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说的话声音很小,原以为江容景是听不到了,却不想他张了张口,嘴型是:“知道了。”
江容景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进了宫。
沈芙刚来到瑞玉阁,便看见坐在位子上的沈蔚。
一旁的小茉战战兢兢,看来是有事寻她。
沈芙放下手中的扇子,走近沈蔚。
“皇兄,即便我们是一母同胞,你深夜来此,可知母妃知道了会如何怪罪?”
沈蔚冷哼一声,没有看她。
“你这是什么装扮?堂堂晋朝公主,身着男子服饰夜闯梧国公主驻地?”
沈芙略显尴尬的笑了笑,“皇兄,你怎知道我去了梧国公主那儿?”
沈蔚叹了声气,“今早你拦住我,我便知晓你定是不寻事情不罢休。”
“还有一件事,极为重要,但却不能由皇兄出头。”沈芙想起了夜泱给的密报。
是很重要,重要到关系着晋梧两国是否能停战,但也不能由沈蔚上呈。
这密报确是梧国皇帝字迹,但若就这样交上去,岂不是通敌之罪?
“是何物?”沈蔚疑惑问道。
沈芙将那密报拿了出来,沈蔚看得很认真。
随后惊讶的看向沈芙。
“知道你与梧国公主有私交,但这密报乃是梧国皇帝亲笔书写,可......太子夜洛还在这儿呢?”
沈芙摇了摇头,“我不知,只是见她一面,谁承想她交给我如此重任。皇兄,梧国是不是内忧严重啊?”
沈蔚沉默了,他知道,沈芙说这话很对,夜洛留在此地未归国便是最好的例子。
“没想到,芙儿也是如此聪慧之人。”
沉默过后,便是对沈芙打心眼儿里的夸赞。
“快走吧,我要歇息了。”沈芙笑了笑,但还是毫不留情的将他“赶”了出去。
“此物便放在我这儿,芙儿你便不必担心了。”
沈芙点了点头,随之叫来下人备好热水。
沈蔚走之后,小茉才诉说了她走后的全部经过。
“殿下,您是不知道,二殿下来时气势汹汹便要找您,我是实在瞒不过。”
沈芙笑着安慰她,“好了,此事已过。你表现很好。”
小茉开心地将花瓣撒进那木桶中。
沐浴过后,沈芙躺在了床榻上,却是如何翻身都睡不着。
她纵然平时再玩闹,今日也明白夜泱的意思。
她这样怕那个太子夜洛,说明这人十分不简单,或许,梧国内忧便是由他而起。
而他现在都不曾回了梧国,那定是有埋伏。
沈芙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着自家儿子有反的意思,定然会布下天罗地网。
意思很明显了。
一夜无眠。
以至于沈芙白日里醒来时,眼眶下已经出现了些许乌青。
“殿下,今日梁府公子与阮家姑娘成婚,奴婢为您选好了衣裳,梳洗后二殿下会来接您。”
小茉恭恭敬敬回答道。
“皇兄何时说的?”
听闻此话,小荷凑上前来回道:“昨夜走时,二殿下嘱托奴婢的。”
沈芙点了点头,神色稍有些不耐。
前些日子刚参加了阮家的宴席,现下又要去看他们的婚事。
看来这阮懿思是真的不动脑子,非要她来,也不怕她搅和了这婚事。
沈芙乖乖的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小人素净的脸庞,脂粉轻洒,口脂微抿。
虽说坊间传闻她的名声坏的出奇,但她的面容乃是这都城中绝色。
有一句话说得好,她的名声差过,但没人说她丑过。
晋朝公主,也没人敢肆意谈论其相貌。
沈芙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若是无人敢谈论自己的样貌,那么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呢?便敢肆意谈论了。
何况这事情本只有一些男子知晓,是谁大张旗鼓的宣扬?
想必定是宫中之人......
沈芙发现,自己简直越来越聪明了。
正在她思索间,沈蔚从殿外赶来,催促她:“好了吗?要快些才是。”
“再戴一支步摇便好了。”沈芙埋怨他道。
昨夜那样晚回来,也不提前告知她。
整日里待在宫中,什么都不知晓。
小荷听着沈芙的碎碎念,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殿下,本应是能知晓的,但昨日您出了宫,贵妃差人来告知不了了之。”
“......”
她说这话好像也很对。
戴好步摇,沈芙跟着沈蔚出了瑞玉阁,一眼便看到站在马车旁的江容景。
“你怎......”又来了。
后面的话沈芙没有说出口,见江容景心情很好的朝她招手。
“今日宴上我有事情,你跟着容景,没他跟在身边不得擅离。”沈蔚嘱咐她道。
“皇兄,我才是公主,为何要他跟在身边才能走动?”沈芙不满反驳道。
“自然是他能保护你。”
“可丞相府谁会明面出手呢?”沈芙看江容景为自己掀开了帘子,一脚踩在了木板上吃力的往那马车里钻。“更何况,你有何事?今日满朝文武百官都去了丞相府,又不会让你去文阁办差。”
说到此,沈蔚面上竟有了些红意。
江容景扶她一把,在她耳边悄声道:“多日未见,自是见想见之人。”
沈芙明白了,一脸狡黠看沈蔚:“噢~我知道了,皇兄。”
“不必开口,知道便可。”
沈蔚挥了挥手,一同上了马车。
“为何不向父皇请旨?慕云姐姐家世也算上乘,你们又互相爱慕。”
听沈芙这样说,沈蔚闭上了眼睛。
“请旨起码要有功才会顺利,况且皇上原想将太傅之女嫁与他。”江容景解释道。
“为何?”
沈芙很是不解,她一早就知道皇室子女的姻缘最是不由人,但慕云姐姐好歹是何将军的女儿,已经很是匹配。
“你知道这些也没什么,我便说与你听。”江容景叹了声气道。
沈芙点了点头,听他说着。
“太傅并无实权。”
沈芙听到此已经明白......
朝臣上奏请皇上立太子,可皇上心中嘱意之人并非是沈蔚。
“不过谁告知你此次婚事是在丞相府?”江容景反问她。
“难道不是吗?阮懿思那种性子,怎会同意嫁去梁府。”
沈蔚睁开了眼,忽地一笑:“皇上赐婚,若是不愿也无可奈何。”
“可阮丞相不是深受父皇信任吗?”沈芙又不明白了,他们在说这些什么弯弯绕绕的,简直想的脑子都要炸了。
“殿下不必知晓这些,只需知道你将会嫁与我便好。”江容景止住了沈蔚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心思,又开起了沈芙的玩笑。
沈芙掀开了帘子,看着街市上一通热闹景象。
“朝臣联姻,当真是盛景!要说再比这大的场面,便要数前些年皇姐们和亲时了......”沈芙眨了眨眼,没有理会江容景的话,而是自顾自说道。
“殿下,老奴看到了何家姑娘的马车,可要停下?”门外驾车的车夫说道。
沈芙眼神一亮,当即便走出马车外。
正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的何慕云在见到沈芙后连忙也让自己啊车夫停下。
她下了马车走上前,拉住了沈芙的手。
“殿下......不知二殿下可在?”
沈芙环顾周围一圈,看着这人来人往的街市高声道:“本宫与何家姑娘相谈甚欢,便一同坐本宫的马车前去吧!”
随后拉着何慕云的手上了自家马车。
听到这话的江容景和沈蔚笑了笑。
“聪明。”江容景看着沈蔚道。
“那肯定,我沈蔚的妹妹,怎能蠢了去?”
沈芙掀开了帘子,朝沈蔚眨了眨眼。
只是现下慕云姐姐已经到了自家的马车,要如何离开让他们二人独处呢?
沈芙看了眼江容景,确是没有什么办法。
“殿下,还有一段距离便到梁府了。”
沈芙起身坐在了江容景的身边,还是等着到了梁府再离开。
否则慕云姐姐会被诟病。
梁府门外人很多,不过也就是今日,圣上赐婚,朝臣不得不来。
往日里梁府门前人很少,沈芙知道,她以前常常来此。今日这些恭维的人不过是因为阮丞相。
红绸系在接亲的轿子上,两旁站着丫鬟和丞相府的仆从。
沈芙远远的看了一眼这景象。
一阵风吹起,她看见了坐在轿子中央的阮懿思。
戴着红盖头,一袭红色嫁衣。
什么都是红的。
沈芙跟在沈蔚身后入座,不久沈蔚便带着何慕云离开了此地。
剩下他们二人大眼瞪小眼。
“殿下猜猜,今日可会发生什么事?”江容景拿了杯酒放在沈芙眼前问她。
“什么事?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就算有人不满梁家,应当不会众目睽睽下出手吧?”
沈芙见江容景摇了摇头,一脸神秘兮兮的。
“新娘子到!”门外喜婆高声喊道,众宾客这才坐好。
“也不知道皇兄去了何处?”
“自然是相会。”
沈芙瞪他一眼,相会是自然,可这宴席都已经开始了。
阮懿思在喜婆的牵引下来到梁府正堂。
喜婆将红绳子交给同样穿着红色婚服的梁严翊。
只是他那眼神,哀怨,心死,注意力完全不在此次婚事上。
沈芙看着两人走上前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夫妻对拜。
就在关键之际,阮懿思的手缩回袖子中一改方向,竟直直拿出了一柄匕首刺向梁严翊。
坐在主位上的梁父心中一梗跌倒在地。
沈芙一惊,难道这阮懿思疯了不成,竟在大婚之日行刺。
只不过让她疑惑的是,阮懿思与梁严翊算是青梅竹马,怎变得如此境地。
阮丞相坐在梁父身边,却是没有要起身阻止的意思。
索性阮懿思不是将军之女,亦不会武功,刺入梁严翊那伤口虽疼,但不至于要命。
如此,一桩喜事突然变成这样。
阮丞相走上前来,朝沈芙行了一礼。
“公主殿下,今日到此地,臣不胜感激,还请公主回禀皇上。此次婚事是臣之过错,臣,愿辞官!”
沈芙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登时便慌乱起来,阮丞相怎好好地要辞官?
“丞相之意,公主定会转达,还请丞相放心。”江容景上前一步,身子稍偏将沈芙护在了身后。
阮懿思手中拿着的刀子跌落在地,她回过头来看这边。
周遭的宾客倒吸着凉气,府上的下人纷纷寻找太医,场面一度混乱。
“公主殿下自然是能将我与家父意思转达给皇上,阮懿思在此谢过殿下。”
沈芙后退一步,她未见过阮懿思这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阮懿思看了眼门口。
江容景却是挡在她之前。
“放心,我怎敢伤害公主。”阮懿思凄凉一笑。
这话说出来,沈芙眼神示意江容景放心,跟着阮懿思来到另一边。
“有何事要说与我听?”沈芙看着阮懿思,她身上的嫁衣还溅了些梁严翊的血迹。
“你会不会恨我,恨我夺了你心悦之人,却又不好好对他?”
“我恨你做什么?况且谁跟你说梁严翊是我心悦之人?”沈芙反驳道。
“梁家害死了我的姑母,我阮家定是要报仇雪恨。不仅是成婚这日,今后每个日日夜夜,他梁家都会觉得......生不如死。”
阮懿思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容不知道是嘲笑梁家,还是嘲笑自己。
沈芙抿了抿嘴唇,像这样的人才可怕,平日里看起来是端庄的丞相之女,实则心中暗含着仇怨。
也不知阮懿思的姑母是怎样一个人,竟然连一向遵守规矩的阮丞相都未曾阻止。
“沈芙,多谢你。”阮懿思像是心中做了很久的准备,如今才说出了这句话。
“若是你回禀给皇上,最起码我阮家还能存活。”
“我可不能保证你阮家会存活,是阮丞相平日里对晋朝的付出,才促使父皇饶你阮家。”
沈芙话音刚落,梁府门口便出现一众侍卫。
“还请阮姑娘跟我们走一趟。”侍卫首领如此说道。
江容景走了过来,站在沈芙身边。
阮懿思看明白似的,出口问道:“你如今心悦之人是他?”像是问题又像是答案。
也对,梁严翊那般人,本就入不了沈芙的眼。
可笑坊间人还如此乱传,始作俑者当会在某一天受到惩罚。
造谣公主,乃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