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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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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时前,商虞大厦十四楼,栖息心理咨询工作室。

还有一个小时下班的柳老板准备开溜,前天就看见万舸戈被追尾的新闻了,当时打了个电话问候了一下,这两天俩人都忙,他也没再问具体情况,想着今天关心一下,毕竟要从学车搭子变成“师生”关系了。

“预备学员”柳栖刚要给“准驾校老板”万舸戈打电话,两个月前的那个初一学生又来了,当时在他父亲大闹下,柳栖给退了咨询费。

小孩自称“不山”,今年十四岁,因父母离异、校园霸凌而患有应激性创伤,经柳栖判定,他是中度抑郁、重度焦虑,情况不算好。

第一次见不山时,是今年五月,就快要小升初考试。

那天下着暴雨,不山就这么湿哒哒地进门,像极了找不到家的流浪小狗。柳栖心疼,让西南带孩子换衣、喝热水。等他一身整齐干爽地坐下,柳栖才柔声问道:“小孩,想聊点什么?”

不山看着窗外,骤雨初歇、垂虹半挂,几只鸟儿在树梢欢啼,他久久不语。柳栖不催,回到办公桌前处理其他事务,耐心等待。

“我有点不想活啦。”等彩虹消失的时候,小孩哑着公鸭嗓开了口。

柳栖握笔的动作没停,一边低头写一边缓缓道:“网上有个辩题你听过吗?自杀,是杀死过去的自己还是未来的自己?”

不山很是茫然,抽了抽鼻子,没有说话。

柳栖放下笔,深邃如海的眸子望着小孩说:“你想象一下,未来的自己是什么样?”

这次不山很快回答:“我没有未来。”

柳栖一脸平静,继续引导:“假如现在的你是七岁的自己,有想象过未来的自己吗?”

不山的思绪很快回到七岁那年,是很美好的画面——乡下,和蔼的奶奶,吃不完的野果,陪伴自己的妈妈,每年回家必带礼物的爸爸……

他想了想,说:“像您一样事业有成吧,赚钱给家人花。”

柳栖笑了笑,摘下眼镜,显得五官更加明朗,在太阳光下熠熠,他又问小孩:“所以,你不舍得过去的自己,也期望未来的自己。”

好一会儿,不山点头。

柳栖从办公桌后走过来,坐在离不山两米的单人沙发上,用手随意拨了下窗帘,将自己半掩在一扇窗后,低声道:“那我们说说死亡之外的故事吧。”

那个下午,不山将自己的痛与殇全盘托出。

父亲家暴,父母离异,奶奶车祸横死,自己因长相秀气被男孩子们欺负,还有因懵懂而模糊的性取向的迷茫,成绩下降的烦躁……

后来柳栖给不山两个建议,一是去人民医院找大夫开处方药,缓解情绪,二是注意平衡专注学习和放松心情,如能获得妈妈的同意可以定期来他这里“聊聊天”。

那一次,柳栖没有收取任何咨询费用。

六月到九月,不山在妈妈的陪伴下,又来了三次。

最后一次,他的亲生父亲来了,大闹工作室。柳栖原不打算退费或者搭理这个无理取闹的男人,但看着可怜巴巴的自卑小孩,最后还是选择息事宁人。

在那之后,柳栖再也没见过不山。

天地不仁,众生皆苦,纵使他心里再多慈悲,也没法救得了每一个人。况且,心理咨询并非神力,得患者的全力配合,才能拔除顽瘴痼疾。

很显然,不山没有全力配合的条件。

这一次,他单独过来,柳栖一眼看出情况不妙。

小孩的病症已从精神层面蔓延到躯体了——躯体伤害尚且好治,但若从心理转向躯体,那就非常棘手了。

精神分裂,被害妄想,臆想,意识混乱。柳栖默默判断。

夏天时,不山的眼里尚有微弱的光芒。此刻,他面如枯槁,双目无神,像被抽了筋骨的傀儡。

不山冲进柳栖的办公室后,很快,西南和老A也过来了。

不山疯了,认错了人,或许是把柳栖认成年少时对自己很好很好的父亲,他朝柳栖哭喊着:“你为什么变成魔鬼了?”

西南拉着他。

柳栖皱眉,用眼神暗示老A,意思是让其他咨询师不要慌张,正常工作,必要时安抚自己患者的情绪。

他朝前一步,蹲下身子,对瘫坐在地上的不山说:“嘘,你看,这里没有魔鬼,我们聊聊好吗?”

不山抬起通红的眼镜瞪着他,愣了好一会儿,再次魔怔,语无伦次地哭喊起来:“你还我妈妈,还我奶奶,你去死,你才该下地狱!”

苍天悯弱,却怜甚少。

柳栖揉揉眉心,又靠前一点,刚要开口安抚,小孩却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把美工刀,“刺啦”,推出刀刃,直直刺向柳栖的脖子。

老A饶是反应迅速,也不妨少年人意料之外的动作。

好在柳栖立即伸手去挡,索性没伤到脖子,但右手掌被划了长长一道,鲜血淋漓。

不山见了红,这才惊醒,一个手抖,“啪嗒”,美工刀落地。

但很快,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疯了般再次冲向柳栖,被老A和赶过来的西南死死按住。

又过来两个人,一个报警,一个叫救护车。

柳栖摆摆手,一边说着“别”,一边捡起地上的美工刀“刺啦”割下窗帘上的一块布,迅速缠住了手掌。

他单膝跪地,朝趴在地上大喊的不山一遍遍重复:“乖,抬头看清楚,我不是你的恶魔爸爸,也不是你受伤的妈妈。”

“恶魔走了,妈妈在你的梦里微笑。”

“不山,醒醒,不山,不山……”

不山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猩红逐渐散去,是惊慌和悲伤。

“别怕,起来坐着好好说。”柳栖站起身,将受伤的手掌往身后藏了藏。

“老大,你的手……”西南急道。

柳栖打断了他,看向老A,说:“其他人先出去吧,老A留下。”

西南无法,只得和其他俩人退出柳栖的办公室,转头就赶紧找他的好兄弟白峰“告状”。

但白峰中午一直在忙,接到电话时,已是下午。

他五分钟后有会,没法请假,左思右想后,给万舸戈打了个电话。

或许有些冒昧,但他只能这样做了,算欠个人情吧。

万舸戈得知消息后,二话不说就要去“栖息”。

“用我跟你一起吗?”罗雨歇也起来了。

万舸戈想了想起床气挺重的小梧桐,摇了摇头说:“我先去看看情况吧,有需要的话给你打电话,你先哄小梧桐起床。”

她七拐八拐到栖息心理咨询工作室时,这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万舸戈刚坐下,接过一个小伙子递过来的茶水,就见许久不见的柳栖从办公室里揉着眉心出来,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印在窗帘布料上的鲜血已经变得暗红,指尖看起来微微红肿。

她站起来,一脸担忧:“怎么回事啊?白峰说你伤挺厉害,咋还在这干挺着呢,有点太不爱惜自己了吧。”

柳栖等她一串子“凶”完,才疲倦地开口:“我刚要那么走了,或者把那小孩撵出去了,恐怕要出大事。”

“还在里面?”万舸戈有些不可置信。

“嗯,睡了。”柳栖点头,微微侧身打了个哈欠。

万舸戈有些无语:“一定要搭上命去救吗?”

“倒也不是,大概是想起来小时候的自己。干这一行,按说不能同理心太过,否则容易反噬,但这小孩,跟我小时候太像了。”柳栖难得剖析自己,这是他第二次向一个不太熟的人倾吐同样的心事吧。

“不说这个了,现在没事了,等会我去诊所包扎一下就好,你怎么过来了?那些事儿都处理好了?”柳栖喝口水道。

万舸戈心知现在不是深聊的好机会,便道:“改天找个机会,好好说你的少年心事。”她眨了眨眼,犹如一缕春风,扫除空气里的倦意。

万舸戈又说:“那赶紧去吧。我接了白峰的电话,就过来看看,要不然你兄弟急得跳脚,估计会都不开了要来呢。”

柳栖笑笑:“有劳你们费心。”

万舸戈见一切平静,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起身道:“那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柳栖也起身,想了下,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辛苦跑一趟了。”

“啊这,你还没吃饭?”万舸戈扫了眼墙上的钟,都快半下午了。

柳栖似是这会儿才觉着饿,一手抚了下胃,说:“刚没腾出空。”

一旁捧着盒饭的西南顿了下脚步,转身要走。但很显然,俩人都看见他了,万舸戈便说:“那你赶紧吃饭吧,吃完去包扎。”

柳栖没法挽留,这个点出去请客不合适,让人在这里看他吃饭更不对劲,只能说:“下次请你吃饭吧。”

万舸戈点点头,笑着摆手要走。

柳栖的办公室门开了。

身材长相都远不及同龄男孩的不山出来了,一脸朦胧睡意,睡塌了的头发让他看着更显小,说十岁也没人怀疑。

不山显然是睡懵了,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搂着唐老鸭抱枕,瞪着眼前面容姣好的男人女人,和方才的童年梦境猛然重合,笑意渐渐爬上的眼角,呆呆开口:“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

会议提前结束就赶过来的白峰此刻站在门口,眼观一切,耳听八方,看看小男孩,又看看万舸戈和柳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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