳禾很放心。
眼见门锁即将拧动,宋佳禾终于开了口:“可以留下。”
只见,那人正欲扭动门把的臂弯微微僵直,随后,陆承宇缓缓转过了身来,他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你想清楚了吗?”
陆承宇呼吸略重,耳廓蔓延着淡淡的桃粉,继而,他又补充道:“其实我只是想多和你呆一会而已。”
如宋佳禾所想。
宋佳禾眉眼微翘,语气如雨后的微风清新而爽朗:“难道你不想和我呆得更久一些吗,就当弥补我们这些天的分别。”
陆承宇眉尖微微挑起,语气极淡,像是浮云飘过:“想啊。”
他泯了泯唇,又开始吊儿郎当起来了:“那我在床上等你。”
得寸进尺!
宋佳禾默默在心里暗骂道。
话毕,女孩的脸色如陆承宇所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而后,低着头快步冲出了门外。
非常不经逗。
陆承宇目送仓惶逃离的身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他走出房门,将自己的床上用品从客卧拿到主卧。
哗哗水声从浴室里透出,陆承宇连忙关上了门,人躲进了被褥里,手心猿意马地捂住耳朵,陆承宇闭上眼,闷热缠身,脑海里,旖旎的画面仿若云雾,挥去散开没有几秒继而又拢了过来。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
但,不同的是,陆承宇是一个自制力极好的男人,即使浴室水流不止,几杯凉水下肚以后,陆承宇身上的滚热便也被压了下去。
走向主卧时,陆承宇又顺道回客卧把耳机拿上,悠扬的音乐盖过潺潺的水声,渐渐,杂念散尽。
虽然浴室内的人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浴室里水汽蒸腾,洗澡的人正磨磨蹭蹭的搓着泡泡。
热气把宋佳禾薰得满脸通红,烟雾缭绕下,女孩皱起了眉。
她忽然有些后悔挽留陆承宇了,宋佳禾后知后觉地感到羞燥,她还从未和哪个异性同床共枕过。
她担心无话可说的尴尬,也害怕无意触碰时的脸红心跳。
可陡然心软的人是她自己,引狼入室的也是她自己,现在骑虎难下,是她自作自受。
宋佳禾打满泡沫的手握成拳,一锤砸到自己的脑门上,洗浴在一片忐忑的哀嚎中结束。
就这样,她怀着一颗揣揣不安的心回到了卧室。
卧室里,床头灯微微亮着,暖黄的光照落在那人的脸上,泛着金灿灿的浮光。
陆承宇听见了屋内的响动,原本聚焦于手机的视线慢慢上移,目光落定在女孩的脸上,宋佳禾面色粉润,一双桃花眼略带生怯地看向他,宽大的浅色睡衣下是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转瞬,陆承宇飞速地将双眸移开,他又盯回手机屏幕上,低哑的声音藏匿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情欲:“你弄完了?”
宋佳禾僵硬地晃着头:“是啊。”
语毕,宋佳禾慢步踱到床沿处,她轻轻的掀开被子,眸光时而悄悄打量着陆承宇,那人的面色平静如常,宋佳禾缓缓钻进被窝里,柔软的床榻微微凹陷,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宋佳禾深吸着气,语气略显悲壮:“关灯吧。”
“啪嗒”灯在指示发出的后一秒立即熄灭了,而后,黑暗中,一声揶揄从宋佳禾耳边响起:“干嘛那么视死如归,入睡又不是入坟。”
一句玩笑成功的让宋佳禾放松了下来,笑声划破寂寥的夜,两具身体悄然靠近,毛绒的额头碰撞,相贴,像两块磁极相对的磁铁相互吸引,宋佳禾望向无垠的墨色,滚烫的热气从身侧传来,嬉笑渐缓,她听见男人均匀的呼吸自耳畔回响。
好近。
是宋佳禾不曾敢于肖想的近。
宋佳禾本能的向对方贴去,他们掌心相扣,宋佳禾的手心被男人包裹,就如同被一簇火焰围烧。
就算她只是一只渺小的飞蛾,也在所不惜。
“好神奇啊,你现在居然躺在我的身边。”宋佳禾感慨道。
身旁传来布料磨挲的声音,旋即,炙热的低语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是啊,感觉当时把你送去乔玥家仿佛就在昨天。”
心里像是有热流倒灌,宋佳禾的心脏饱胀而灼烈,像是浸泡在一壶烈酒中。
她没有回答,两个人都默契的不再说话。
屋内瞬间归于沉寂,唯剩空调运作的呼声窸窣作响。
即便马不停蹄的忙了一天,深夜已至,宋佳禾仍旧睡意全无。
她翻了个身,人不知何时已被陆承宇圈进了怀中。
身后的人眉宇微蹙,月色般清冷的声线从颈窝处响起:“睡不着?”
宋佳禾眸光落在了铺撒着残碎月影的试卷上,记忆被扯回了更久以前,她答非所问的说道:“想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身后,热气愈浓,那具身体又往前凑了些。
宋佳禾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处,忽地,一声浅笑轻划夜空:“你不知道吧,以前考试的时候我总是偷偷的把我的试卷挨着你的试卷放,好像那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身后的呼吸声愈加沉重,环在宋佳禾腰际上的手又将人搂紧了些,拥得她有些吐气困难,半晌,有声音从身后传出:“那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的抽屉里总是有数不尽的零食吗?笔袋里总是有数不尽的笔芯?还有,你还记得我在高考前给你的数学笔记吗?那么多人都想要,我却偏偏给了你。”
宋佳禾当然记得,只是那时的她不敢多想,她的目光垂落下来,黯然忧愁的凝视着把她紧紧包裹住的那只坚实的臂膀。
“难道那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同桌吗,你很热心,对谁都好,对同桌关爱有加,也是情理之中。”宋佳禾闷声开口道,语气里是数不尽的委屈。
暗夜里,一声叹息过后,男人万般无奈的开口道:“糖是从你晕倒以后才常常备着的,笔袋里的笔芯是因为你只有在笔水用尽时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备用笔芯了,至于数学笔记,我以为我表示的够明显了,国外的录取通知初春就出结果了,那时大家一听到我已经有所着落后一窝蜂的朝我这里搜刮东西,我的数学笔记谁来要我都没给,软磨硬泡也不行,偏偏主动留给了你。”
陆承宇一口气说了很多,宋佳禾吃力的消化着这些超载的信息,她无言的沉默着,心绪溘然碎散得七零八落。
见怀里的人沉默不言,陆承宇语气放缓了些:“你从来都不是别人,如果这些话我一直不说,那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心意。”
“对不起。”细软的声音从枕侧漏出。
闻言,陆承宇低下头,他撩开少女颈侧散落的发丝,湿润的唇蜻蜓点水似地蹭过少女白皙的颈部。
盈盈月光稀散而下,他看见少女微弓的身躯蓦然一顿,苦涩在心中蔓延,陆承宇鼻尖抵在方才亲吻过的后颈皮肤上,微微的水汽湿润了他的鼻尖。
“不怪你,是我说的都太晚了。”陆承宇回复道。
话流进宋佳禾的心里,像是一粒石头砸入一只灌满苦酒的瓶中,酒水溅起水花,散落四周,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默着,任由苦味钻入鼻腔。
湿润柔软的触感自宋佳禾圆润的肩头处传出,身后的人又开始亲吻了。
陆承宇又接着说道:“那个时候我没有办法给你未来。”
语毕,温热的指腹落在了宋佳禾的肩头上,那块皮肤被磨挲得火热,宋佳禾喉间难耐一滚,下一秒,又是一个吻,落在了她的锁骨处。
“但,现在可以了。”声音顺着夜色飘进宋佳禾的耳际,像一倒闪电不偏不倚击中她的心脏。
我现在可以给你未来了。
我的未来给你留有一个位置。
吻还在继续,宋佳禾的眼眶早已模糊,意识早已飘到九霄云外,她只记得,昨日有一个绻缱的夜。
“咚咚”利落的敲门声打断了宋佳禾的思绪,她回过神,下意识的把水龙头打开,明媚如晨光的声音隔门而起:“早餐我简单的做了一些,就烤了几片面包,家里还剩几杯牛奶,要一块给你装起来在路上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