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大夜班啊，幸亏我能写诗
“铃铃铃”，呼叫铃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间，显得分外刺耳。
佘凌丢下手里的半个馒头，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午夜凶铃》条件反射，她看了一下床位号，撒腿便跑过去。
“护士，我心脏跳得好快。”
佘凌用手电光照了一下床头的牌子，肝癌中期，昨天刚刚化疗。
“您放松一下，我马上去找大夫。”
值班大夫匆匆赶来:“心动过速，服用美托洛尔。”
三两下开出药名，佘凌拿着医嘱，跑到药房:“白药师，今天是你。”
玻璃窗后面，药剂师很年轻，二十七八岁，她接过单子，转身进入里面房间。
短暂的等待间隙，佘凌打开《药学词典》，输入“美托洛尔”，显示词条:是一种选择性的β1受体阻滞剂，主要用于治疗?高血压、心绞痛、心肌梗死、心律失常……
“呼”，佘凌吐出一口气，还得学习药理学，作为护士，有责任审核医嘱，自己临时抱佛脚，幸好有万能的小智。
几分钟之后，白药师回来，将一个小小的塑料袋放在台面:“美托洛尔，两片。今天夜班？从前很少在晚班看到你。”
“今天是我第一个夜班。”
真刺激，刚经过一个心脏除颤，现在就跑来拿药。
难怪鲍春雷一个月后才安排自己夜班，重任在肩，夜班护士相当惊险，急性发作往往在晚间，所以晚六点一上班，自己就绷紧了神经。
只说了这一句，佘凌转身飞奔回去。
刚刚把药送到病房，照顾患者吃药躺下，另一个病房又有人呕吐，佘凌赶忙跑去拿便盆，接住呕吐物，又清理地面，更换床单，然后巡查病房。
巡视的尾声，一个年轻患者叫住了她:“护士，我睡不着，有安眠药吗？”
“我去问医生开药。”
“不用麻烦了。能陪我说几句话吗？”
“好啊。”
佘凌在她床边坐下来。
“我们要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吗？虽然我知道已经很幸运了，这里非常安全，但这样不见天日，让人看不到希望。”
佘凌想了想:“外面总会恢复的吧？比如切尔诺贝利。”
野生动物的天堂，鸟雀在洞开的窗口筑巢，松鼠在树枝间跳跃，野葡萄藤爬上楼房，森林的领地扩张，鹿群在其中徜徉，星星点点黄的紫的野花，草地上奔跑着羚羊。
女子咳嗽两声，轻轻地笑:“很美好的图画，夜晚大约还能听到狼嚎。”
真像个诗人，还挺押韵的。
佘凌:“所以不能离开吉普车。”
现实主义抒情诗。
终于回到护士站，佘凌看了一下表，凌晨两点三十二分。
不多时，苗盼盼也回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二十四分钟，就到三点。”
“到交接班还要五个小时啊。”所以三点钟有什么可期盼呢？
“过了三点，心脏病发病概率降低。”
佘凌恍然记起，颜水晶曾经和自己讲:“夜班最紧张就是后半夜一点到三点，心梗高发。”
那是二十五号晚上，颜水晶比别人早一点从服务社回来，佘凌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水晶，好消息，我可以值夜班了。”
颜水晶愣了一下:“夜班多一点津贴。等我想一想，有什么要特别留意……一点到三点，千万要绷紧后颈皮。”
重点巡房时间。
就在这时，铃声又响，佘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跑过去。
“护士，我要上厕所。”
佘凌一颗心放下来，扶着老阿伯进入洗手间。
这项任务总算没有那么惊险，高龄人士日常看护。
回到护士站，苗盼盼问:“是什么事？”
“阿伯要上厕所。”
苗盼盼皱眉:“从前都是护工的活儿。”
并不是护士绝对不肯做，只是在大战之前，大城市中，护工很普遍了，作为医疗系统底层的存在，承担了很多工作。
但是现在，基地内不设置护工岗位，由于人员利用极其高效，便也少有陪护的家人，因此像是喂饭、擦身、上厕所，这一类从前护工的职责，便由护士承担。
佘凌打开抽屉，取出手机:“阿欠，有点困了，让我看看书，提提神。”
“还是看护理学？”
佘凌摇头:“网络小说。”
这一个月时间，上班全是护理工作，班后还要学习，已经很有点饱和，这个钟点正是最疲倦的时候，如果还看专业书，实在受不了，一定要打瞌睡的，所以就看一看狗血网文。
大战前正在追的《咸鱼大小姐》，突如其来的巨变，就中断了，此时重新捡起来看。
佘凌飞快地翻页，看着看着，呃……
女主手握猫眼吊坠，望着府邸中人们的奔走哭号，“秦国的军队要打进皓京了，那些虎狼，快逃难”，果然上天让我穿越，又送给我空间，不是免费的。
断断续续阅读，靠着小说撑过了夜班，二十八号早上七点五十，佘凌把夜班记录交给鲍春雷。
鲍春雷看了看记录，又瞧瞧佘凌:“有黑眼圈了。昨天晚上怎么样？”
“夜餐能量不够。”
一个馒头，加一点咸菜，六点钟在护士站吃了配餐晚饭，到半夜十二点，整整六个钟头，并不是在休息，而是在工作，跑来跑去，结果只有这样一点加餐，末世物资匮乏，鸡蛋火腿肠，自己就不奢望了，有一份熏豆干也是好的，结果却是没有。
所以到了早上，已经饥肠辘辘，虽然已经吃过早餐，却仍然好像没吃一样。
鲍春雷点点头:“好在已经发了津贴，中午你去服务社看看，有饼干之类买一点回来，今天晚上可以顶一下。”
服务社营业时间与图书馆一样，都是在午休和晚间休息的时候。
佘凌:幸好有津贴，不然夜班实在难熬，末世开启四十三天，即使进入基地时，随身带有食物，也早已消耗完毕，这个时候，谁还有小零食拿来当夜宵？
一想起那些卤鸡翅、茶叶蛋、海带丝、五香鸭胗，佘凌忍不住口水直流。
鲍春雷眼望着她，摆了摆手，好的，佘大姐，我知道你已经很饿了，赶快回去休息吧，睡梦中时间很容易过，睁开眼就是十二点，好开午饭了。
佘凌拖着步子回到宿舍，虽然心里有点急，但生物马达动力不足，人体机器功率偏低，就是这样慢慢的。
回到宿舍，第一件事是洗澡，没有热水，佘凌只得用凉水简单擦身，从淋浴间里走出来，佘凌感到，精神了。
虽然肠胃依然空虚，但倦意减轻。
难怪一个长夜班之后不供给热水，是为了激发身体的潜能。
佘凌坐在床上，黑暗中，又在考虑该吃什么，十四个钟头的大夜班，早餐的馒头稀粥不足以弥补消耗的能量，本来这个时候应该立刻倒头睡觉，但不吃一点什么，实在睡不着。
临睡前的营养补充有两个要求:
一，容易消化;
二，没有气味。
所以汉堡炸鸡之类都过滤掉。
但不想吃汤面，也不想喝白粥。
该吃什么？佘凌大脑无力再转，直接把自己的两个条件输入系统，问:“有什么好推荐？”
小智回答:“果泥，菜泥，肉泥。”
佘凌:“我快给掏空了，正经一点，不是开玩笑的。”
推荐的是什么？宝宝辅食？
“鱼片蛋花粥，不加麻油，只加盐，一枚水晶。”
“要一份，熬稠一点，鱼片不要有刺，多加一点青菜。”
佘凌拿出金属碗。
“……桂花鱼片，无肌间刺。”小智说。
另外，你要求还真多。
二十分钟后，一碗热粥下肚，佘凌感到，生命的活力又回到自己躯体中，躺下来好睡觉了。
睡梦之中，耳朵里忽然钻进刺耳的噪音，“铃铃铃”，佘凌肩膀一抖，倏忽睁开眼睛，差一点立时跳起，当她发觉眼前一片漆黑，脑筋急转，才明白了，是在宿舍。
刚刚值完一个大夜班，现在是休息时间，陡然的紧张之后，无比轻松，好像从前清早匆忙准备起床，生怕迟到，下一秒记起当天是礼拜天，于是再躺两分钟。
铃声仍然在响，佘凌关闭了闹钟，现在安静了，手机灯光下，她爬起来洗漱，虽然不急于上班，但仍然不能拖延，马上要冲向自己最向往的地方——食堂。
佘凌望着餐盘，橙黄色的胡萝卜，又有一种新食材，不过蘑菇啊，蘑菇，这种地堡生存必备食物在哪里？
风卷残云一扫而空，佘凌端着餐盘又去窗口，自从来到基地，首次要加饭。
阿姨给她舀了小小两勺:“就这些，再没有了。”
佘凌望着餐盘里那一点点饭菜:“只怕不够，待会儿还要来的。”
“等你到这里，早就见了底。”
阿姨挥动不锈钢勺，“咣咣”敲打米饭车，如同战士敲打钢盔。
十二点三十分，佘凌来到服务社，开门第三天，依然拥挤，你争我抢，高声叫嚷:
“饼干！”
“牙膏！”
“没有，没有，没有。”
服务社隔壁就是图书室，佘凌转过去一看，里面站满了人。
佘凌翻了一下眼皮，取出手机，靠在墙上看着，早知如此，该在食堂多坐一阵。
她站到有点腿酸，勤务号声响起，里面的人呼啦啦都涌了出来，如同潮水退却，无论服务社还是图书室，都瞬间清空。
佘凌缓缓转动颈项，目光如波，送走那一片背影，从容收起手机，悠然走进服务社:“老师，我……”
客服头也不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