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起的沈玉竹连忙搂住拓跋苍木的脖子,他的角度抬眼就能对上赛罕的视线。
每次见到赛罕的时候,对方都会用一种奇怪又慈爱的眼神看着他。
沈玉竹晃了晃小腿,又被看得难为情起来。
他小声对向帐篷里走去的拓跋苍木道,“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赛罕会意地先他们一步掀开主帐的门帘,让拓跋苍木得以抱着沈玉竹走进。
拓跋苍木任凭他怎么晃悠,胳膊也稳稳地将他抱住,“别动。”
沈玉竹坐在拓跋苍木的榻上,上次被他披过的被子眼下又被拓跋苍木拉起来盖在他的身上。
但他身上折腾了大半天的衣裳还没有换下,沈玉竹想把被子拿下去,“我的衣服脏......”
拓跋苍木没看出他衣服哪里脏,只是觉得他穿的过于单薄。
拓跋苍木将被子按在他的肩膀上,依旧是那句话,“别动,你出来的这么急,喝药了吗?”
那自然是没喝的。
沈玉竹对上拓跋苍木那双幽蓝的看不出情绪的眼睛,莫名有些心虚,“还没来得及。”
然后沈玉竹感觉不对啊,他为什么要心虚,害他变成这样的明明就是拓跋苍木。
他看着对方,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不过可惜今日的果子我还没有采集完。”
他一说到果子,拓跋苍木就忍不住看向他的手。
上过药的划痕在白皙指间泛出粉色,格外显眼。
拓跋苍木别开眼,心上滑过异样的感觉,有点折磨人,但又和他有时无法控制的暴怒不同。
“以后殿下不必再出去了,需要的东西从我这里拿就好。”
沈玉竹“哦”了一声,他也很不想吃软饭,但奈何他的身体实在不争气。
在他突然跑出去之后,柳青端着熬好的药碗追了过来。
“殿下,你才刚醒,下次切不可连鞋也不穿就跑出来了,万一着凉了该怎么办?”
沈玉竹不敢吭声,他接过药碗,皱着眉喝下去,怎么这药这么苦。
柳青将手中的鞋子放在地上,看着自家殿下裹着被子坐在首领的榻上总觉得怪怪的。
她按捺住那种奇怪的感觉,“殿下,奴婢给您穿鞋,您回去换身衣服。”
柳青看见拓跋苍木俯身,动作自然地将沈玉竹身上披着的被子拿下,心里的感觉更怪异了。
就在沈玉竹穿好鞋要离开的时候,拓跋苍木突然叫住他,“你方才是急着找我有什么事么?”
关于那梦境的事,沈玉竹自然不可能告诉拓跋苍木,就连他也还没有弄清楚那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已经没事了。”
沈玉竹被柳青扶着走出帐篷,他本就因太过疲乏晕倒,刚才还又剧烈奔跑过,现在脚软的不行。
他这身子还是太虚弱了。
就算真的发生了梦境中那样的事,他这身子又能做什么?
想到离开的系统,沈玉竹轻叹口气,又忍不住想,为什么会是他被选中呢?
*
沈玉竹被柳青盯着吃过午饭后,又被她盯着躺在床上。
沈玉竹顿感无奈,“柳青,我这身子我还能不知道吗?我真的没事了。”
柳青的态度依旧没有松动,她坐在一旁整理着带来的物件,沈玉竹的东西太多,还有好些东西她没来得及收拾。
“殿下就听太医的,好好躺着休息调养。”
沈玉竹偏头看向柳青,“柳青,你来北狄的这两天,感觉如何?”
柳青停下手中的动作,她顺着沈玉竹的问题思索起来。
“北狄的环境自然是比不上皇宫,吃穿用度也都比不上,但这里天高地阔,行动的地方没有拘束,哪里都去得。”
“也没有随时会盯着我是否犯错的宫女太监。”
说道这里,柳青的语速明显快了起来,“这里的人们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和拘束,除了首领外都是直呼其名。”
“这里的女子也和我从前见到的不同,她们身着骑行装束,大声谈笑,爽朗大方。”
柳青说着,神色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向往。
这些都被沈玉竹看在眼中,他也忍不住微笑起来,“那柳青你有没有想过,像她们一样。”
像她们一样?柳青愣愣地看着沈玉竹,“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柳青,你看,方才你同我说话的时候,没有自称奴婢。”
沈玉竹勾唇,指出她称呼上的变化。
柳青脸色微变,“是奴婢的错......”
“柳青你先别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沈玉竹抬手示意她先听自己说话,“你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很自然的就说出‘我’吗?”
柳青隐隐有一种感觉,但她不敢细想,只是摇头。
“你方才也说了,北狄没有那么多的尊卑和束缚,在这样的环境中,你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反而显得奇怪起来。”
沈玉竹的笑容中带着欣慰和鼓励。
他还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他死在皇宫,身边只有一个柳青陪着他,也不知道柳青后来离开皇宫没有,但他前世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那时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总觉得遗憾。
天下如此之大,他虽贵为皇子享尽荣华富贵,却连这宫墙都没有出过。
对于柳青他亦是如此,对方的大好年华都陪他蹉跎在深宫之中。
那时候他就想着,希望柳青下辈子只做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不要再入宫了。
“柳青,你知道的,我们虽一直是以主仆相称,但我从未将你当成过奴婢,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姐姐,我的家人。”
沈玉竹每说出一句,柳青的眼眶就红上一分,“殿下......”
“所以柳青,试着去做你自己,我们今后都以平辈相论,用‘你我’,不用再自称奴婢。”
柳青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只能用力地点头,“好,奴......我知道了。”
*
和柳青聊过后,趁着她感动的时候沈玉竹提出想要出来走走时,柳青果然没再拒绝。
沈玉竹拢着衣袖在草原上慢慢走着,奇怪,他怎么从没有在附近见过兔子。
之前在宫里他就养了一笼子兔子,眼下到了草原,他也想捉一只解解闷。
没等沈玉竹找到兔子,就碰见了路过的金朵丽。
她采了一篮子野花蹦蹦跳跳地走来,见到沈玉竹停下跟他打招呼,“殿下怎么在这里,您的身体没事了吗?”
沈玉竹笑着颔首,“我没事了。”
“那殿下怎么没跟着首领一起去打猎?”金朵丽不知想到什么,语气疑惑。
“首领平常会带着勇士们外出打猎获取食物,方才我看到他们一行人骑马离开了,还以为殿下也会在。”
“拓跋苍木出去打猎我为何要跟着?”
沈玉竹比她还疑惑。
拓跋苍木的名字在北狄部落不可直言,金朵丽张了张嘴,想到沈玉竹晕倒时首领紧张的样子,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每次打猎他们都会几日后才回来,我以为殿下不会舍得和首领分开那么长的时间。”
金朵丽看不出沈玉竹越来越黑的脸色,想了想又道,“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小别胜新婚。”
“......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沈玉竹放弃解释,解释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金朵丽?是金朵丽吗?”
一位北狄妇人风尘仆仆地走来,也不知道她走了多久,鞋尖已经裂开,露出脚趾。
金朵丽见到她,惊讶地大叫,“卓拉,你怎么会在这里!”
卓拉面容憔悴,声音哽咽,“我的孩子她生病了,族里的医者治不好她,我想来这边找找赛罕,我记得他会医术。”
“好好,你先别急,我这就带着你去找赛罕。”
金朵丽抱歉地看向沈玉竹,“殿下,我得先陪着卓拉去找赛罕治病,她的孩子生病了。”
北狄在医术这方面比不上中原,沈玉竹跟上,“我叫上太医一起去看看吧,金朵丽,她是住在哪?”
金朵丽用北狄话同卓拉交流一番后,卓拉露出惶恐又感激的表情。
“殿下,卓拉住在西面分散的北狄部落,她说很感激您愿意帮助她,她会记得您的恩情,如果您有空的话欢迎到家中做客。”
情况紧急,沈玉竹很快找到太医,金朵丽也找到了赛罕。
赛罕见到沈玉竹和他身边的太医后一愣,他精明的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都知道沈玉竹是首领的妻子,如果对方去了分散的部落。
传入某些人的耳中,就会误以为分散部落已经归顺,东夷那帮蠢蠢欲动的人就该着急了。
着急就容易露出马脚,正好他们出兵东夷需要个名头。
思虑好后赛罕笑着看向沈玉竹,“殿下要和我们一起吗?您刚来北狄,理应多认识些族人。”
沈玉竹反应不及,就这么被赛罕忽悠着坐上板车。
用小马驹拉着、四面透风的那种板车。
他屁股被颠得生疼,默默换了个姿势后抬眼就看见赛罕笑眯眯地看着他。
沈玉竹:......
赛罕抚着胡须,越看沈玉竹越满意,身子弱又怎么了,他们北狄山好水好能养人。
“殿下也同首领接触了几次,您觉得他怎么样?”
沈玉竹尴尬又不失礼数地微笑,他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