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纸最终是包不住火的,陈小娘谨慎机智,见流水一般的聘礼送到李家时,她便觉得不对劲,拉住了一个正在送聘礼的婢女问道
“怎会有这么多聘礼?那不成是大小姐定亲了吗?"
可她隐隐觉得不对,大小姐从小金尊玉贵,定亲这般大的事情定是全家皆知,可她的院子里却没有收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那婢女说的支支吾吾,最终便道:“并非聘礼,是夫人买的一些胭脂首饰,我们还要给夫人送过去,先行一步了”
那婢女匆匆的走了,陈小娘疑心更甚,那礼物明明都用红纸包着,明显就是聘礼,可若真是大小姐定亲,为何要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一定另有隐情
陈小娘回去便让自己最信任的丫头琉璃前去打探一番,琉璃伶俐,即使李夫人那里防着,还是在李夫人院里偷听到了
琉璃忠心,听到二小姐要嫁到孙府做妾,连忙回去禀报陈小娘
陈小娘听到后,便如遭雷击一般,他知道那孙家少主的得行,无才无德,狂妄作恶之徒,她的安安嫁过去怎么可能不受委屈
她发了疯般的忙拉着琉璃问:“已经……已经定亲了吗?”
琉璃也红着眼眶,点着头:“聘礼已经下了,想必是已经定了”
陈小娘听闻此言如脱力般倒在地上,琉璃帮去扶,陈小娘还未从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中缓过来,她抓着琉璃,眼神是不可置信的,嘴中喃喃道:“快!我要见老爷!琉璃快走!”
“妹妹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啊”一位不速之客踏进了陈小娘的院子
是李夫人
陈小娘见到李夫人更加崩溃,她爬起来跪在李夫人面前,也顾不上体面尊卑
陈小娘声泪俱下,撕心裂肺,抓着李夫人的衣角:“夫人,夫人我求求您,不要让萍萍嫁去孙家”
李夫人不动声色的把衣角从陈小娘手里抽出来,也不追究陈小娘时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了,直奔主题,假笑道:“妹妹,那孙家也是富贵人家,萍萍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的啊”
陈小娘哭诉道:“可是那孙家少主无才无貌,还是个花花太岁,并非良配啊夫人,而且萍萍进府是做妾,必定不好过啊”
陈小娘也是妾,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寄人篱下的辛苦,造人白眼,主母欺凌都只能默默地受着,连生的孩子都不能养在身边
“不好过?”李夫人冷笑,“妹妹也是妾,我可未看到妹妹有一点的不好过”
如今到了这个节骨眼,李夫人连戏都不想演了
“你攀上家主进李家做妾的时候,我可没看出你有半分的不好过”李夫人提到此事便是怒极,“本来他是答应只娶我一个,出去采买一趟便把你这贱人带了回来,害得我被人耻笑!”
陈小娘被李夫人的一番话弄愣了,若是她能选,她何尝不想做正妻,哪怕是个寻常人家也好,安安稳稳的一辈子
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她何尝不知道,可是她选不了,也摆不脱……
可就算是陈小娘嫁进李家,也从来没有过僭越的行为,甚至处处受李夫人的打压,几十年来伏小做低,不敢做出半点逾矩之事
这个李家便是吃人的巨兽,啃噬着她的肉-体,摧残着她的灵魂,她每天都在艰难的活着
可如今却被人指责这一切都是她活该,是咎由自取
上位者被占了一点便宜,便觉得吃了大亏,所以就要千倍百倍的指责,打压下位者,让她们这辈子都不能抬头
陈小娘眼泪不停的从眼眶中滚落,不停地给李夫人磕着头,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撕心裂肺道:“夫人,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您怎么对妾身都不要紧,可萍萍是无辜的,你不能把她嫁到孙家那种地方啊”
当初把安安送到夫人院儿里养,是为了找个好夫家,可如今怎么成了这样……
李夫人看着陈小娘这幅发髻散乱,六神无主的样子,突然心情大快,冷冷的对她道:“婚期已经定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是家主亲口同意的,你去找家主说也没用”
“你最好给我老实些,不然你觉得那个小贱人嫁出去了,你还有什么价值,你不想要孙家的万贯家财,我的玉兰还要靠着这些找好夫家呢”李夫人冷冷的威胁道
一个高雅玉兰,金尊玉贵,坚韧不拔
一个漂泊浮萍,无依无靠,任人欺凌
陈小娘全身如坠冰窖,不停的流泪,她自己如何不要紧,若是用她的命换女儿的幸福,她甘愿换千次,万次
她崩溃的流着泪,额头不停地磕在冰冷的地上,最后磕到流血了也没有停下,她发狂,她绝望的求着李夫人,李夫人却视若无睹
她轻飘飘的站起,道:“婚期就定在这月末,我劝你最好不要弄出什么动静来”
她下令圈禁陈小娘,不许她跟外界有任何的接触
她刚要抬脚走,又转头回来,脸上挂着笑容,可这笑容怎么看都让人遍体生寒,她道:“对了,萍萍出嫁,你这做生母的自然要出一份嫁妆,我就取妹妹最贵重的首饰给萍萍做嫁妆了”
说罢,便命人从陈小娘的梳妆台上调了一件看起来最贵重的镯子,之后转身便走,留下受伤流着泪的陈小娘
李夫人为了避免母女两有什么密谋,李夫人一直没告诉李萍萍定亲的事
等李萍萍知道时,距离婚期就只剩三天了
李夫人前来告知此事时,李萍萍便如晴天霹雳一般
她知道孙家少主是个无才无德,狂妄作恶之人,想到在家宴上孙少主看她那色眯眯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恶寒
李夫人自是知道她不愿意,于是连哄带骗的说了一堆,可李萍萍知道那孙家少主并非什么良配,说什么也不愿意
李夫人早有准备,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对李萍萍道:“乖孩子,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那孙家少主可是执意要娶你,等你嫁过去想必也会对你好的”
李萍萍还是不同意,小嘴里念叨着:“我要去找我小娘”
李夫人拦住了李萍萍,拿出了从陈小娘那拿的镯子,道:“你小娘已经同意了,你看,这个镯子她还托我给你做嫁妆的”
“什么?”李萍萍怔怔的说“小娘明明跟我说过,不要做人家的妾的”
李夫人在心里冷嘲:不做妾,难不成还想做富贵人家的正妻,再把她接过去享福吗
可那镯子确实是她小娘的没错,可她还是疑惑的看着李夫人
李夫人继续做戏,道:“哎呀,好孩子,母亲还能诓你不成”
就这么连蒙带哄的,李萍萍见陈小娘也答应了,想来娘亲是定然不会害他的,便没有在反对了
到了成亲那日,李萍萍梳好妆左等右等也没能等来陈小娘
她转头问婢女,婢女也敷衍着她,她有些着急,她最重要的日子,娘亲不可能不到场,这是怎么了
她拖着繁琐的婚服就要往屋外闯,被恰好进来的李夫人给拦下
“哎呦,这是去哪啊?”
李萍萍微微一行礼,着急道:“母亲,我小娘怎么还没来?我想见见我小娘”
李夫人给她重新拉到梳妆台前,道:“你就好好梳妆,别的都不用你操心”
“可是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小娘不可能不来,我最近也都没见到她,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李萍萍一张小脸儿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李夫人见瞒不过去只好圆谎,笑着道:“我刚从你小娘那过来,把她想给你的东西都带来了,你不用担心”
“那她为什么不来送我出嫁”
“你小娘前些日子得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你,坏了喜事,便托我转交给你”
李萍萍一听娘亲病了,立马着急起来
李夫人边安抚边摆正李萍萍头上的簪子,道:“就是小风寒,不用担心的,你现在啊,什么都不用想,就好好的梳妆,风风火火的嫁过去,说不定你小娘一高兴,这病就好了呢”
到了吉时,李家主和李夫人送她出嫁,上轿子前,李萍萍掀开盖头,看了看送亲的人群,虽然没有小娘的身影,便失望的上了花轿
她本以为,既然是小娘都同意的婚事,那定不会差到哪儿去,即使那孙家少主不够优秀,但也是真心对她好的吧
可她没想到,这孙家少主就是个无赖,不但蛮横无理,还酗酒赌钱,最折磨她的是,孙家少主有一些变态的x癖,每每行房-事是她都痛苦不已
若稍有不从便动辄打骂,李萍萍刚嫁过去几天,浑身上下便没有什么好地儿了
不但有孙少主的折磨,孙家少夫人也不是好惹的主,虽然她跟孙家少主没什么感情,但也眼红她受宠,便想尽一切细碎的功夫折磨她
李萍萍在孙家整天以泪洗面,有时精神都会崩溃,她甚至会怪小娘为什么同意这一门亲事,让她深陷痛苦
可这股怨怼,终是在一天被浇灭了
那天,丫鬟告诉她李家来人想见她,她以为是陈小娘,她在李家受了太多的屈辱与折磨,她委屈,伤心,又有些生气的去迎接来人,没想到来人不是陈小娘
是陈小娘的贴身丫鬟——琉璃
琉璃告诉她,陈小娘已经过身了
李萍萍不可置信,一瞬间所有怨怼烟消云散,道:“怎么会?不就是一个小风寒吗?怎么会要人性命!”
其实陈小娘在被下令圈禁的那天就病倒了,之后身子一天差似一天,李夫人有故意不许让人给他医治,一拖便把人给拖死了
琉璃也跟着哭,她把一封信交给李萍萍,是陈小娘生前写的
信中写了事情的经过,李家的阴谋……
李萍萍看完信,精神已经完全被击溃,她大哭,后有大笑,她笑自己怎么这么傻就这么中了李家的诡计,她恨自己居然怨怼了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
泪水一滴滴落下,打湿了信
那信的最后两行,明晃晃写着
“婢女琉璃,以表衷心,愿追随你”
“安安,阿娘最终还是没护住你,是阿娘对不起你……”
陈小娘的一生吃尽了苦楚,拼尽了一切,却还是让女儿走上了自己的后路
李萍萍绝望,双目无神,她开始习惯孙家人对她的磋磨,开始麻木,她本以为这样蹉跎完一生便好了
可麻绳专挑细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