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嘉琦飞黄腾达
电脑屏幕上，两张照片并排放大，康绍光一颗头歪向左边，又倒向右边，视线在那张脸上，扫过一圈又一圈。
到底哪里有魅力？佘凌老阿姨。
左边这一张身份证照，毕竟二十年前拍摄，真的很精神，图片上的老阿姨，当年只有二十几岁，很是清秀，挺胸抬头，双眼向前，元气满满。
证件照拍成这样不容易，青年时代应该算是个美人，但再一看右边这一张，进入基地时拍摄的大头照，康绍光闭了一下眼，基地内的影像又出现在脑中。
肌肉松弛，许多斑点，这还罢了，关键是耸肩驼背，腰总是微微弓着，一看就不够理直气壮，挺不起脊梁，当年的朝气，早已消失不见。
所以先且不说何剑玉那诡异的性取向，纵然她是蕾丝边，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不过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平庸暗淡，完全没有任何吸引力可言。
莫非同性恋的偏好都这样怪异？蕾丝边偏爱老阿姨。
康绍光正在想，回头是否要找心理学家，咨询一下同性恋心态，房门重重叩响，下一秒便推开，一个人大步走进来。
康绍光本能关闭屏幕，转过头来:“老邱，是你。”
邱定国走到小书桌旁，“啪”地一下重新启动屏幕:“什么机密信息，连我也要防？唔，我刚瞄一眼，果然是她，她又怎么了？”
康绍光:成为我的情敌，但这话真不好说出来。
“你认为这个人，作为女人怎么样？”
邱定国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问题，还以为是通货膨胀的案子。作为女人，当然是失败的。”
既没有经营家庭，也不是职场精英，唯一一回在沈工宿舍做客，自己抓紧战机，早摸清佘凌底细，一直没有结婚，却也说不上是女强人，曾经奋发过，早早掉了下来，从此便只是虚耗精力，做着文艺青年的白日梦。
自己坚决反对沈同福的联姻梦想，这便是主要原因，这样一个碎石堆起来的女人，会拖死忠泉。
然而:“绍光，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难道你……”
康绍光差点一头撞在电脑屏幕上:“你在想什么？”
有没有这么离谱？老邱，你也是写小说的吗？
邱定国呼出一口气，笑道:“我就说你不至于。不过为什么忽然看她的照片？”
还问出那样一个问题。
康绍光神经拧成螺旋形:“前两天闲谈，女人过了四十岁，是否完全枯萎。”
邱定国:原来如此。
我就说，佘凌，怎么哪里都有你？
“说起来就气，忠泉现在还念念不忘。元旦那天，我去他那里，那一盆小雏菊，这个季节居然开花，忠泉就端端正正坐着，对着它看，昭辉和我说，看了半天了，睹物思人啊。果然，我一和他提起彭营长的事，他就乐起来，小说里推进剧情两个手段，其中一个是爱情，临别一句话，他记到现在，要走了还谈小说，立的什么人淡如菊的人设？”
康绍光喉头颤动，小肠都要扭转起来，反季节开花，果然是一朵奇葩，她是把自己的生活，都过成了小说。
而且古怪的秉性会传染，政委是怎么想到，要把这句话用在这里？
定了定神，康绍光问:“彭营长的报告，有批下来吗？”
邱定国点点头:“刚刚批准，事情就在这几天。”
清早，佘凌从洗手间出来，望着隔壁炉火腾腾。
“白雁，煮粥？”
伍白雁抬头朝她笑了一下:“这几罐八宝粥，我特意留到今天，过腊八节。”
“啊，今天是腊八。”
佘凌恍然忆起，当天一月十五号，腊月初八。
然后便惊诧:“居然还在保质期？”
伍白雁笑道:“还有一个月到期，明年的腊八，就没有这样方便的粥。”
金属罐装八宝粥，保质期730天。
林蔚提了一小桶脏水，去往洗手间:“凌姐早饭吃什么？”
“玉米糊，毕竟也是粥。”
“种植区的玉米？”
“是啊，前两天换了一点，为了省火力，便要玉米粉，如果在家里，便买那种大颗的玉米粒，高压锅煮粥，才是咱们东北传统的吃法。”
伍白雁搅着锅里的粥:“东北的玉米粥，我知道，有一次部门吃饭，东北餐馆，经理点菜，要一大盆玉米粥，端上桌，金灿灿，尝起来还不错，菜单上标了个小名，‘大碴子’。”
龙柏真拍着腿笑道:“正宗的大碴子，里面要加饭豆。”
陈嘉琦端了一盆水经过。
伍白雁叫着她:“今天便去么？”
嘉琦转过头来，笑着说:“是啊，今天就走了。”
“有空回来看看。”
“我会想你们的。”
乐呵呵便赶了过去。
十分钟后，两碗黄澄澄的玉米糊分别摆放在面前，佘凌端起碗来，舀起一勺，吹了吹，慢慢吸进嘴里。
“啊，真香。”
佘凌眯起眼睛。
龙柏真也尝了一口:“有香成这样？”
佘凌笑嘻嘻:“配上芝麻油拌的腌萝卜条，流油的咸蛋，当然美味。”
“这些小菜在哪里？”
佘凌指指自己的头:“在这里。”
“啊，咸蛋。”伍白雁语调萦回，“钱衡在养殖区，每天追着鸡屁股，却拿不回一只鸡蛋，衣服裤子上不准有一个口袋。”
佘凌低低地乐，端了粥碗凑过去:“那一回我听滕忆说……”
苏明雪快步跑来:“红茶，红茶呢？煮熟的胡萝卜，快来吃！”
红茶从龙柏真脚边一下子窜过来。
佘凌忙说:“它有吃的，你留着自己吃。”
苏明雪笑道:“不差这一口，我还加了一点鱼油。”
“深海鱼油吗？不留着换物资？基地交换这些保健品，开价高一点。”
同样的临期食品，鱼油人参比饼干罐头价格贵些。
“那一瓶已经开了封，而且只剩十几粒，婆婆和嘎公都不吃，妈妈爸爸也不肯吃，说不如留着给红茶。”
佘凌笑着揉红茶的头:“你真是出演团宠文。”
苏明雪叹一口气:“也只有这个了，上一次那位何警官，拿了一颗蛋黄，真希望自己也能这样，把好东西给红茶。”
佘凌笑道:“她也是好容易省下来，一个礼拜吃不到一颗蛋。”
苏明雪微微一笑:“还是在外面好，滕忆每天一个鸡蛋。”
伍白雁一皱眉:“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说的。”
“他自然不会讲，但他的垃圾里，每天有一个蛋壳。”
佘凌:末世幸存者都好像FBI。
“那一天他还说，劳动的异化。”
就是何警官提起基地供电的那天，下午万田来付尾款:“余下的两瓶安乃近。滕忆在看马克思。”
苏明雪冷笑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嘉琦跑过来，伸出掌心，递过一件东西:“白雁姐，昨天借的指甲刀，谢谢。”
苏明雪笑着问:“什么时候走？”
嘉琦面色如玫瑰般红，末世之后，气血从未有过的充盈:“中午之前。”
等她走了，苏明雪低声说:“如今她发达了，凌姐，你可要小心。”
佘凌呵呵一笑:“随她怎么样咯，痛恨我的人有很多，她的级别真不算太高。”
都是上校、中校，营长夫人算哪一个等级？
伍白雁说:“还是谨慎些，虽然是有规则的地方，但怕意外。”
佘凌笑一笑:“大不了离开这里。”
“离开营区，要去哪里？”
“总有地方可以去。”
或者找个无人区。
早饭后，居住区逐渐空荡，各处都安静无声，只有一个地方热火朝天。
嘉琦哼着小调，钻进帐篷，把毛毯、旅行箱一件一件取出来。
朱素兰问:“搬完了吗？”
“全空了。”
朱素兰抬手“啪”地一下，将帐篷折叠起来。
蒋缇走过来，招呼了朱素兰和陈老汉，招手要嘉琦跟她过去一边。
嘉琦笑道:“你无需劝我的。”
埋头继续整理物品。
蒋缇站了一刻，见嘉琦无意说话，一家三个人都只顾忙着，只得向电站而来。
佘凌手托腮望着她:“又降温了。”
昨天就已大体整理，今早只要卷起铺盖，收拾早饭的餐具，因此到十点半钟，旅行箱、蛇皮袋全数打理好，嘉琦背起登山包，弯腰去提蛇皮袋，给朱素兰推开手，让她拖拉杆箱。
王骁运水回来:“要不要用小拉车？”
朱素兰摇头:“你马上又要出去，我们反正不远。”
一个男人遥遥地过来:“我来一起搬。”
朱素兰连忙摆手:“周先生，不用客气，东西不多，你赶快把帐篷支上。”
王骁咧着嘴笑:“这是个宝地呢，谁住这里，就有好运。”
周坚嘿嘿一乐，把手中长圆柱形的帆布袋放在地上。
那一家快步走向门口，经过电站，嘉琦满脸是笑，向这边挥手:“蒋姐，我会来看你。”
蒋缇也摆着手:“一路顺风！”
到那三个人的影子不见了，蒋缇转过头来:“她无论如何不肯放下过去。”
佘凌手托下颏点点头:“我昨晚听见了。”
临别前一晚，许多人过去说话，当别人都散了，蒋缇依然在那里，不知说的什么，忽然嘉琦提高音量:“我这个人就是双标！”
蒋缇叹一口气:“曹药师也劝过她的，兰姐已经不说什么，但嘉琦很执拗。其实，她本来人并不坏，待人很热心的，我病了那一段，去她家借蜡烛，她们也很难，但还接济我。只不过，大战之前，阴错阳差，如今又是这种状况，大家心情都不好……”
佘凌笑了笑:“只愿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