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明缨,初淮的目光沉了沉,并没有说什么。
温惜惜问:“你……们查到了什么?”
初淮摇头:“尚未。”
温惜惜忍不住又问:“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生母与你……还是说明家要对付你?或者……”
她的思绪有些烦乱,对于生母,她的感情实在是复杂。从记事起就不曾见过生母。温沛海和姚曼彤骂她有人生没人教,骂她生母无耻不要她了,她幼时什么都不懂,也恨过明缨,为何要抛下她一走了之,若是留下,她怎会过得那样苦。
可是越长大,她却越能理解明缨。她若不走,这辈子只会被温沛海继续拿捏,她走了,也给唯一的女儿铺好了路。
温惜惜应该怪的,是对她施加伤害的温沛海与姚曼彤,而不是明缨。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否认,对于明缨,她的心底是有责怪埋怨的,因为她无数次见着姚曼彤将温媛媛搂在怀中,她羡慕不已,多希望自己,也能有那样一个疼爱自己的阿娘啊。
初淮轻笑起来:“若是,温家呢?”
“温家?”温惜惜瞪大了眼,“温家为何要害你?温家与张家,莫不是有过节?可是便是两家不睦,何至于对小辈下手?甚至,我只是个无人要的孤女,早就被温家弃了,又何必这般劳师动众?”
初淮不过是随意说了一句,温家在其中做了什么,他并不知道,也没有推测出什么。可没想到,这女子竟会如此反应。
无人要的孤女?被温家弃了?
初淮从来心冷,生在皇家,他注定疑心重,不能轻信任何人。可是哪怕他身中奇毒,将要命不久矣,父皇也从未抛弃过他,母后更是不遗余力的想要保全他。
他还记得幼时母后抱着他哭,她说:“屹儿若不是我的孩儿,一定不会这般艰难,都是阿娘不好,是阿娘害了屹儿……”
她为了替他祈福,从万佛寺的山脚,一步一叩拜的上山,祈求上苍能护住她儿的性命。
而面前的女子,那样小,就被双亲抛弃。明明身为京都贵女,却不得不待在陵安城,做一个商户养女。
温惜惜丝毫不知道初淮的变化,她兀自说着:“虽我是温家女,其实对于温家的情况并不知道多少。但以我对温家老太爷与温老爷的了解,就算是你家与他们对立,他们也绝不会对一个孩子动手——你说你是胎里的毒,他们何至于心狠至斯?若是温沛海倒很有可能,只是温沛海蠢笨,怎可能想到这样恶毒的法子?”
初淮听她这样分析,竟不由得笑起来。
这样的笑,连他自己都愣住了。听她说起她的家人,他心情很好吗?
温惜惜也愣住了。
两人都有些尴尬,还是温惜惜指着蛇肉:“熟了熟了,再烤就要糊了。”
初淮将这根树枝递给她,重新串了几块蛇肉继续放在火堆上烤。
温惜惜拿过干净的叶子,将蛇肉弄到叶子上面。因为太烫了,她非常小心,还时不时将手放到耳朵上面去。
初淮这么看着她,觉得似乎心中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温惜惜弄下来一块,忙将装有蛇肉的树叶捧过去:“初淮,你快吃。”
荒山野岭,除了初淮自己带的一点盐,就没有别的调味品,这烤制的蛇肉,并不怎么好吃。
但现下哪里是挑剔的时候?他们要裹腹,要坚持到能出去,或者是等到有人来救援。
初淮问:“你怎么会在通州城?”
温惜惜解释:“我叔父……你既然调查过,应当知道我的养父何文宏了。何家在通州城的产业出了问题,我叔父过来处理,竟被人偷偷关起来。我怀疑此事与上头有关,不放心所以过来一趟。”
“上头?”
温惜惜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朝中的斗争我都不清楚,我也并非真正的温家女,对于温家势力了解甚少。但这件事情,明显有人要拿何家开刀对付温家。温家如何我不在意,可何家是我的家,我不能不管。”
初淮皱起眉:“他们两个斗得真厉害,连温家都不放过,若是温家失败……”
温家表面看是纯臣,但温家三夫人姚曼彤是姚家女,贵妃的庶妹,有着这一层关系,温家便与老三谢屹阳脱不了干系。温家老太爷只是从一品的平章政事,但是他与先帝出生入死,连父皇私下都会尊称他亚父,温老爷更是父皇最信任的人。
当初皇祖父是要给温家加官进爵,可温老太爷自己不肯答应。他说在其位谋其职,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情,他的能力只够如此。至于爵位,与江山社稷没有大功,怎能封爵。
初淮深吸一口气。
有温家在,老三就能屹立不倒,只要他没了,老四根本斗不过老三。
这也是为什么,老四这般着急,动作这么大要迅速扳倒温家了。而且,同时也对付他,未尝不是特意为之。他若没了,父皇母后定然震怒,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自然不可能与魏家有关,只怕桩桩件件,都会指向姚家。
一石二鸟,他没了,老三也无靠山,储君之位便只有他老四名正言顺了。
温惜惜疑惑问:“谁斗谁?温家怎么了?”
初淮摇摇头。
其实对于老四的动作,他原本没打算管。这些年老三太跳了,只等着他死了立刻鸠占鹊巢,让老四对付他,搓搓他的锐气也是好的。
但现在……
初淮看向温惜惜,这女子敏锐聪明,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分析出很多东西来,只不过对于朝堂之事她知之甚少而已。她想要护着她的家人,不是温家,而是何家。
有这么一瞬,初淮后悔自己放任不管了,若是没有何家,她会再次没有家吧?
温惜惜吃了一块蛇肉,还不忘将火堆上面架着的未熟的蛇肉翻个面。这样烤制的蛇肉有些柴,她努力下咽,起身洗了一些果子,端回来递送到初淮面前。
“吃些果子可以解腻。”
初淮抬头:“若我,是与你敌对之人,你可会后悔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