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至,我可以让你去看冬冬,今天的事能不提就不提。”
“我知道。”
李夏至胸口像被一口大石头拴住,直直向下坠,他脊背一阵发凉,闭眼但眼前都是尸体七零八碎但骨肉项链摇摇欲坠的恶心状,他打开窗户透风,恶心的感觉一直下不去。
直到下车,李夏至才将胃里积攒的废物倾倒而出。沈故递给他一瓶水:“涮干净你的嘴,别让冬冬闻到你嘴里的味儿。”
“你好像还没涮嘴。”
沈故开了一瓶水漱口:“满意了吧?”
“你知道是谁吗?”
“能光明正大搞掉一个家族的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沈故:“就连我也猜不到。”
“但这是好事。”李夏至擦擦嘴边的水渍,仰起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是为你,还是为冬冬?”
“都有吧,只可惜他们没死在我手里。”
“看不出来,你也是个狠角色,”沈故笑:“以前小看你了。”
“确实,兔子虽然看上去温顺,但惹到了,却也很难全身而退。”
林吻冬在家里练习走路,加上复健很配合,他现在已经可以扶着边缘走路,也不会很疼,但稍有不注意,还是会摔倒。
林吻冬坐上了轮椅,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了。自己骄傲和倔强了小半生,他累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林吻冬打开电视,新闻正在播放关于白家灭门的惨案,全家三十六口无一幸免,还有四个人,死相惨烈。有人怀疑是是林氏企业和几家联合公司为了收购与白家产生摩擦才起意杀人,但调查结果显示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警方也查证却与他们无关,好像也不打算查证。
林吻冬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虽然和舅舅和解,他舅舅是个表里如一、耿直死板的人,家风严谨,决不允许违法犯罪,所以才气愤自己的妹妹顶罪。排除后,林吻冬紧绷的心稍稍轻松,他不希望自己剩余的家人再度入狱。
林吻冬更奇怪了,那会是谁?这次灭门惨案表面是寻仇和报复,但为什么是白家?林吻冬点开手机查阅白家的背景资料。
白家当家人是董施的大舅子,但这个人脑满肥肠,把他爸爸的基业毁得一干二净,妹妹只知道吃喝玩乐嫁了一个开美发店的花心浪子。董施是入赘进来的,所以大舅子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两人之间还打了好几次,闹到了警察局,被判了两个星期的志愿服务。
林吻冬继续翻看新闻,他得知董施的美发连锁运营出现了问题。大舅子和他老婆不给他借钱,他回国是因为有人告诉他林吻冬有林珏的钱,但林吻冬一分钱都没有,他一气之下想要绑架李夏至威胁林吻冬,却意外地这次他因为绑架行凶又被通缉,想拿钱跑路,一气之下杀人,是有逻辑的。
但林吻冬觉得不对。时机太巧合了,偏偏是在自己生日前一个星期回来,偏偏是在自己出事后白家接着出事,李夏至的那四个弟弟妹妹也跟着死了.....这么多条人命可不是小人物可以做的,必须是有权有势并且熟悉国外法律,还能抽身不被调查的人物。
林吻冬闭了电视,他嗤笑,那还能是谁呢?
“冬冬,我来了。”
李夏至:“冬冬,我给你买了草莓还有青提,都是你爱吃的,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沈故在来的路上和李夏至交代过,林吻冬的声带恢复情况比预期得要好,复健也在有序展开,李夏至亲耳听过、看过后,才算放心。
“瘦了。”林吻冬眼神都是心疼,抬手没问题后,他试着触碰李夏至的脸,李夏至轻轻握住:“我没瘦。”
“留下吃饭吧。”林吻冬:“沈故会做饭,做点你爱吃的。”
沈故:“冬冬说了,那就留下吧。”
“好。”
沈故的手艺确实不错,林吻冬也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甜蜜,李夏至想这也许是林吻冬最好的选择。
林吻冬目送李夏至离开,他也有了自己的打算。他觉得这件绑架案太多疑点了,手机里的视频他虽然呈递给了警察,但他总觉得这个视频落在自己手机里很不合情理,像是故意要留下证据。
先是董施回国要钱,再是自己被绑架,被录下视频,再到现在他们身首异处,这一环扣一环,处心积虑的计划,背后的黑手操纵这一切到底意欲何为?
林吻冬思来想去,他把一切掰开了揉碎了,将其中的线索串联,他得出的答案是董施是替罪羊。但到底谁会处心积虑又大张旗鼓地同时对付了自己和董施,同时他还会收益呢?
林吻冬的脑海里浮现一个许久不曾被提起来的名字:秦文鼎。
因为秦霄,秦文鼎对自己又是羞辱又是眼神威胁,他有这个动机。
“冬冬,冷椴接走了李夏至,你放心。”
“嗯。”
林吻冬:“我想回去。”
“不行!”
沈故呵斥:“我不允许,你不能去找李夏至。”
林吻冬显然被沈故吓到,沈故:“你现在还在复健,我得陪着你。李夏至上课上班,忙不过来,我能照顾你。”
“好吧。”
“冬冬,李夏至占据了你太久了,我和你才住几天,你就想他了?”
“吃醋了?”
“有点。”
“我会乖乖地待在你身边,”林吻冬笑:“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爱吃夏至的醋。”
“因为很多时候,是他在保护你,而我是在伤害你....就连你被绑架受伤,他都不怕我,会给我两巴掌,责怪我没保护好你。”
林吻冬吻住沈故的嘴巴:“但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我很知足了。”
“对不起...”
“为什么?”
“说好的给你过生日,结果我却错过了。”
林吻冬:“等我复健结束,你再帮我庆祝好吗?”
“到时候把外公、夏至、冷椴,还有舅舅一家都请来,帮我补过生日。”
沈故叹气:“你什么事情都忘不了李夏至。”
“你要吃醋的话,可是要吃一辈子了。”
“你的意思...是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吗?。”
林吻冬勉强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沈故扶住他:“乱来,小心受伤。”
“对,”林吻冬说:“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沈故在纸条上留下了打车的号码,他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没办法陪他去复健。林吻冬打了电话,上来接他的人是沈忠的司机,他小心地扶着林吻冬去了医院。
“小林少爷,我还要去见沈老先生,您如果要回家,可以联系我。”
“不必了,”林吻冬说:“我好不容易有力气,我想自己走走。”
“您...”
“如果沈故问起,你可以解释是我骗了你,你没找到我。”林吻冬:“你是外公身边的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回话。”
“是。您多注意安全。”
医生对林吻冬的身体做了细致的评估,“小林少爷现在可以不坐轮椅,可以拄拐了。然后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可以完全地恢复到常人的水平了。”
“医生,那我能继续做设计吗?缝衣服,拿画笔。”
医生欲言又止,“只要您不放弃治疗,您还是可以的。”
“医生,您流汗了。”
“我可能有点热,空调度数开大了。”
“医生,这里只有我和你,你还不说实话吗?”
“我....我不敢说。”
林吻冬:“为我治疗的医生有好几个,我不信你们都不说。”
“其实是沈老先生吩咐过我们,不能说。”
“我的手,”林吻冬看着自己还是很难弯曲的手,早有猜测:“是不是不能再拿画笔或者缝衣服了?”
“不仅如此,每到阴潮雨天或者是三九天,像有无数只小虫子附着在血管上用口器啄食手筋脉。”医生擦擦额头的汗:“严重的情况下写字吃饭都是问题...”
林吻冬在遭受到折磨时他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真的要透过医生的口说出残酷的真相,他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医生,既然外公让你们保密,就当我没问过,对你们对我都好。”
“您放心。”医生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要坚持针灸,并且吃药,会痊愈的。”
“谢谢您。”
林吻冬望向初春湛蓝的天,闭眼能感受到暖阳静静照在身上,温暖自身体内流窜,偶尔刮来的风还夹杂些寒意,但吹在人身上很舒服。
“孩子,慢慢拼,不要着急。”
林吻冬被坐在医院凉亭里的穿着病号服的母子吸引,戴着呼吸管的小男孩颤巍巍地手在拼飞机的模型,母亲在一旁鼓励他。
“妈妈,等我病好了,我会好好读书,我要做飞行员,我要开飞机,带妈妈去世界旅行。”
“好,妈妈都支持你。”
“妈妈,我会长大吗?”
母亲颤抖着抚摸儿子的脸:“当然会,你会变得高高的,健健康康,然后去实现你的梦想。”
“妈妈,我一定会好好治病,我一定要做飞行员。”
林吻冬听不下去了,他微笑着走向她们:“小弟弟,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的,我是设计师,我的手指骨折,但现在在医生的帮助下我已经可以继续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了,你也不要放弃,好吗?”
小男孩躲在妈妈怀里,怯生生地点头;“谢,谢谢哥哥。”
林吻冬转身,拄着拐离开,来到了公交车站。
林吻冬坐在靠窗的位置,拉开窗户,抬手遮住刺而温暖的阳光,光下伤疤粉嫩的光折射的回忆历历在目。他不是怕死,他只是不愿意苟延残喘、像垃圾一样活着。过去的伤害不足以让他恐惧,毕竟本来就是贱命一条,他宁可带着生前所有的梦想进棺材,也不愿意半死残废地空念过去曾有的辉煌和成就。但事已至此,他只祈求未来发病的时候能减轻痛苦。
林吻冬看向公交车,这辆车是去向蘭市大厦的,他意识到自己上错了车,他转头看到与公交车擦肩而过的黑色奥迪。
车主正是沈故。
“冬冬,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其实都低估了你,低估了你对生的无畏,低估了你对死亡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