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江市,某酒店。
时桐一下飞机就赶到了这里,他在这里找到了简疏文。
看到在床上蜷成一团的简疏文,时桐心疼坏了。
简疏文没洗脸也没梳头,头发乱糟糟的,见到赶来的时桐时,他有些颓废地揉了揉头发,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对时桐说:“你怎么来了?”
见时桐站在那里不说话,简疏文只好自顾自地说道:“我不是第一次看见坠楼,左雯跳楼那次我也看见了,那次还是我叫的救护车。只是这次……这次人当场死亡,冲击有点大,所以我才……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简疏文有些羞愧地把头转到一边,似乎并不希望时桐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时桐走到床边,一言不发地抱住了简疏文。
“傻子。”时桐开口说,“这种时候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简疏文把头靠在时桐怀里,勉强笑道:“我怕你觉得我没用,或者胆小。”
亲眼目睹死人场面容易使人应激,甚至产生心理问题,哪怕是执行任务的士兵,杀了人后也要进行心理干预。简疏文是正常反应,而时桐、敏重他们之所以已经没有反应了,不是因为他们天生有多大胆,而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
时桐抱着简疏文,轻拍他的背,说:“我知道你的感受。我第一次在大院看到被拖出去的尸体时,当场就吐了,那是我七岁发生的事,我到现在还记得。”
时桐说:“况且每个人性格不一样,有人冷血有人柔软,你这样的性格,有多大反应我都不意外。”
“你饿了吗?”时桐问。
简疏文摇了摇头,“困。”
“那我陪你躺一会。”
时桐和衣躺下,对简疏文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时桐安静地躺在简疏文身边,虽然没说多少话,但却让简疏文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稳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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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金柯证券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万仁峰接了个电话,从霍江市打来的。
“事情办好了吗?”万仁峰问电话那头的人。
“办好了。”
万仁峰“嗯”了一声,说:“她本不该死的,可惜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钱已经打到你账上了,想怎么逃,你看着办,万一要是逃不了……”
“放心,我懂规矩。”
挂了电话后,万仁峰走出办公室,去法务部找陈非。
陈非因为工作能力很强,在法务部已经成了二把手,一把手是万仁峰,陈非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大。
陈非的办公室里有许多文件,文件按照类别、首字母摆放得整整齐齐。陈非是个擅长把工作做得井井有条的人,光是文件摆放这一细节就能看出。
所以说陈非是个非常让人放心的下属,什么工作交给他他都能妥帖完成,第一个享受他的妥帖的是简疏文,第二个就是万仁峰。
万仁峰一走进陈非的办公室就感到神清气爽,太整洁了,没有哪个老板走进这样一间办公室不会感到神清气爽。
陈非正坐在办公桌前办公,他很投入,连万仁峰什么时候进来都没察觉,直到万仁峰走到跟前,陈非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叫了声:“万会长。”
万仁峰笑眯眯地看着陈非,他看了一眼陈非正在处理的东西,和蔼地问了声:“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万仁峰对待陈非的态度可以用“和蔼可亲”四个字来形容,跟一开始时动不动就使用暴力不同,他现在对陈非非常好,甚至到了温柔体贴的程度,就是在床上也总是哄着陈非。
陈非说:“早上证监会的人来过了,说公司涉嫌虚假陈述和误导性信息披露,让我们配合调查。”
证监会,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官方机构,负责监督管理全国证券期货市场,维护证券期货市场秩序。
万仁峰靠着金柯证券在股市中赚得盆满钵满,而金柯证券怎么在股市中挣钱?当然不是靠遵纪守法,金柯证券操控股市,空手套白狼,他们套散户的钱,导致大批股民损失惨重,涉嫌欺诈,因此引来了证监会的调查。
陈非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万仁峰,说:“我拟了一份紧急应对方案,请万会长过目。”
万仁峰一边看,陈非一边说:“早上证监会的人来的时候,我向他们提供了相关账册和合同,也跟他们进行了沟通。他们目前还在调查,没有正式立案,我们还有机会。”
账册财务那边有招;合同是陈非在管,包括阴阳合同和假合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能蒙混过关就行。
万仁峰看了一眼陈非的桌面,陈非又说:“我正在准备材料,向证监会证明我们公司没有违法乱纪。只是在这关键节点,如果有人跳出来举报就麻烦了。”
万仁峰冷笑一声,“不会有人举报的。”
万仁峰走到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从高处望下去,车子行人跟小蚂蚁一样。万仁峰突然长叹一声,悲哀地说:“那些股民,每天辛苦上班,从白天上到黑夜,省那么点钱拿来炒股,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幻想着有一天靠着股票发家致富,做着发财梦呗。哼,就这样还有什么脸说我骗他们?他们要是不做梦,也不会被骗。”
万仁峰走到陈非跟前,笑眯眯地跟他解释道:“当然,这算不上骗,这本来就是股市的规则,既然入了市,就应该接受规则。”
陈非心想:嗯,哪怕股民因此跳楼,在资本家眼里也不过是规则。
万仁峰又说:“但我不受这种规则限制,因为我是规则的制定者。”他满脸骄傲,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
陈非又想:嗯,这样的人是规则的制定者。
万仁峰发现陈非在发呆,好像没有在听他讲话,万仁峰不生气,只觉得陈非发呆的样子有些可爱。于是万仁峰靠近陈非,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万仁峰挽起陈非的手,说:“工作一早上辛苦了,走,去吃午饭。”
万仁峰带陈非去了一家高级西餐厅,午餐非常丰盛,用餐环境布置得很浪漫,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富豪在泡妞。
万仁峰在饭桌上滔滔不绝地跟陈非聊天,聊天的话题只围绕他自己。他说他小时候有多惨多惨,父母早逝,留下一个年幼的弟弟,自己那时候很穷,连饭都吃不上,为了自己和弟弟能活着,他不得不跟着大哥大嫂打拼,那是真玩命啊……
“现在好了,我靠我自己的能力打下来一片天,我成了人上人。试问,从那样的开局,到现在的成就,全靠自己打拼,除了我,世上还有几人能做到?”
万仁峰一边说,一边目光灼灼地看着陈非,陈非从他的目光中得到了这样的信息:我这么优秀,你应该爱我。
真自恋啊。陈非低下头,默默地想。
这种时候会来事的人早就应该对着万仁峰一阵彩虹屁夸过去了,但陈非不,陈非就只缩着吃饭。
万仁峰像个讨要夸奖没讨要成功的小孩似的怒了,咬牙切齿地对陈非说:“你就非得这么清高吗?”
陈非一愣,连忙反应过来,“我没有,我只是不太会夸人。万会长,如果您需要人夸的话,您应该找别人。”说完他的身体还往后缩了缩。
万仁峰死死盯着陈非,以一种狩猎的姿态。
说来也怪,人就是这么贱,陈非越退缩、越回避,就越能激起万仁峰的进攻欲和征服欲。
这时,一通电话打来,缓解了此时的尴尬。
电话是万仁峰的养女许平烟打给万仁峰的,万仁峰一接电话,电话那头就传来许平烟欢快的声音:“仁峰叔,天大的好消息!我数学竞赛得奖了!”
“是吗?平烟真是太棒了!”万仁峰激动道,“我们平烟是最聪明、最优秀的!”他脸上洋溢的欢喜不是装的,在许平烟面前,万仁峰跟老父亲没什么区别。
“这周末我帮你办个庆功Party好不好?把你的老师啊、同学啊,都叫来。”万仁峰说。
“好啊好啊。仁峰叔,那你把陈非哥也叫来呗,他也指导了我很多。”许平烟提到了陈非。
“好,没问题。”万仁峰爽快答应。
挂了电话后,陈非说了一句:“恭喜平烟。”
“这孩子聪明,竞赛得奖,真厉害!”万仁峰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万仁峰看了一眼陈非,忽然道:“陈非,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陈非摇头,“没有。”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冷血专断的人,可事实上我很重情义,只是很多人不理解我。”万仁峰哀伤地说。
陈非心想:你自夸夸够了吗?
“平烟平庚是我大哥大嫂的孩子,大哥大嫂待我不薄,所以哪怕有再多的困难,我也要把他们的孩子养大。还有你爸爸,他照顾我,我就一辈子记得他。”万仁峰柔情地说,仿佛被自己的有情有义感动到了。
陈非一抬头,奇怪道:“是吗?可是这么多年您也没去看过我爸爸啊,我爸爸去世您都没来。”
越是虚伪自私就越想渲染自己身上有什么优良品质。万仁峰像是被陈非一下揭开了精心伪装的面具,顿时恼羞成怒。
万仁峰被陈非激得一气之下一掀桌子,他三两步跨到陈非面前,指着陈非的鼻子骂道:“你就是欠操!”
哪知陈非“哧”的一下笑了出来,说:“万会长,您还是这个样子我比较习惯一点。”
于是,回去之后陈非直接被万仁峰拽进了董事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