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光温暖和煦，清风拂过，难得惫懒一回，又没有一群小家伙们吵闹，宋则的心情平静又惬意，即便是发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家伙，也没有感到不悦。

“闪电说，你想成家，现在不去争取的话，以后可不要哭鼻子哦。”

面对宋则的取笑，白虎有些窘迫，心里想说他现在只想和宋则成家，想起驭生的警告，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吞了回去。

“族长说，我的职责是保护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宋则轻笑，“那太可惜了，听黑风族长说，今年参加的雌兽都很厉害呢，我还想着，等你看了，回来讲给我听。”

听到宋则口中称赞的参选雌兽，白虎不以为然，“那些只是将将能够独自狩猎的小家伙，算不得厉害。”

“哦？看来，你比他们厉害多了。”

宋则转头，看到白发少年挺了挺胸膛，下巴也抬高了几分，骄傲又得意地告诉大巫，自己就是比他们厉害。

“啊，我是相信你的。只是可惜了，没见过你打猎时的样子，想必，一定很精彩。”

骄傲的白发少年听出了宋则话中的失落，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打猎很危险，雄子不能去看吗？他听了，怕是会更难过。

说带他去看自己狩猎吗？那更不行了，万一让大巫遇到危险，他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就在白虎心中的搏斗还未分出胜负时，宋则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下次，带我一起去。”

“什……什么？”白虎既惊讶又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说，带我一起去狩猎。”平铺直竖式的命令语气，不容一点拒绝的余地。

白发少年不敢置信地垂头，却见宋则的神情不见一丝轻笑，也没有任何表情，他感知不到眼前小雄子的情绪，却感到莫名的压力包围着他。

两人一个向前低头，一个微微抬头，白虎却彷佛觉得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个，他下意识地单膝跪地蹲下身，让宋则的视线得以平视，一句干脆的“是”脱口而出。

这一秒，他的潜意识代替了理性与感性，第一时间选择了服从。

等宋则离开了一段距离后，白虎才恍惚想明白，方才那股熟悉的颤栗，竟像是自己第一次进狩猎队，听到队长发出捕杀命令时的感觉，那是对上位者天然的敬畏与服从。

在这之后，白虎感觉自己整个人彷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停留在与宋则对视的那瞬间，一半在服从大巫命令和违抗族长命令之间反复横跳。

他一时思量着狩猎途中可能遇到的种种危险，努力设想自己该怎么应对以保护宋则；一时又开始担心私自带大巫去狩猎的事情被族长知道了，会不会罚他不能呆在宋则身边了。

白虎的内心焦灼，身体却凭借本能，跟随着宋则，与他保持着既不打扰又不脱离视线范围的距离。至于下午宋则是怎么教授族人用火、烤肉煮汤的，他是再也没有心神关注了。

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金乌已经悄然坠落。

篝火，已经熊熊燃烧；鼓声，正激情澎湃；族人，在载歌载舞。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陌生场面让他有种置身异族他乡的错乱感。

白虎定睛看向宋则，却见他围坐在篝火边，手里拿着炙烤过的野果。

光影跳动间，白虎彷佛看到了他脸上浮现的熟悉笑意，顺着宋则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化为人形的雌兽围着短小的皮裙，正迎合着鼓点欢快地摇摆着腰肢，由于皮裙过短，时而还能看到皮裙掩映下甩动的那条小短腿。

白虎大惊！什么人，竟敢趁他不留神的时候，先他一步，勾引大巫！

瞬间的大惊后，便是大怒，白虎眨眼间化为人形，第一件事，却是将自己的皮裙撕裂几道口子，草草围在腰间，大步走过去撞开那个占据宋则目光的弱鸡，然后用比对方更大幅度的舞姿摇摆起来。

有力的腰肢，配合着激越的鼓点，白发少年那即便是在夜里也白得发光的大腿根，张扬地挣脱开破烂到几乎没有什么遮挡作用的皮裙，狂刷存在感。

白虎出人意料的这一出，让宋则先是一诧，继而捧腹大笑起来。

本是因一个舞姿奔放的族人，回忆起了上一世短视频中被大数据疯狂推流出圈的舞蹈，让宋则对两个迥异文明在穿越时空后重叠又碰撞的刹那，感到曼妙又惊喜。

或许，这个原始又野蛮的兽人世界也能像前世那般，开出绚烂而独特的文明之花吧。

白虎的乱入，以及他那笨拙却努力模仿摇摆的模样，撞开了宋则漫无边际的遐想，难得地，他开怀又畅快地大笑了一场。

而他的笑声吸引来更多人好奇的目光，等看到了白虎的舞姿，大家都控制不住地笑作一团。

眼见白发少年因周围人的笑声红温了整个脸颊，明明已经尴尬倒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却仍没有停下笨拙的模仿。

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的宋则无奈轻叹，他朝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来到自己身边，又朝自己的身后抬了抬下巴。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白发少年很快领会到了宋则的意思，无需多言，他利落地化形为白虎，走到宋则身后，趴伏下来，巨大的虎脑趴在两只前爪上，乖乖扮演一只自带保温功能的虎皮靠垫。

宋则的身体微微向后，倚靠在熟悉而柔软的虎毛中，一只手臂后肘撑在虎背上，另一只手习惯性揉搓着毛茸茸的虎耳，继续看眼前笑闹着争抢美食、舞姿原始而奔放的族人们。

他知道，自己和白虎之间的一举一动落在了在场所有族人的眼中，他们之间的默契配合，无异于当众公开承认了两人之间特别的亲密关系。

只是，此时此刻，当所有人享受着他用火焰带来的光明，谁又能在刚品尝过碳烤五花肉后，质疑这个带给他们空前愉悦的大巫呢？

既如此，趁机为摇摆不定的白虎打一根强心针，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又有何不可？

宋则不知道的是，即便没有这一针，白虎也没有想过违背他命令的可能，他只是理性地选择了一个更有利于他的时机……

黑夜使万物暗淡，却使互相吸引的人儿更加夺目，跳跃的火光闪烁着暧昧的幽光，照耀出人们脸上不加掩饰的情谷欠。

越来越多人相携离开，吃饱喝足的年长者带着昏昏欲睡的年幼者退场，越夜越兴奋的年轻人却结伴躲进火光无法穿透的幽暗山林，进行一场相互愉悦的、酣畅淋漓的原始运动。

鼓乐之声渐渐停歇，山林中却相继传出此起彼伏的肌肤相撞声、情动时高亢或低吟声，接替了皮鼓和芦笛，演奏着生命之源的神秘乐章。

将燃尽的篝火用泥土掩埋，身骑白虎、肩负长弓的小少年也隐入了幽暗的山林，安静的路上传来小少年雀跃的声音。

“走吧，我们去打猎！”

白虎的脚步有一瞬的停滞，却没有犹疑多久，慢慢加快速度，带着他的小少年，像山间的风一样穿越虎族领地的一座座山头，奔向更广阔、也更危险的区域。

直到金乌露头，天色渐亮，偷偷出去通宵打猎的两人，背着猎物悄然回到主峰时，他们面上虽有些许疲惫，情绪却依然高亢。

宋则想，他大概是喜欢上了在虎背上穿梭山林、跨越草地、跋山涉水的感觉，也终于共情到了前世一个朋友为什么那样喜欢骑马，或许令他们着迷的是天地之大，任我遨游的自由感。

白虎兴奋的却是看到了宋则全然陌生的一面：皎洁的月光下，大巫站在高高的树杈上，手拉弓弦，射中野猪眼睛的那一幕，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到死也无法忘却。

两人在溪流边处理干净猎物，回到孤儿洞的厨房，宋则难得有了亲自下厨的兴致，熬煮了一大锅丰富的排骨汤。

切肉的时候，他猛然回想起自己打猎时的情绪，不像要观看虎族雌兽比斗时的厌倦，他只觉平静。

同样是杀戮，打猎是为求生，屠杀丧尸是为求生，同族相斗亦是为求生，他又何必将这些杀戮分为三六九等，自设道德枷锁束缚己身呢？

原来他也是个庸人，惯会自扰呢。

想通这一点，接纳自己的缺点后，宋则的心境开阔不少，自上次精神受创后一直尘封的前世记忆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份松动并没有让宋则感到危险，也只是偶尔能让他想起前世一个朋友的那般程度，等他后面发现能够更加自如地查阅和理解脑海中那本医药大全时，就是意外之喜了。

早饭的味道香飘十里，勾醒了孤儿洞中贪睡的小家伙们，也诱惑了山林间闹腾一夜后精疲力尽的贪欢少年们。

用过一顿鲜香可口的早饭，忙碌一夜的少年们恢复许多精神，却依然恋恋不舍，不想离开，宋则只得答应让他们留下来学习用火、练习烹饪。

为了不失公允，也为了领地内少发生几起用火不当引发的火灾，宋则索性和族长商议将最近三天作为烹饪教学时间，将族人聚集起来□□学。

三天后，能成功学会引火、灭火，背出用火安全守则的族人，才被允许在他们自己的领地用火。

忙忙碌碌教学的第三天终于过去，刚要好好休息睡个大觉的宋则，被慌张找来的巧手扰乱了计划。

“大巫，求你救救墨竹吧，他快要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