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似乎散场了,隐约听到伙计的送客声,想来大家看过二掌柜与夯牛的搏斗,心满意足的离开。
三层的雅间,因着许知韵的擅自闯进,屋内的人脸色皆不好看。
穿着深蓝锦袍的中年男子,应当就是伙计嘴里的大掌柜的,面容和善,胡茬修理的整齐,即便面对无礼的许知韵,也客气道:“这位小公子,还请稍后,即便再急,也要有个先来后到。”
落在后面的许意延,忙拱手:“是我们唐突了,还请见谅。”
之后便想拉着举止怪异的妹妹出去。
许知韵刚进来时,就看到和自己同样男扮女装的馨宁公主,还有三皇子元修泽,柳思思未来的夫君。
两人乔装打扮,一看就是偷溜出宫的,与大掌柜的争论什么,与她无关,她只想找回元硕北。
见大哥要拉着自己出门,许知韵忙直言道:“我的事简单,买你们这一人…”
又是想买人,不会是——
“适才上场的二掌柜。”
好啊,还真是,今日就不该让他上场。
红颜祸水啊,招人喜欢,男扮女装的姑娘们都想买他!
“就凭你,也想买他。哼—不自量力,从哪冒出来的没规矩的东西。”
馨宁公主不等大掌柜的答话,直接鄙夷着上下打量着许知韵,丝毫不留情面道。
许意延此刻彻底懵了,一切发生的太快,自家妹妹要买一大男人。
而且仔细瞧着,屋里的二人好像是远远见过的三皇子和馨宁公主。
听着馨宁公主的意思,她也想买这个厉害的二掌柜。
妹妹想与公主抢人?
“对,就凭我,买定了,你哪位。”许知韵睁眼说瞎话,就是不认识,她不信眼前这两位敢报出大名。
大掌柜的一瞧,这是直接略过他了吗,两个人还要争抢了吗?
“本公——”
“宁儿,别忘了你出来时,答应我的话。”三皇子走到跟前,提醒馨宁公主道,又转头看向许知韵,神色淡淡:“这位公子也想买人,那不若价高者得?”
大掌柜直接拦住话,万般无奈道:“哎呦,几位贵人,我们真的不卖二掌柜,虽说他是奴籍,可毕竟管着我们这么大的搏斗场,哪能说卖就卖,几位真想买打手,可跟某去挑挑旁人。”
“我就要他,我也没多少银子,我就是强要。”许知韵一副强买强卖、当仁不让的气势。
“你可真有意思,你是无赖吗?你没银子还买什么人?打哪来的回哪去,别在这里捣乱。”馨宁公主强忍着怒气道。
大掌柜的也被这位后进来的姑娘说的话,逗的心里直笑,还没笑完就听着姑娘又道。
“我爹是兵部尚书许良友,怎么,大掌柜的这点面子也不想给吗?”
此话一出,在后面的许意延瞪圆了眼睛,这真的是他的妹妹吗?父亲的好名声是要毁了,怕是听到妹妹说这话,会吐一口老血出来。
这妹妹看着柔弱,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他怎么记得父亲说这个妹妹听话乖巧呢?
男扮女装的白面小公子,眸子微挑,盛气凌人,此时此刻就像个地痞流氓。
三皇子与馨宁公主被气得哑口无言,甚至想笑。
奉京城的官员子女都这般嚣张跋扈、狂妄自大吗?
难不成他们也要报出父亲的皇位帝号吗?
报出来就能这般不要脸的雁过拔毛,吃八方吗?
这要是把父亲的名字报出来,这张狂的人会被吓死的,她和皇兄也会死的,馨宁公主是这般想的。
“公子是仗势欺人了,想来兵部尚书大人不会让你在外面胡作非为的,快些离开吧,就当我们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你说的话。”三皇子不客气地道。
“我劝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怎么,你们没什么后台吗?”料定这两个皇家子女,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许知韵满不在乎道。
当今陛下,最不护犊子,可以说他讨厌几位皇子,他害怕皇子一天一天长大,会弑君夺位。
从讨厌到畏惧,再到狠狠地打压,谁都想不到最希望几位皇子惹出事来的,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帝王心不可测,三皇子与馨宁公主的外祖家,是大将军府蒋家,最是让陛下忌惮的。
启帝打天下时,大将军严景川是最强的先锋,为统一南北二十七州立下汗马功劳。
后因一战死在战场上,而他的弟弟严和川不会领兵打战,只好提拔了蒋家,蒋家不辱使命,跟着打了几场胜仗,站稳了脚跟,将一部分兵权归于手中。
之后当今陛下登基,只收回一部分兵权,最强军队的兵权仍旧在蒋家,这也是陛下不喜蒋家的原因。
因不喜蒋家,陛下总想找出点事,趁机收回兵权。蒋家做事谨慎,又不张扬,想找麻烦有些难。
不过这不耽误陛下不喜三皇子,常常斥责,蒋家只能隐忍,步步退让,一直在想法子谋求退路。
许知韵不信三皇子敢与她抢人,是他的父亲更有权利,但又如何,他的父亲先是君后是父,还特别不喜他这个儿子。
若此事闹大,许知韵顶多被训斥一顿,而三皇子和公主会很惨,她们的外祖家也会受到处罚。
就凭这一点,许知韵就敢跟皇子公主抢人。
馨宁公主气得要跳起来了,她很想说出自己的身份,她不信嚣张的小姑娘不惧怕她。
可她真的不敢,若是说了出来,虽只是小事一件,但指不定会被父皇上纲上线,处罚会很大。
正在几人对峙时,门外进来众人争抢的对象,二掌柜躬着身子向几位行礼:“小的承蒙各位厚爱,只是掌柜的对小的有恩,自是从一而终,只跟着掌柜的一人,还请几位见谅。”
和煦的声音中带着坚持,一身湛蓝锦袍,半遮着的脸,和记忆里的人有些出入。
前世他总是骄傲地站在高处,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
许意延瞧着二掌柜身姿不凡,不像是甘愿被轻易转卖的,劝着自家妹妹:“妹妹,算了,人各有志,即便是奴,也有选择的权利。”
凝望着元硕北,他并未往她这边看去,只是躬着身子等着几人放过他。
可适才看过一场博斗后,真的不想让元硕北留在此处,今日是赢了未受伤,那明日后日呢?若对手是个更厉害的人物呢?他能保证每次都不受伤吗?
不行的话刚想说出口,那边的馨宁公主忙道:“留在此处,能有何前程,何不跟我哥哥走,定比你现在要好,你可仔细想清楚了。”
许知韵抬步挡了过去,不示弱地道:“怎么,他不跟你走,你就威胁他。”
“我何时威胁他了,是让他好好考虑,再说了他也没说跟你走,你急什么。”
“跟着你们就有前程了?你现在也没说清楚你们是哪家的,说出来啊,要真是厉害,我还帮着你劝劝。”
许知韵就直愣愣的瞅着,馨宁公主急得用手绞着衣衫,恨不得冲过来与许知韵撕扯一番。
“你…你…”馨宁公主的话在嘴边却不能说,痛苦只有她自己懂。
旁边的三皇子无意闹出大动静,只好拱手道:“是我们与二掌柜的无缘,先走一步。”
说着便拽着馨宁公主走了,馨宁走得不情不愿的,狠狠地挖了一眼许知韵。
许意延一瞧人走了,赶忙也拽着许知韵:“妹妹,不可强求,我们也回家吧。”
许知韵是不想的,看着一直躬身的元硕北,当真不忍心。心里盘算着,要不先回去,再想法子,至少知道人在这里。
刚想点头答应,便看到窗外有一人影闪来,正搭弓射箭。
瞬间箭矢朝许意延射去,没多想一下,许知韵就将身体挡在许意延前面,只是盼着自己的身体能挡住,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不可让大哥再受伤。
恍惚间,又一人影将二人推开,箭射了过来,正中这人胸口。
“啊,石头。”
“二掌柜的。”
被推倒在地的许知韵,不愿相信被箭射中的人是元硕北,直接呆愣住了,许意延缓过神来忙将妹妹扶起。
见不远处被射中的元硕北,嘴角溢出血来。
为何会推开她挡过来,他也记得她吗,是怕她受伤吗?
房内瞬时慌乱,大掌柜的让小厮去找大夫,许知韵知晓这箭头上淬了毒,寻常大夫是治不了的。
此时是救硕北出搏斗场的机会,许知韵冲着大掌柜道:“好啊,你敢杀兵部尚书之子。”
“这,我…我哪敢啊。”
“那刚才那人是谁,你倒是说啊,你们是一伙的。”
“这,真不知晓。姑娘,真不是我,要不我这二掌柜也不能跑过去救你们啊。”大掌柜急得直摊手。
“这说明他跟你们不是一伙的,他知晓你们的计划,不忍我们平白受伤才不忍救我们一命,大哥去报官。”
“别别别,姑娘,你如何能信。”
“将二掌柜交给我,等他好了,说出实情再处置你。”
“可石头他受伤了,我们是要救人的,定是不能将人给你的。”此时大掌柜已经收起了和善面孔,坚决道。
“人我会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