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洲的眼睛瞪大,把话咽了回去。
回到祁家,梁戈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接了起来。
“恒朝,干嘛呢?”
他输了密码,推开门。
“怎么了?”
“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你这几天有音乐会表演,准备的怎么样了?”
祁恒朝想了一会,关上门,“还成,你要来看吗?”
对面梁戈懒洋洋回答道,“来啊,你之前表演,我不都去了。”
他又停顿两秒,像是憋不住,“你上次在山脚下说的真的假的,傅靖真会去啊。”
祁恒朝了然地笑了,“是啊,他不是输了么。”
那边的人变得激动起来,“那成,你多给我几张票,我叫上老钟他们一起去,给你捧个场,结束以后吃个宵夜。”
“成。”
祁恒朝挂了电话,解开领带,随手扔到了房间沙发上,转身去了露台。
露台宽敞,放了躺椅和超大玻璃桌,旁边放了几颗盆栽,绿油油的,随风晃动着。
他躺了下去,望着天空上的几颗星星,月亮还挺圆。
也不知道傅靖在干嘛,估计气死了吧。
他忍不住轻笑,在躺椅上眯了会,回了房间。
林宅。
一间装修精致的房间内,林墨满脸怒气,手边的电话亮着。
原本白皙的皮肤气得发红,一双眼睛充满阴鸷狠毒,和平日娇弱的模样大相径庭。
“林少爷,你还在听吗?”
林墨气极,牙尖相抵,“我在,你继续帮我跟着,动作干净点,后天晚上动手。”
祁恒朝,你对我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你不是要拉小提琴吗,我让你在所有人面前出丑。
随即他把电话挂了。
傅靖从床上醒来,呼吸还不太平稳,暗灰窗帘紧闭,密不透风,整个房间宽敞整洁,所有的东西有序排列,却无端地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他做了梦。
梦里他被关在一个狭小黑暗的小屋子,叫不应,无人知晓,嗓子都叫干了,他不停地拍门,渴求有人能注意到他,可是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哭累了。
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他已经记不清了,这段记忆是否真实存在,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梦到了,那之后,他对于黑暗狭小的空间总是很排斥,会莫名地心慌。
去看过医生,医生说这是幽闭恐惧症。
为什么会做梦呢?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摸出了手机,早上七点。
他掀开被子,起身去洗漱。
将纽扣仔细扣好,拿出被熨好的衣服,挑选合适的领带,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他看起来又恢复了无坚不摧的模样。
看了一眼秘书发来的日程表,早上八点开例会,开完会有一些想要合作商的文件要看,十点约了和他们公司对口的新兴产业的开个视频会议,下午还有一堆报表要看。
最近财务部交上来的报表,乍一看还行,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各种问题。
他刚回国上任没多久,下面的人多少有不服他的,特别是在公司呆久了的老员工。
他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整顿公司风气。
忙完一天之后,他长长呼了口气,坐在沙发上,透过落地窗户往下看,车流穿梭,灯影阑珊。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了,十分苦涩。
他无端地想起了昨日的桂花香,以及,浓重的酒味与衣领上极淡的柑桔与烟熏感混在一起的味道。
他昨天说,排练。
所以,他今天会去吗?
斑驳的光影落在傅靖脸上,深邃五官显得更加神秘,也更加孤寂。
他在窗前站了一会,拿起车钥匙下了楼。
数字一层层往下坠,他直接去了地下一层。
驱车驶离,黑色的迈巴赫低调奢华,车头调转,他往平日相反的方向行驶去。
其实是犹豫过的,万一对方根本就没有当回事,只有他当真呢?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开出去了。
履行自己的承诺罢了,如果对方今天没去,那他之后也不用再浪费时间陪对方玩闹了。
说是这样说,但是他开车的速度还是比平时快了。
排练厅灯还开着,他走了进去,还是那个小姑娘在值班。
看见他笑了起来,有点兴奋,直到他走近,她开了口,“傅先生你来了,那位先生已经等你很久了。”
“他交代我,你到了的话,和他说一声。”
闻言小姑娘就要拿起手机。
傅靖拦下来,“没事,我自己进去。”
他将手上的风衣脱下,搭在手上。
小姑娘痴痴地看着,黄金比例的身材,手指干净修长,衣服一丝不苟,满满的禁欲风味,想起来另一个眼若桃花的男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琴声悠扬,估计对方又没关好门。
傅靖在门口停了一会。
祁恒朝今天弹得是一首风格比较轻快的歌曲,与之前轻柔舒缓的节奏并不相同。
莫名地,他被这种愉悦的氛围影响,感觉身上也轻快不少。
里面的人很陶醉,竟然来了很久了,就这么笃定,他会来吗?
他推开门,皮鞋磕在地上,琴声应声停下。
对方侧过身来,勾起笑容,“你来了。”
傅靖被对方的笑容晃了一下神,心脏像被羽毛挠了一下,他装作无事,点了点头。
祁恒朝一直看着对方走过来,身体放松,捏了一下脖子和肩膀。
等对方走近了,他才移开视线,拿起身旁的水喝了一口。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傅靖将大衣放下。
“其实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想来试试,而且,我相信你。”
祁恒朝扫去平时不羁的样子,一脸认真地看着傅靖。
傅靖看着没开过的另一瓶水,那是为他准备的吗?
相信自己吗?
祁恒朝那天说,相信他不会言而无信。
祁恒朝像是有读心术,将另一瓶水拿起,递了过去,“就是给你准备的。”
傅靖接过水瓶,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接着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嗓子被水润开。
凉凉的液体顺着喉道流下,流进胃里。
嗯,比咖啡好喝。
祁恒朝看着对方神色有点不自然的样子,心里轻哼,小样,我还拿不下你。
硬的不行,咱们就来软的。
傅靖没有继续问,坐回了钢琴架旁,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开始弹奏,身体放松,姿态优雅,仿佛一个尊贵的小王子。
祁恒朝笑了一声,重新拿起琴弓,跟上傅靖的节奏。
大提琴跟着钢琴的步伐,缓慢登场,随后两种乐器相互配合,彼此衬托,十分默契。
他们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好友一般,甚至无需多言,彼此信任,互相是对方牢靠的背脊,安静地陪伴在彼此身侧。
像是置身于一片茂绿的草坪,阳光不骄不躁,洒在了刚冒出头的嫩芽上,细密的露珠还落在上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
又恍若有一个少女,在地上翩翩起舞,微风都醉倒在她的裙摆之下,与她嬉戏打闹,追逐单纯懵懂的少女,发丝散落,裙摆泛起一圈圈波澜。
平和舒缓的节奏中,一幅幅动人的画面自发在脑海中呈现,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追逐这片刻的安静与美好。
你知道,我在这里,我不会走。
你也不会走。
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悠久的时间跨度是永恒,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那片刻虚幻的时间便是永恒,在那一瞬间让人为之震颤的片刻,就是永恒。
一曲结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风停了,人却未离场,还存在于刚才梦幻荒诞的虚幻空间中。
沉而缓的呼吸声彼此交替,在针落可闻的空间内,十分清晰。
祁恒朝在这一瞬间,竟然有点分不清这是虚幻还是现实,但是头顶明亮的灯和他手指传来的微微痛感,都在提醒着,这不是他属于的世界。
祁恒朝闭了下眼,眼前的一切被黑色和红色的光掩住,过了几秒,他再睁开,眼里的混沌不复存在。
两个人又接着练了两个小时,表演没几天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直到天色越来越黑,水也被消耗殆尽,他伸了下酸涩的身体,站了起来。
视线望向今晚很安静的傅靖,“傅少爷饿不饿,跟我去吃点东西?”
祁恒朝还没吃过晚饭,现在才发觉肚里空空,有点反酸。
他以为傅靖会拒绝,不过没关系,他自己也可以去吃。
毕竟他馋那家菜已经很久了,就是难预约,今天他好不容易约到,肯定不能浪费。
没想到,傅靖自然地起身,拿起衣服,锋利的眉眼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神情淡淡地,身姿欣长。
“走吧。”
祁恒朝意外地挑起眉,看着前面肩膀利落,身姿挺拔的背影。
殊不知傅靖下了班之后,就直接来了这里,此刻已是饥肠辘辘。
祁恒朝跟了上去,清润的嗓音带着愉快,“傅少,等我一下。”
两个人一前一后,倒也和谐,少了平时的剑拔弩张。
起码此刻,他们是配合默契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