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没有皇帝赐的权,屁都不是。”
“问题就出在这里,郡王殿下,趁此机会灭灭冷家的气焰,郡王妃自然不敢与你拿乔。”
见温行川不吭声,郄贤继续道:
“我那个妹妹,算是栽在你这里自渡不来,不肯嫁给旁人,这不七月入了宫做女官去咯。”
温行川没接茬,换了个话题。
“对了甫之,宫内的摘星台和那揽天阁快要建成了,拟定谷山道长做台主,孤可以举荐你做司台官,毕竟你为那揽天阁堪舆定界,出了不少力。”
“如此,真得拜托郡王殿下了。”郄贤对着温行川作揖,心里却想的那台主之位。
温行川稍坐片刻离开朝天宫,想到冷元初还在被他气着,顿感凄凉,调转马头前去越国公府。
由着着飞赤马纵行,温行川不断想着,这次去无论如何卑微,目的只有一个,将冷元初哄好,从他归家那时二人闹别扭到现在,他真的很想与她好好相拥,听她与他说情话。
不料路过冷家商号,他无意识间向里看去,正正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与一男人言笑晏晏!
……
冷元初晨起与父母和二哥二嫂一起用的早茶。
冷元朔听说妹妹和郡王起了抵牾,沉思后决定不要惯着这位执迷不悟的未来帝君,趁他未坐上那个位置,必须将他的思想扭正。
“妹妹白日无事,与兄长一同去趟商号,谈一个鸿单吧。”
冷元初正咬着松子烧卖,听到二哥的话愣了愣神,没吞掉的糯米把腮颊顶得鼓鼓,直到被坐在身边的小礼海用小胖手戳了一下才回过神,咽了下去说道:
“我想去,可是二哥,如今都知我身份,公然露面会不会惹郡王和亲王生气……”
冷元朔起身,把吃饱了在发呆的儿子抱在怀里,坐在妹妹身边,郑重说道:
“很多事情不破不立,既然话挑明了,咱们态度就要鲜明。初儿到了冷家商号,用邱掌事身份,这桩生意,为兄更想看看妹妹如何谈成。”
“好,哥哥,我愿意去。”
林珈珞看着这兄妹俩你言我语,一点都不考虑王府,想到现在姐姐林婉淑又要费口舌安慰温琅,不由得多问两句:
“想来行川今日还要来这里接你走,妹妹计划如何做?”
冷元初摇了摇头:“他不改变心中的偏见,我和他是没法一起生活的,回去了,他把我关在园里怎么办?”
“要真这样,婆婆又该上门撞门了!”林珈珞看一眼提及女婿就有火气的邱氏,弯着眼眉笑道:
“若行川真低声下气与你道歉,妹妹可得给他一个面子。说来也就妹妹能让他低头了。现如今公公在为亲王争回监国权,他态度正是动摇之时,妹妹这般聪慧,懂得借力而行的道理。”
冷元初思索下,点头答应了二嫂。
用过早茶,她与二哥一同去往冷家在江宁府的总商号。今日所谈乃一大笔轻纺鸿单,买家有意再雇冷镖行护送货品自江宁府、苏州府、绍兴府等运往广州府。
冷元朔给妹妹的任务,便是在这已定的货量基础上,再卖出些江宁新茶。
“这不是为难我,永昇商号专卖纺织品,怎么可能要茶叶?”冷元初撇撇嘴。
“所以要你尝试一下,不试试怎么知道人家不需要呢?”
拗不过素来喜欢布置任务的二哥,她只能一路边与他交接诸事项,边思索怎么开这个口。到了冷家商号须臾,永昇家的小赵公子前来签单。
这位商贾新星见到冷元初一瞬间,被她的美貌惊到讲话咬到了舌头。
“嘶……冷大当家许久未见,这位是?”
“这是我们商号的邱掌事,负责这次与您的交易。”
“邱掌事?”赵公子晃过神,心想这是他们冷氏族的娘家人,要给足面子。再细细端详冷元初,这才意识到她梳的是妇人髻,竟有些空落,顺着她的指引进到商号厅堂谈生意,才坐下,便启口道:
“冷大当家,邱掌事,此行来只为促成交易。我知冷家渠道甚广,与您谈,就是想走个实惠的价格。比起从小商号收布,品质好些,成本再低些就更好了。”
“赵公子客气了,大可放心,我们直接从纺机那边检验布料,做坏的布料不可能出现在您眼前。”冷元初亲手为客人倒了要推销的云雾茶,再双手交握端坐在圈椅上。
“货我是放心的,只是这价格……”
“赵公子不妨看看这个。”冷元初拿来一报价册,记录各类布料的行价和冷家商号定价,冷家报价反而高于市场行价。
“赵公子此来寻货,想必走了不少商号,我们汇总的行价,不是虚数。只是您我都知,货好价高,这不是我们口出狂言,您到别的商号,绝对不会如此放心收购如此大规格的精品布纺。”
冷元初指了指赵公子所选的布疋小样,示意他注意价格,继续道:
“赵公子这是第二次来冷商号交易,所订量大,我们在自家商号报价的基础上,再为您减去一成。”
“邱掌事,您看看,今岁这报价再减,还是比两年前报价高得哟……”
“哎呦赵公子,您也知道这两年物价涨得多厉害,这棉花种植亩收不见长,采摘、捻纱、上浆,哪步不要人力钱。下游的布店、成衣铺可都跟着涨价,赵公子,我们这价格这品质,良心话,不贵,况且您我还要达成恒契之约,我们也舍不得您这大客人啊!”
冷元初看了眼这位赵公子死死盯着价格,和冷元朔交换了眼神。
“再让一分,我多订一万匹。”
“这……”冷元初看二哥手指曲了一下,会了意。
“再让一分我们可就赔本买卖了,最低最低,当您是我亲哥,给你减去一成半,如何?”
冷元朔适时插了话:“赵公子若再定一万匹,不如选我们冷镖行押运,那个价格给您低些,取七成,这够诚意吧!”
赵公子没话说,今日所谈已超预期,点头同意,打算签好鸿单回去与爹报喜。
“赵公子稍等,小女还有一物所荐。”冷元初举了举茶杯,“赵公子,今日之茶如何?”
都是生意人,赵公子一下听出,这是邱掌事还要再卖点什么,不过听她讲话春风细雨般,倒是乐意多待会听她讲完,哪怕意在动他兜里钱。
“这茶,口感鲜爽,回甘悠长,是好茶。”
“赵公子不带点走?”
听到妹妹这般娇滴滴推销,冷元朔只想扶额,听闻妹妹接手大板巷经营风生水起,竟是如此直白的吗?
“哈哈,邱掌事可是要送我?”
“送啊,买多送多,这是冷家自家茶田种的,最好的部分不相瞒,要拿去进贡宫里,但今日您喝的,亦是精品中的精品。”
“哦?那我是有口福了。”
“您不给家里老爷子带些吗?赵老爷子懂茶。”
冷元朔在一旁疯狂暗示妹妹,不是卖一包,是卖至少百千斤。
冷元初没搭理二哥,立在赵公子面前眉开眼笑道:“赵公子这次远途送货可是走官道?那养官费,现如今圣上刚松口以物抵费,不妨带点,上下打点呐!”
赵公子恍然大悟,又愁起来,“拿这么好的茶打点,大材小用了。”
“我们各价位的茶都有,赵公子不妨再挑挑?今天喝的茶,回头扎个礼盒送赵老爷子!”
赵公子绕晕了,“好,好,再带些茶走,云雾茶是江宁府的特色,兴许到不了广东府就被卖光了呢!”
冷元初冲着二哥挑下眉,冷元朔抱臂宠溺望向妹妹,是个有本事的,不丢冷氏族的脸。
接待一个赵家大客人,忙过一个时辰,终于签了两份鸿单:一份布匹,比原计划多卖一万匹,一份是茶叶,赵公子挑了些不上不下的口粮茶,混在精品茶中对付养官费,再自留一些,用来打点各路伸手要钱要物的官吏。
冷元初一直费着口舌和赵公子推销,终于要送他出门,寒暄客套中,看到立在马上拿着马鞭,一脸怒容的温行川。
还未来得及将赵公子送走,面前刮起一阵风,紧接着手腕被拉起,一整个被扯入商号里间一空房子。冷元初来不及说一句好痛,就被按在门上,被温行川狠狠吻下来。
昨夜被咬伤的地方,此刻再因冲击传来疼痛,冷元初被他捧着脸亲吻,慢慢闭上眼睛,无念无想。
温行川看到妻子与那年轻男人立在一处,心里又酸又痛,一面恨她怎敢在商号抛头露面,真的和旁的男人说笑,一面怕她被自己那日的话气到非要这般给他看——
你怎么敢与别的男人嬉笑?
话到嘴边,却变成:“我想你了。”
冷元初身体一抖,一股酸涩冲上心头,逐渐,长长的睫毛湿润,汇成一滴泪划过精致的面庞。
感受到怀里人的颤动,温行川松开唇,看到她垂下头落泪,心揪成一团。
“别哭了,是我不好。”
“你知道,我最是想你,盼着你归来那日,你说的那些话,有多伤人!”冷元初抽噎着,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委屈道:
“如今你又这般,倒不如狠下心来再骂我几句,好要我死心!”
“不吵了不吵了,原谅夫君好吗?初初一哭,像个小花猫一样。”
温行川抱着她细细端详,看着她今日穿着翠墨菱格,梳着牡丹髻,亏得这张脸国色天香,把平平无奇的打扮衬托得如此芳蔼珠华。
至少知道隐藏身份,温行川自我疏解着,把她抱得更紧。归来已有几日,至今才能好好抱着她,忽又想起昨日被他撕碎的那件衣服,那般匆忙离府,换的定是她最爱的……
“我们回家好吗?回我们的家,我……为你订新衣,定你最爱的颜色,好不好?”温行川试探问道。
“不,我要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