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下,一位舞者在尽情表演,他时而化为飞鸟时而变作海浪,可身前的观众席却空无一人。
舞者掩下落寞的眼睫,他依旧沉浸在自我演绎中,不知疲倦,不分昼夜,只为征服心中的自己。
当有一天,舞者被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看重,他开始期待,自己是否可以摆脱自己。
可他发现,即使他站在亮丽的舞台上,观众的目光也并不曾落到他身上。
打击如千斤石压在心头,无法喘息,头晕目眩,使人坠入黑暗。
不知前路何方,不知何时自毁灭亡,抬头时,望到了那一抹目光。
那是一双锋利的眉眼,像雄鹰般敏锐,却偏偏带着些柔情。
余欧觉得自己变了,不像从前了,但或许这才是自己,他不知道。
陌生感袭来,没人能逃过自我审判。
余欧问完后觉得自己像等待审判的囚徒,他自己都被这想法逗笑了。
“抱歉,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可以当作没听到吗……搭档?”
云池礼放下手中的凉饮,他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一如既往用平淡的语气说:“不可以。”
男人说完后站起身,余欧抬头仰视着他,这样看来云池礼真的很高,肯定有一米九了。
“跟我来。”
云池礼走在前面,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余欧光是听着他的脚步声就觉得心中的焦躁逐渐平静,很神奇。
他穿过那天的走廊,门外院子里面的绿植比前些天看时的状态好了不少。
两人一路无言,云池礼停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他站在仪器前扫描着双眼虹膜,仪器发出提示,门开了。
余欧跟在云池礼身后进了门,这扇门他看到过,那还是初次来这里时钱闻介绍的。
这里是属于【执行人】的办公室,当时钱闻是这么说的:“老大是我们华夏整体成员与弥温对接的执行人,除老大之外,这里不允许其他人进入。”
云池礼带他来这里做什么?虽然这么想着,但余欧还是跟着他进了门。
进去后门就自动关闭了,入眼是一个简洁的房间,与中枢室极为相似,只有简单的陈设,一旁有放资料的柜子。
办公桌上面堆放着一些文件,还有余欧看不懂的机器,这么看来,没什么神秘特别的地方。
“坐。”云池礼走到桌子旁将椅子拉开,示意余欧坐下。
余欧看着面前唯一的椅子,这椅子应该是云池礼的办公椅吧?就一张椅子……自己坐了,云池礼坐什么?
他对上云池礼的眼睛,不像是考验“下属”。
“我坐?”
云池礼点点头,转身去一旁资料柜前翻找什么:“给你看些东西,时间或许会很长,所以坐着比较好。”
余欧不明所以地眨眨眼,那好吧,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
坐下后,桌面的文件也可以看得很清楚,文件上有整洁的字迹,想来是云池礼的。
人长得帅就算了,脾气也好,字也好看,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他。
余欧不自觉笑了笑,这么抢手的人,肯定早就有主了,这问题想都不用想。
他开始有些好奇,在世界还未发生“突变”时,生活还算正常时,云池礼是什么样子。
或许是某国企领导?抑或是上交给了国家?还是某领域的天才?
换成以前,他是不可能和这样的人遇到的。
那时候余欧不爱出门,除了工作,就是在家创作。偶尔会被白丛生拉出去打卡景点,但他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世界很美,一个地方的风景也可以留下独特的回忆,可是,对余欧来说,他更享受独有的乐趣与疯狂。
他以前和一位老师学过画画,觉得色彩很神奇,它给了世界颜色,让人们可以更为贴切地表达万物。
色彩是绽放的,无论什么颜色,都是人们的绽放。
余欧觉得白丛生是红色的,对生活保持热烈,性格也十分鲜活,像永远不会停止动作的发条玩偶。
而他自己是黑色的,完全的黑色,不会被任何颜色掺杂和改变。
云池礼的话……不是白色,不是红色,也不是黑色。
云池礼是一种特别的颜色,是调不出来的色彩,是可以点缀万物的最后一笔。
正想着,余欧的面前出现了一些类似影碟的东西,还有一双修长漂亮的手。
云池礼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一一打开,里面是一些组织早期的记录,他觉得这些或许对余欧有帮助。
“乖乖坐着,看完之后给你一次重新发言的机会。”
影像碟被放入桌面一角的机器中,激光将影像投射至余欧面前,画面逐渐显现,几串数字浮现在空中。
“组织初期没多少人,这些是其中一位成员突发奇想记录下来的。”云池礼站在余欧身后为他讲解着,“2890,是最初的成员数量。”
两千八百九十人……余欧看着这串数字,仿佛看到了过去的人们,华夏初期成员只有不到三千人。
影像逐渐变化,这时浮现出了弥温的影子,少女眼神空洞,如最初相见那样,深邃、冰冷。
“弥温和你们说了什么?”
余欧还记得自己遇到弥温的那天,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天,那是自己世界改变的开始。
弥温身上有许多秘密,木林柔提到过,或许只有初期成员才知道,作为领导人的弥温是如何得知世界是假象的。
云池礼应该就是初期成员中的一员,现在不问,机会就错失了。
“不需要说什么,也无需证明,眼睛与心感受到的,最为真实。”
云池礼想起自己被找到的那天,脑海中残缺的记忆,令他无法面对,也无法忍受。
他要去寻找,只有走到尽头,答案才会显现。
他垂眸看到青年的发旋,男人眼神黯淡下来,或许……不需要太久,答案就会出来了。
余欧听到云池礼的回答没有继续追问,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即便自己再问下去也是徒劳。
“当时成员稀少,能量区遍布全国,每个区都会选一位执行人与弥温、各区负责人联系,以确保后面任务的进展。”
【七洄】成员由最初的两千八百九十人发展到如今的六万三千五百余人,其中,最初的两千八百九十人只剩下三百六十七人。
随着时间的变化,能量区逐渐减少,代价却是七洄成员的死亡。
没有多少人身负异能,大多数都是普通人,最初的新人成员死亡率极高,才有了后面由老带新的“第一个能量区”出现。
再者,途中派出许多支援他国的华夏成员,人员的减少也削弱了当时华夏的力量。
于是,由十几区【执行人】发起的组织会议被召开,有领导人弥温裁决,颁布了以下新指令:
【将执行人一职交由Y区负责人担任,各区负责人将报告传至Y区基地,由Y区执行人传达领导人】
【为减少成员折损,新加入成员的第一次能量区需由老成员协助,生命与世界核一样重要】
【执行人需传达领导人指令,不得有误,否则后果自负】
……
余欧看着不断变化的影像,看到了会议中的云池礼,头发比现在要短些,青年的脸看着还有些稚气。
但他神态十分坚定,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很严肃。
跟现在比起来,还莫名多了些可爱。
会议中除了云池礼和弥温,其他人都是生面孔,穿着白衣的少女头发扎了起来,却依旧没有生机。
“她,是什么?”余欧转身问云池礼,这个问题很重要。
云池礼垂眸,原本蔫蔫的青年又重新有了光彩,这才是他想看到的余欧。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余欧的头:“先乖乖看完。”
云池礼的回避让余欧更在意了,但他也只能坐好,继续看组织的纪录片。
那次会议后,Y区是第一个开始执行指令的区域,中间折损了许多成员,但新成员会补上缺口,如此循环。
影碟中并没有记录太多,就像云池礼说的那样,这些只是一位成员突发奇想记录下来的。
一个小时后,余欧觉得身心都好疲惫——
云池礼看着他,青年好像又蔫回去了。他将余欧的椅子转了半圈,抬起对方的下巴让两人对视:“怎么了?”
余欧愣了一秒,云池礼虽然抽回了手,但冰凉的触感还是印在了他下巴上:“没事,都看完了吗?”
“嗯。”云池礼将影像碟收起,重新放回柜子里。
余欧靠在椅背上,他大概知道云池礼什么意思了,不过他本来说那些话也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完全没事了。
就算云池礼不带他来,他也会自己愈合。
只是时间会比这慢一些,痛苦一些。
为什么感觉云池礼这么能走进自己的心?
忽然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余欧将脸捂住,他有点不想面对云池礼,好丢人……他一定是脑子抽了才问那句话的!
如果换成白丛生,他就算再苦再难再自我怀疑也不会问类似那种问题。
自己绝对是疯了……不对,一定是他眼里对云池礼有滤镜,且滤镜十级,不然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在头脑风暴差点得出“自己其实有第二个人格”时,云池礼打断了余欧的自我施法。
“要重新发言吗?”
余欧抬头,云池礼回来换的衣服很修身,身材真好……他真好看。
“咳咳……要重新发言。”
云池礼抱臂看着对方,神色淡然,眼中却藏着笑意。
“我已经认识到了问题,”余欧坐好,字正腔圆道,“在此,感谢我的搭档,让我明白自己身为组织成员的重要性。”
“知道就好。”
两人出来后,基地现在十分安静,此时天色已晚,走廊上的灯全部亮了起来。
余欧想起自己还有事情,便和云池礼说:“我明天有急事要回老家一趟,后天返程,你有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