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一起推，在前面拉着的金邦轻松了许多，肩膀处虽被勒的有些疼，但是也早已经习惯，算不得什么，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中就走了一大半的路程。
刚刚出门准备悬挂在半空中的太阳揉着眼睛看着地上的小点子们，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爹，喝点水休息一会吧。”金免秋推的手都有些酸了起来，看着板车的里的菜轻叹了一口气。
汗水汇到了一起，成了一滴滴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滑落，还未等落到衣襟上，便被布巾和衣袖给沾了个干净。
粗糙的双手松开了把手，迟来的酸疼和麻木顿时席卷了上去，老茧被磨得掉了层皮，金邦甩了甩手：“歇会歇会。”
兰雾拿起水递了过去，又将另外的水给金免秋和金木溪都倒了一些。
接水的金免秋愣了一下，第一次发现，原来娘的手不知不觉已经开始皱了起来，连眼角的细纹都增了许多，便是那发丝间也出现了白发，往日来，竟是一次也没注意过。
“喝水呀，愣着干嘛？”兰雾瞅了一眼金免秋，随后又拿出一个碗，给自己也倒了点。
“嗯。”
金免秋借助碗沿挡住了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睛，一颗大大的泪珠倏忽滑落到了嘴边，没有味道的水变得有些苦涩了起来，手指悄悄滑动，脸上的泪痕消失的无影无踪。
车轮重重的碾压着地面上的黄土，滚动时又将黄土扬了起来，随着风飞到了一旁的路边上。
沉睡了一夜的草丛也逐渐醒了起来，挥动着叶子宛若旗帜，稳稳当当，屹立不倒。
“对了，爹，我们家的麦子要提前收吗？”金免秋眸光微动，轻抿着唇，忍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秋哥儿啊，不是爹不信你，只是这个地里还没有全都长熟，还不能割。”
金邦摇了摇头，浓眉微皱，抬头看了眼天上，刺眼的日光让眼睛有些不适。
这个天是越发的热了，也分不清与往年究竟有没有区别，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月是热得最厉害的，估计今年也差不多吧，毕竟连村里的老人都说今年的收成要比往年好些。
“嗯。”金免秋眼神微黯，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减少，以做梦为借口说出的话，可信度自然是低了许多。
只盼望着这一车菜能卖个好价钱，等麦子收了软磨硬泡的让爹娘多留下一些，到时候总比去买那涨价的粮食好。
......
"呼，终于到了。"
看着镇子来来往往的人，几个人喝了口水连忙往里面推去，离得近的人家早已把更好的摊位给占掉了，剩下的只能去边缘一点的位置，人来人往的倒也不少。
“就这吧。”金邦说着把板车停了下来，将身上的绳子放到了板车上。
“行。”
几个把几筐不一样的菜先搬了下来，兰雾拿着好些个大片的绿叶子放到了地上，在把菜摆上去，别人一看就知道都是什么。
对面是一家包子店，两侧则是一家烧饼店生意看起来倒是还可以，只是另一侧的茶摊生意则是有些惨淡，老板左手包子右手烧饼，一旁放了一壶茶和一个茶杯，来一个行人就瞅一个，一个不小心便噎了起来，连喝了两杯茶水才好了许多。
摆好了菜，路上的人来来往往，极少有人蹲下去看看，金免秋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摊子的一边，大喊了起来：“来来来，看看看，好吃不贵，嫩绿还脆了啊。”
被声音吸引过去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没一会就被挑走了几个瓜。
“咳咳咳。”金免秋揉了一下喉咙，喊得嗓子都快破了。
金木溪上过一些学堂，算术倒是会一些，待人家挑好了便拿称称了起来，顺便收个钱，兰雾不时的要回答一下正在挑拣的妇人，还要转身去筐子里拿别的菜给瞧，金邦见状，让金免秋休息一会，自己开始喊了起来。
摊子上的人逐渐少了许多，看着好好的瓜被掐的上面几道指甲，下面的几道指甲更是深了不少，兰雾顿时有些不舒服了起来，掐成这样，那里还能卖得出去，也不知道是谁掐的这么狠。
没一会，挎着个菜篮子的妇人走到了摊子面前，指着那个被掐的一道一道的瓜：“这个瓜都被掐成这个样子了，你们也卖不出去了，不如便宜点卖给我吧。”
金免秋歪着头，挑了一下眉头，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好像已经蹲下来两三次了，但是一次也没买：“这个瓜这么大，你这篮子能放得下吗？”
说着，金免秋倾身瞅了一眼，顿时眯了眯眼睛，这个菜篮子里的菜貌似都是不怎么好的，好几个都是被掐的指甲印子。
“放得下，实在不行我就抱着。”那妇人拍了拍篮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最大的那个糊瓜。
“这，那就便宜...”兰雾有些犹豫，还没等说出口，便被金免秋给拉到了身后。
“这位姐姐。”金免秋笑眯眯的喊了一声，“倒是可以便宜，只不过是称完了价格后能给你便宜个三文钱，多了可真的是不能了。”
那妇人佯装有些不耐烦：“都烂成这样了，居然还这么贵，你便宜个十文钱，我就拿走了，不二价，不行就算了。”
说罢，转身就准备走，一步，两步，怎么还不喊住我，我这招明明有用的啊，妇人疑惑的皱了皱眉，斜了下眼，却什么也看不到。
金免秋转身朝着自家人嘘了一声，就这么安静的看着走得越发的慢的人，也不知道这人用这招是坑了多少人，还想少十文，给你少个三文都已经不错了，实在不行拿回去炒炒吃也比贱价卖给你的好。
怎么还不留我，那妇人紧抿着唇瓣，那瓜又大又好，是真嫩，能吃上好几顿了，自己特意掐成这样，让别人都嫌弃去挑别的，咬咬牙，一跺脚转了身子：“少五文，我就拿走了。”
“三文。”金免秋依旧是笑模样，语气却是坚定的很。
“行，就三文，称吧。”妇人一口牙都要咬碎了，这人怎么这么不好说话，要是旁的摊子早就同意了。
“大哥。”
“好嘞。”金木溪笑得一口牙都出来见了太阳，拿起瓜就放到了一个小筐里，去掉了筐子的重量，算了算价钱把瓜递了过去。
手里握着十五文钱的金免秋得意的抬起了下巴：“爹，娘，大哥，我做的不错吧。”
“不错不错。”
“好。”
金免秋眉开眼笑的把钱递给了兰雾：“娘，你收好。”
“行。”兰雾伸手接了过去，刚好看到对面的包子铺掀开的蒸笼，一个个白胖的包子冒着热气，“我去买几个包子去。”
没一会兰雾便走了回来，除了包子，还有几个烧饼，分了分，剩下的就放了起来，待会回去的时候还能带上。
“这豆角给我来一把，还有那把青菜一起。”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指着青菜，却用着余光看着摊子里面弯着腰收拾车板只露出了侧脸的金免秋。
金免秋收拾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瞳孔放大了些许，眼睫轻颤，眼底满是憎恶，原来，是这一次自己才被盯上的。
“免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兰雾把手里的包子掰开，把有油纸的递了过去，“在吃点。”
“啊，没什么，可能是今天起的早，刚刚有点困了。”
金免秋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了唇角：“娘，我吃饱了，你吃吧。”
摊子面前的人已经离开，路上的人也逐渐少了一点。
路上的小厮神情高傲的抬起了下巴，随意的往下瞥了一眼：“这菜看起来还不错，这是半吊钱，把这些菜全都送到钱府的后门吧，自有人会去接。”
说罢，背着手又溜溜达达的往前走，走到一半又退了回去，“记得都要好的，不好的可不准送过去，速度快点。”
金邦和金木溪对视了一眼，一旁的兰雾已经伸手把钱收了起来。
这半吊钱，能把这剩下的菜都买完还能有剩的，连一个小厮都出手那么阔绰，看来这钱府是真有钱啊。
金免秋看着喜笑颜开的兰雾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蹲下去先把摊子上不好的挑到了一边，几个人挑挑拣拣的很快就挑了个干净，把不好的单独放一筐，剩下的就放到别的筐子里。
“我去问问钱府在哪里。”金木溪大步的朝着对面的摊子走去，这些摊子应该都挺久了，这钱府出手这么阔绰，想必知道的人不少。
几个人把筐子都放上车板，地上的大叶子兰雾也没想着不要，直接一起放到了车板上，不卖也能晒晒当柴烧。
“那个老板说了，往东走，在第五个巷子往右边拐，第一个大宅子就是了。”金木溪指着前面，从身边的巷子数了起来。
路上的人听到身后的吆喝纷纷让开了道，板车上比来时要轻上许多，拉车和推车都没有早上那么的累，只是身上的汗还是往下流淌着，里衣紧紧的贴在身上不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