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外,叶听晚打开字据,飞速浏览。
上面都是些中规中矩的买卖信息,她合起字据,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动身朝院外走去。
出了院门,方出二十米,便觉察到身后有窥探的视线。
她步伐不停,微阖上眼。
一抹神识从眉间散去,灵光化作细碎的尘埃,在空气中盘旋几圈后山落在那人肩上,只一瞬又离开。
不时便回到叶听晚半抬起的指腹上,看着上面熟悉的气息。
叶听晚勾唇一笑。
她倒要看看,今天支了场什么好戏等着她。
出了巷弄,人声鼎沸的长街人潮拥挤。
叶听晚扫了眼街上的摊贩,寻了个面善的老妇人,询问道:“大娘,您知道墨濂坊该如何走吗?”
摊上正在包子的庄舟应声抬起头。
叶听晚看到他,顿时高扬眉。
两人都默契地装作不认识彼此。
老妇人似乎认识她,笑答:“知道的,叶姑娘,你从这边走两个路口,右转入隔壁的锦溪街。在直行百米便是了。”
叶听晚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眼,回身朝她躬身拜谢。
转身走进人声鼎沸的街中。
她顺着大娘的话,在两个路口随之右转,步入一条较窄的巷弄。
缓步行至二十米,身后的嘈杂的吆喝声渐小下去,前方视线中,两旁的建筑物逐渐变得高大,入眼皆是雕梁画栋的红木楼阁。
喧嚣声逐渐被悠扬清雅的琴箫之声所替代。
叶听晚行至巷口处,锦溪街上车水马龙,有车轮与石板相交的轻响,也有行人偶尔低语交谈,街上少有吆喝的小贩,所有人都是一股从容的,儒雅的姿态。
一座城,一街之隔,贫富悬殊便如此之大。
叶听晚收起心思,步子一动便被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让开!!”
一道洪亮而清晰的声音穿透长街。
长街上的人群回头看了眼,见是急马奔袭,慌忙散成两队,纷纷避站至长街两侧。
叶听晚看着涌来的人群,后退去两步。
马蹄声如鼓点敲打着石板上。
片刻后,一名身着红黑相间的长袍少年,侧颜凛若冰霜,一双风眸目不斜视地凝着前方,策着白马,衣袍飞扬。
轻狂肆意,如夏日骄阳耀眼夺目,在长街掠风而过。
随着四名随从一闪而过,街上马蹄声远去。
街道上静默少顷,似才回神般,一阵阵激动的少女低语议论声纷纷响起。
“盛公子回来了!”
“太好了,又可以见到盛公子在街上巡防了。”
“听说,盛公子今年要开始议亲了,不知真假。”
“哼,真假也与你无关。”
“哎.....”
失落的议论声随着人群逐渐散开。
叶听晚在人群后露出脸,看着小姑娘的遮遮掩掩的小心思。
微一蹙眉。
钟情男三要上线了,只是他对身主的好,确实是个麻烦。
她收起心思,继续朝墨濂居方向走去。
于此同时,翠微轩茶室。
二楼的雅座内,淡淡的檀香与茶香交织着,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帘,洒在窗台旁的雕花黄花梨椅上,台设上端放着一盆典雅的春兰。
云语纤玉指轻执一盏白瓷杯,披着张雪白的薄绒氅,端坐在绣墩上,神色恹恹。
一袭素色布衣的丫鬟,动作轻缓地端着茶壶筛去茶碎。
一壶热水见底。
金盏悄悄抬眼,见小主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起身,提着水壶,轻步退了出去。
云语纤余光中见门扉轻合上,便放下茶杯,玉指挑开一旁的竹帘,目光扫视着长街下熙攘的行人,柳眉微蹙着,眼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忽然,她眸色中倒映出一抹步态从容的倩影。
那人从一间杂货摊后行出,抬头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定在对面墨濂居的牌匾上。
云语纤见罢,一扫面容上的阴霾,眼底掠过一抹森寒之色。
“吱呀。”
门从外被人推开,金盏端着一壶新沏好的热茶走了进来。
云语纤转头,唇角笑漪轻牵,温软道:“金盏,郑伯的书籍应该准备好了,你去取回来吧。”
金盏将茶壶轻声放下:“是。”
云语纤见金盏离开后,便起身走到另一扇窗户旁边,这户敞开的竹窗外,正对着墨濂居的前柜台上。
*
叶听晚抬头,望着头顶用鎏金书写出来的‘墨濂居’三字。
与这条街上的大多建筑相同,多为飞檐翘角,不同的是,门窗上雕刻着些梅兰竹菊的图案,进了里堂,一股浓烈的墨香味扑鼻而来,入眼书架如山,层层叠叠,墙上挂着各种笔力遒劲,意境深远的字画。
门前的红柜上,两盆翠绿的兰花更是生添了几分傲然的生机。
“姑娘,请问您需要什么书册?”
叶听晚方站定,一名书童便上前微笑问。
叶听晚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字据:“我是照约来取颜料,劳烦小哥了。”
说着将字据递了过去。
书童双手接过后打开,目光快速浏览一遍后,侧身示意叶听晚到一张书案前:“您请就坐稍后。”
叶听晚面不露色,行至一旁的红檀椅,悠然落坐。
此际,门外传来一道脚步声。
叶听晚下意识偏头,见一位梳着整齐的发鬓,淡色长裙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对方跨进来一抬眼,见有人在看自己,便下意识垂下眉眼。
轻步行至柜台前,举止间透规章,当是大户家的婢女。
叶听晚收回视线。
“代大哥,小姐要的书籍可备好了?”那女子到柜前。
刚要里堂的书童又折身回来,见她眉眼一弯:“好了的,金盏。”
他说着,又看了叶听晚一眼,道:“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把这位客人的东西备好。”
金盏轻点了下头:“不急。”
金盏站在柜前,余光中见那客人拎着茶杯,自顾自地倒茶水喝,不免有些讶异,便不自觉打量了一眼。
叶听晚端倪着手中的白玉杯,忽而察觉到什么,凤眸微抬扫去。
金盏猛地回过神,连忙低垂下小圆脸,“抱...抱歉。”
叶听晚未置可否地扬眉,低头继续饮茶。
不时,书童捧着一个雕镂空竹节的木盒走来。
带着标准化的笑颜:“实在抱歉,让贵客久等了。”
一股异常浓烈的墨香从木盒上散出。
叶听晚眸光微动,态度和善道:“无妨。”
说着,她接过木盒,又当着书童的面打开检查了一番,才道:“劳烦了。”
书童弯下腰恭敬道:“贵客请慢走。”
叶听晚轻颌首,抱着木盒便离开了墨濂居。
看着她下了阶梯离开,书童面色忽然凝重起来,拉着金盏:“屏住呼吸,随我来。”
两人进了里堂。
出了墨濂居的叶听晚端着木盒凑到鼻前,轻嗅了嗅,脚步不停地离开。
对街的窗台上,云语纤望着叶听晚离去的身影,嘴角轻扬。
半盏茶后,那金盏从墨濂居抱着一叠书籍出来。
“金盏。”
一辆马车绣有金丝花纹的马车,缓缓停在墨濂居门前,一道优雅雍华的声音从车中传出。
金盏抱着书籍上了马车。
无人注意到,几十米外,一个中年男子正抱着个红木盒左右端详,不时与旁边的布贩交语两句。
眼见站在布条后的小姑娘还没离开,不禁有些担忧:“可说好了,这盒子只换三串糖葫芦,回头可莫要再来讨取。”
叶听晚视线从那两精致的马车上收回,落在老板谨慎的脸上,轻挑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对了,糖放多了。”
她说完,瞥了眼对街的墙角一眼,转身离去。
她还疑惑书童与是行舟的关系,却没想到这背后,竟是云语纤在操控着。
可册上写着,这两人前期可并无过多交际,那么,又是什么让‘心善貌美’的女主这么迫不及待地向除掉她呢?
叶听晚缓步行走在人流中,粉唇逐渐萦绕上一股黑气。
先前在施粥摊上,她就觉得云语纤不对劲,如今看来,并非多想。
会不会是算命佬所提到的‘看钱行事’给她的额外增值服务,在作怪?
想到这里,她嗤笑一声,面露微嘲。
好嘛,要这么玩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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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糖葫芦老板,正准备收摊,去典当铺,一只手忽伸来一只手,上面躺着锭白银。
“这盒子我买了。”
老板傻眼了,望着眼前人高马大男子,“您....您确定?”
百川刚要点头,却忽而又看了眼红艳艳的糖葫芦,“嗯...再加上十串糖葫芦吧。”
老板闻言,立马抢过白银,连盒带整条糖葫芦,一块塞到他手里,笑道:“全给您。”
说着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布贩,哈哈笑道:“今个运气好,我先回家了。”
白川抱着一大条糖葫芦,端着盒子左右看了看。
皱着眉狐疑地收起来,他刚抬眼,一个做工粗糙的大盒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布贩老板一脸褶子,笑眯眯道:“爷,您看盒子您能瞧上不?”
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