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渐渐瘟疫四起,将士官员心不在焉,人心涣散。
“不过是对付人的腌臜手段罢了。”裴凌君盯着递上来的书文,不屑一笑,看着底下人的惊恐神色,“医师如何?”
“城内无人可以医治。”
裴凌君轻蔑一笑,“不过是盯上了这点,想投毒杀人,可偏偏遇上了我。”他随意扔掉递上来的文书。
如此高傲姿态,让台下官员不由一惊,本是看不起他,再加上京城传来的破事,让一众官员对他威信产生质疑。
可偏偏裴凌君实力是一点不虚,刚来一月,便扭转了局势,直接打了他们的脸。
如今裴凌君站在高台上意气风发又盛气凌人,他们也只敢唯唯诺诺执行,低眉顺眼陪笑。
裕王爷对战事越发紧张,才不得已从水中下毒手,看着城内一片哀嚎,心中才有胜的希望。
只是万万没想到,裴凌君这人不仅军事能力突出,更有超凡医术,几天便破除了城内的瘟疫,唯一的缺陷便是城内草药不够……
“出此下策,也万万没想到裴凌君还能破局。”
裕王爷不由仰天无奈感慨,虽然二人双方对立,可他越发对裴凌君感到敬佩和珍惜,倘若收入麾下,将整个天下收入囊中,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裕王爷心中已经有此事的另外对策,让人送出信件之后,便开始排兵布阵,打算从另一侧进攻。
他对副官认真道:“将士们最好更凶猛些,让裴凌君不得不来此处。”
……
裴凌君把这次战役当作裕王爷的困兽之斗,竟然派去这么多兵拖住他。
他临别时,不免想到藏在屋中的裴婠,嘱咐不可让人带她出去,城内瘟疫虽然已经除去,但她身怀有孕,不可有半分闪失。
裴婠愣怔地望着他离开,手握紧,她不知自己是做了多大的斗争才不肯帮宁炽,也不知宁炽对她有多失望,她如今只想解释一切……
裴凌君离开后,间谍秘密送来的邀约信让她双手都在颤抖,脑海中浮现出无数遍解释混乱的画面。
她魂不守舍,却被外人当作想念裴凌君。
裴婠至死不肯放弃那早已叛国杀人无数的宁炽,只天真想着如何挽救。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趁着夜色坐上那不知命数的马车,看着墙角倒下的尸体,看着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难民,心中苦涩得咬紧牙关。
车帘被拉开,她依旧是猛然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耳畔响起裴凌君曾经对她痴恋的嘲笑和理智的分析。
就如他所说,裴婠不够了解宁炽。
夜色兵马守候在此,为了不惊动城内的人,兵马只有百人不到。
宁炽焦急地来回徘徊,他眼下一片青黑,身着黑衣,隐匿在黑夜中,漆黑的眸子时不时瞥了一眼远处。
车奴手里拿着灯,出现在黑夜的那一刻,宁炽立马望去,眼中闪着光,焦急地咽下一口唾沫,缓解等待太久的干渴。
车帘拉开的那一刻,谨慎的他也忘记观察四周是否有埋伏,理智崩塌,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婠婠!”
只有车奴手中刚刚点燃的一盏灯,他站在马车下,仰头看着日思夜想之人,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已有身孕。
裴婠看着他的目光从期盼到震惊,下意识地捂着肚子,尽管在脑子中想过无数重逢后的话语,都在这一刻崩塌,一句话也说不出,像被人掐住了嗓子。
宁炽伸出手,想把她扶下来,红着眼眶,哽咽道:“你瘦了许多。”
裴婠睁大眼睛看着他的神态表情,却读不出任何信息,只呆愣愣的点头。
她猛然想起半月前,裴凌君逼着她休夫,还嘲讽她总不能让宁炽为孩子起名,那眼中的乌黑嫉恨让她夜夜难眠,如今见到宁炽,她艰难开口道:“孩子……算算时日快到了,你可愿意取名?”
宁炽脸色惨白,刚才如烟花绽放的欣喜荡然无存,只剩下震惊和满满延申至骨髓的痛恨,“名字……”
“此事重大,需要我好好想想。”宁炽道。
裴婠只当是名字事关重大,自然是愿意给他时间想。
“我未曾想到婠婠愿意来见我,这其中危险重重。”宁炽嗓子沙哑,说话也沉沉,望着地上影子,紧紧地抓着裴婠的手。
“我当然愿意。”裴婠眼泪落下,眼眶通红。
宁炽抬眸直直地注视着裴婠的眼睛,心若千针扎,沉沉问道:“那你为何不愿意帮我?”
裴婠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手心一层层冷汗,这样质问阴冷的画面让她脸色瞬间苍白,“你随我回去吧,太子不会杀你。”
宁炽冷冷地望着裴婠的眼泪,摸着她昂贵不已舒华的衣袖,知道裴凌君那人对她宠爱,冷笑两声,“太子不会杀我,又怎会杀的我爹?”
阴冷寒风吹来,月光如霜打在裴婠脸上,宁炽的话让她愣怔,手心冒着冷汗,“刺杀皇帝的人只有他一人,与你无关。”
宁炽冷笑道:“婠婠,裴凌君让你劝我投降吗?你未免太天真,我若随你回去,恐怕尸骨无存。”
她眼睛湿红,惊诧地望着眼前少年,仿佛不是他。
“你觉得我是他们派来的?”
宁炽沉默不语,望着裴婠硕大的眼泪一次次落下,他捏着她的手心满是冷汗。
“那是不是孩子,你也觉得……”裴婠哽咽地说不完一整句话,只觉得遍体阴寒,满心的期待转为失望和痛苦,那股阴寒让她脊髓都在颤抖。
太子有意恢复她公主的身份,可她却执意要隐瞒,裴凌君嘲笑她天真无数次,如今她还真成了笑话。
宁炽见她愣怔不说话,心中慌乱,面上沉沉道:“婠婠,你我是夫妻,怎么会因他人一句话而破坏了情分。”
裴婠低落垂头,“你若肯回去,就不是反贼。”
她心中明了,今日他是不肯随自己回去。
何况,就算愿意,前路也是危险重重。
“婠婠,你随我走。”宁炽说出心中最想要的话,不管裕王爷的阴谋诡计,他今日是真真切切想要带走裴婠。
裴婠抬头望着他,满眼疲惫和绝望,“我既然不愿意帮你偷取情报,自然不肯加入敌方。”
她说完此话,只觉得她与宁炽中间隔了山海,崩溃无奈落泪,紧紧地抓着宁炽。
“此事本就与你无关。”宁炽擦去她的眼泪,血红的眼睛满是仇恨,“都是他们。”
“婠婠,你不必参与,那日是我昏了头。”宁炽诚恳道歉,一遍遍擦去裴婠的泪水,抱着她低声,“你不必参与,只需躲在我身后,我会杀尽所有人。”
宁炽抱紧了她。
裴婠也只无奈抱着他,那满眼仇恨只让她绝望。
还未等到她回答宁炽的请求,一只冷箭就射到二人脚边!
警惕的宁炽赶忙拉着裴婠上马车,指挥所有人离开此处。
本以为只是巡逻城外的兵人,快马加鞭就能甩掉他们。
可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冷箭射过来,后面的人穷追不舍,势必要把他们抓住。
裴婠在马车内艰难地坐好,面色苍白,听见后面的兵马步步紧逼,想到那恶人憎恨的一幕,便哭着劝道:“后面的人不对劲,兵马不少,你赶快解开绳子,不然后面拖着我,根本逃不了!”
宁炽不为所动,望向身后的裴婠,即便千疮百孔,也想尽办法让二人在一起。
前方的兵马一直劝说宁炽丢弃了裴婠,但他失去了理智,势必要把她带走。
冷箭射过来,却不伤害裴婠所在的马车。
她攥紧拳头,这只有一种可能,裴凌君回来后发现她没了,立马派人来抓她,不然怎么会这般穷追不舍,不要命地追?
“后面的人恐怕就是裴凌君,你且放下我,也许他就不追了。”裴婠嘶声力竭地劝说道。
宁炽却红着眼看向身后狼狈不堪的裴婠,“我知道是他,婠婠,我不会再让你回去。”
马车更加急速地在山林中疾驰。
裴凌君在后面骑马追,对宁炽的加速行为感到气愤,阴沉的黑眸泛着怒意,“这么不要命的跑,真不怕婠婠出事。”
他的马渐渐靠近尾部,心中杀意四起,追上去想要一刀子砍下宁炽的头颅,血溅当场才能解心中的恨意。
今夜若是不回来,恐怕裴婠就跑到他怀中去了。
裴凌君不顾身后人的阻拦,怒冲到前,与宁炽齐平,手拿长剑与宁炽厮杀起来。
宁炽驾着马车,艰难与他应战。
若不是前方有人射箭,恐怕宁炽刚才就被他一刀了解。
前方毕竟有宁炽的亲信,即便他疯了不肯放弃裴婠,可他们也没放弃宁炽,三番五次与裴凌君迎战。
马车实在颠簸,裴婠难以坐稳,脸色苍白,想尽办法护着肚子。
破旧的马车内,她听见外面的打斗以及宁炽的咒骂,知道裴凌君一人单枪匹马追上来,便绝望地劝说宁炽快离开。
宁炽招架不住,手臂受伤,血红的双眸看着颠簸的马车,最终无奈跳上另一人的马背上,逃离此处。
裴凌君微微叹息,让身后的人继续紧追,自己则一人稳住了马车。
颠簸的马车让裴婠忍不住吐出来。
漆黑的夜色中,裴婠也看不清来人的表情,只狼狈地爬在地上呕吐。
他很平静地看着裴婠呕吐,手捏紧成拳,青筋冒出,冷声道:“贱人,他叫你一声,你就像狗一样跑过去,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