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装菜的竹篮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十几名杀手无声地向她逼近……
她忽然瞅准了一个卖面粉的摊子。
眼疾手快间,她一弯腰拿起那个竹编的大篮子,将面粉飞速往这些人眼睛处撒去,“杀人啦!!”
撒面粉转了一整圈,姑娘的声音尖利刺耳,杀手们没想到她会突然泼面粉,纷纷被呛得咳嗽,眼前也是陷入一片迷糊,洛夭夭瞅准时机夺了其中一个人的刀,左右挥着乱劈几下,从他们中开出一条道来,夺命而逃!
身后追杀声不断,她拼命地跑过这条小巷,往大路上跑去,一面跑一面喊:“救命,救命!啊——”
终于跑到了大道上,她成功混进了人堆里,那十几名杀手没再追了,她却脚下一绊,向前摔了个狗啃泥!
好,这是我来京城后摔的第二个狗啃泥。她自嘲地笑笑,忍着疼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周围似乎有路过的目光向她投来,但没有人过来帮她。
手肘处忽然一阵剧痛,她呆在那里动弹不了,脸色差得吓人。
糟糕,应该是关节错位了……她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抱着那条受伤的手臂,拖着受伤的腿,往王府走去,活像只一瘸一拐的小兔子。
一面走,脑中一面想,今天的杀手是谁派来的?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呢?我在这里,也没有仇家啊……
君琰,君琰……她现在只想去找他。
回到熟悉的王府,熟悉的书房,她看到了君琰,想到之前发生的口角有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抱着手臂悄悄站在门口,只往里探着头,露出半个小脑袋。
他正坐在案前读书,英俊的脸上仍有些许病容,但比前些天气色要好多了。夭夭看见他拿着书册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就是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会温柔地捧着她的脸颊……
太阳洒在他的侧影上,看上去温暖而宁静。她等着他注意到自己,可是等了半天,君琰仍旧读着书,片刻也没有抬眼。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好自己跳进去——一瘸一拐地小跳进去。
这回他终于注意到了她,淡然地抬了抬眸。
“君……”
“你怎么来了?”他手上仍然没停下翻书的动作。
这话问得好生见外,夭夭心想。她默了默,轻轻对他说:“我刚才出去,遇到人追杀,我跑掉了,可是手肘扭伤了……”
她看着他,但他始终淡漠的神情让她心中愈发忐忑了。她的话说完了,空气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她有些尴尬,喃喃补充道:“好疼……”
要是换作从前,他早就上来关心她了,还会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可是今天君琰一动也没动。
方才憋了一路的眼泪,忽然间哗哗地涌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眼泪,许是太疼了,或许是她的眼泪不轻易在人前流,只会在他面前流,又或许是她觉得只有他才会心疼自己……
君琰看着她哭,无动于衷。
良久,抬了抬手:“扭伤了就去找大夫上药,本王又不会看病。”
“啊——?”她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
转念一想,他是还在为上次闹得别扭生气吗?
以前他也从不在她面前自称“本王”呀。
她抬手慌乱地擦了擦眼泪,想道上回的事儿,他们确实还没和好。上次皇上当面赐婚,他没办法拒绝,心里正烦着,自己却偏在那时不依不饶,肯定是惹他生气了,他到现在还在怄气……对,都是她不好。只要现在把误会说开就好了,让他知道她是真的受伤了,是真的……
“君琰,你还在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却将她堵了回去。
“我……”她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憋住了哭腔,终于继续道:“我刚才被人追杀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我很害怕,以为自己差点就死了……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手肘就扭伤了。”
“哦。”君琰看了她一眼。“找琉璃帮你吧。”
“……君琰?”
“还有,你自己就是大夫,难道不会正骨?”
“我……”她哑声了。她本想借着这些,再对他表表心意,表示自己相信他,相信他能将与张家的婚事处理好,即便办不到,她也能等,她不会轻易放弃他……可是他如此说,她便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冷漠。
还有,一丝不耐烦。
从前他从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过。
短短数日,就变成这样了吗?
她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或许是因为他病还没全好吧?对,他还没完全康复,是她来无理取闹了,她等他完全好了再来……她想着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
君琰放下了书,朝她走来。
夭夭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洛夭夭。”他头一回叫她的大名。
姑娘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盯住他。
“你对本王的称呼该改一改了。”
“……什么?”
他走到她面前,重重抬了抬她的下巴,目光如刀,“本王是大楚的景王,江湖人称九爷。除了皇兄,普天之下谁敢直呼我名,是要被杀的。”
洛夭夭身子一瑟!这还是她头一回近距离感受到他那森冷迫人、叫人不可直视的气场。
他是江湖魔头,每每要杀人的时候,动手前便是这般气场吗?
她的腿开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可是他以前,这般冰冷迫人的样子都是对着旁人,对她从来都是温柔缱绻,几个月来她早已习惯了这份偏爱,眼下陡然转变,让她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了,以前的那一切也都像一场梦似的,来无影去无痕。他,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似乎也并不想看到她的眼泪,重重把她的下巴放下,与她擦肩而过,背对着道:“从今往后,你若再敢直呼本王名讳,便也和旁人一个下场。”
她的唇哆嗦了一下,声音里复染上了哭腔,“王……王爷?”
这个称呼于她而言,是那样疏离、拗口而陌生。
他没有答话,大步离开了屋子。
大颗的泪珠一颗一颗掉在地上,偌大的书房里,四面的窗都敞开着,朔风呼啸直入,吹着她单薄的身子,她失神、无措又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就算先前有什么误会,现在她也足够坦诚了不是吗……
“姑娘!”琉璃这时候进来了,看到她在哭,“姑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受了点伤。”
“姑娘,你是手关节错位了!又摔跤了吧?琉璃来帮你!”
小侍女拿了药膏过来,扶她去榻上坐下,就要来帮她正骨。
夭夭伸手拦住了她,“不用。”
“怎么了?”
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忘了吗?我本就是大夫啊。”
说完,也不待侍女反应过来,“啪”地一声巨响——她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已将自己的骨头掰正。
琉璃吓得脸色惨白。姑娘对自己下手可……真狠。
她曾经也有过这种情况,掰的那一下可疼了。别人来帮忙尚且害怕,更别说自己动手……她忽然从她脸上看到了心如死灰的神情。
夭夭躺倒在了床上,脸色很是难看,很快她又强撑着坐了起来,从琉璃手中拿过膏药,“我自己来吧。”
琉璃怔怔地看着她给自己涂药膏。
伤口很疼,她一声轻哼也没发出,紧咬着牙关——
和方才在君琰面前哭的那个完全判若两人。
“琉璃,扶我一下,我要出去。”她不想再待在他的书房里了。
“好。”小侍女上前来了,刚扶着她站起,脚边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咔嚓”一声,又不知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一张写满了人名的纸,悠悠从她眼前飘落……
夭夭疑惑地看着那张纸。“琉璃,捡起来。”
琉璃将纸递给她。
纸上大约有几百个红色的名字,她拿进了一看才发现,这些人名都是用血写的……
琉璃默了默,“姑娘,你还是不要看了。”
“这到底是什么?”她疑惑地看着那百来个名字,忽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了她的视线!
“司舟?!”——司云的亲哥哥。小时候,司云、司舟就住她家隔壁,司云是她的竹马,而司舟待她也像亲哥哥一样。数年前司舟离开云青山,去了江西做生意,一走就是几年,至今都没有什么音讯。
她心中闪过了不详的预感,问:“这上面写着的人都怎么了?”
琉璃叹了口气道:“姑娘,你真的不要再问了,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知道得太多,王爷会更不高兴的。”
她摇了摇头,眸中是催促之意,“告诉我,快告诉我!”
“姑娘!”
“求你,琉璃,你告诉我,我不会和王爷说的……”
琉璃深吸了口气。
“王府的名单分为两种,黑色的是要用的人,红色的是已杀的人,两份名单都放在书房里。红色的……是谁接令动的手,就由谁用血刺字写下已死之人的姓名。”
夭夭蓦然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这上面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是王府的秘密。姑娘今天知道了,千万不可说出去,也不要去质问王爷……奴婢一会儿把它们放回原处,姑娘当是从没看到就好了。”
那,司舟呢?!
司舟……也被君琰杀了??
他只是去江西从商,他犯了什么罪要被杀?!
“为什么要杀掉这些人?!”
“九爷杀人不需要理由。”琉璃平静地说道,“于他有碍的,都得杀。他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他。他并非天性弑杀,而是把杀人作为一种高效的办事方法。”
夭夭怔住了。
“姑娘,你从认识王爷的那刻起就已经知道他魔头的名号了,不是吗?”
……是,她是知道,可那时候,还没有如今这样的体会,也没有在他的杀人名单上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名!
“这一份名单是江西的,姑娘。”琉璃补充道。
“江西?!”
原本她还刚想安慰自己说,那个“司舟”有可能是同名同姓之人……
司舟哥哥。
忽然她眼前一片漆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