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芝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我这个人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反而喜欢一些花花草草，于是在漫长无聊的暑假去了姑妈开的花店，照料花草，吹吹空调，闲暇时思考一下人生，大多时候都坐在沙发上抱着书看，还能得一份小小的工钱。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结识了言芝。

她常来我们店买花。与她形影不离的，是一只奶白的帆布包。太阳大的时候，她卷卷的头发上会扣一顶明黄色的小渔帽。也不知道是不是疫情的缘故，她从来没取下过崭新的白色口罩。我初次见到她时，她也是初次来我们店，怕生的眼睛显得有些可爱，她看上去像一个大学生。

“欢迎光临。”我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向她走去。

她的眼睛看向我，不知所措地眨了眨，又迅速埋下头去，盯着脚边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

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的她确实和现在熟络起来的不太一样，不，应该说是全然两样。

我曾问过她帆布包里装的是什么，为何总是不曾离身。照理说现在的年轻人出门应只拿上手机便是,何必自找负担？因此我猜测那包里一定装着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她将它视若珍宝，舍不得丢弃在一旁。

谁知她浅浅一笑，道：“包里的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帆布包。”

听她说，这个帆布包是她的朋友送她的。

在说“朋友”这两个字时，她咬得很紧，却又小心翼翼。

她还说，那个朋友是对她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

言芝的青春也和大多数人的青春一样，并没有小说里的那样情意绵长、天远地阔和惊心动魄，而是朝五晚九伏案奋笔疾书，在繁复艰深的题海中勾勒青春的快乐。

她来自西南山区的一个偏僻村庄，她的出路从小就被封住，只留下了高考这一个独木桥。她从不觉得命运有什么不公，顺从也并不是屈服，因为身边的人都走着同样的路，有的成功，有的一蹋糊涂。“起决定性作用的只是你的勤奋程度”，大人们这样告诉她。

然而如此岁月里，时光依旧烂漫可喜。

她说她遇见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人，即使昨日不复，各自离散天涯、漂泊四方，那些记忆也在脑海里点染成花，她不会忘，至少现在不会。

从什么时候说起呢？言芝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她高中那会儿喜欢上了一个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自己也不明白。

我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喜欢他？长的帅？成绩好？总得有个原因吧。"

言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尽管她戴着口罩，我还是能分明地感觉，她的笑如良药般苦涩。

“如果我说对方是个女生，你会怎么想？”她的声音很轻，在我听来却如雷贯耳。

怎么说呢？现在这个时代越来越开放了，包括我自己，在沉迷于耽美小说的同时也自以为能够接受同性恋爱了，可一旦现实生活中听到此类八卦，还是难免会眉头一皱。

我忙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惊讶，没什么偏见的。"

她似乎也不在乎我的看法，或者是假装无所谓，这让我莫名地难受起来，心如刀绞。

"那么，姐姐你就当个玩笑话来听吧。不过请……不要打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