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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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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林语禾对十年后同一天舒任做了什么并不了解一样,舒任也并不知道十年前的今天,林语禾经历了什么。

她几乎是一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林勇还担心她哪里不舒服,反倒是常美琴让他别去问去管:“你不懂,年轻人青春期就是这样的,一会儿心情好一会儿心情不好的,等她自己缓缓就好了。”

然而林语禾心情低落,却和青春期没什么关系,她只是觉得很受伤。

她一直很清楚,当初能在礼堂救下来那么多人,与其说是她聪明过人,不如说是借了舒任“预告剧情”的外挂,提前知道了会发生危险,加上运气好,这才让大家逃出生天。

她从来没有,也不可能会有沾沾自喜的念头,把自己看成什么救世主。

所以被关野毫不留情地指责了一通之后,林语禾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等她坐上公交车回家的时候,这种不可置信又慢慢变成了被否认、被误解的委屈。

甚至还有些自我怀疑。

她带着一肚子委屈和难过,将今天的经历和舒任讲了一遍,连番的挫败让她有些没底气,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想要寻求舒任的安慰和鼓励,还是想向他解释自己并没有不努力。

也许两者都有。

所以,在看到舒任发来的那句【今天辛苦了,晚上好好休息】和【你已经很努力了,他们不理解你的好意,不要为了这种事伤心】之后,她的坏心情好了许多。

……就算全世界都不理解她,舒任还是理解她的!

那边紧接着又发来一条留言,林语禾往下滑动,刚有好转的心情,却再次由晴转阴。

【姜晓阳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她看错了?为什么舒任会突然让她别再插手?

【为什么?】

留言发出去,林语禾抿着唇,紧紧地盯着屏幕,可那头的光标跳啊跳,就像是说话的人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完整的回复。

【你只是个高中生,专心准备高考比较好,这种事不该是一个高中生参与的。】

【你在说什么啊?高考还有整整三年,晓阳的人生只剩下短短三天了!】

林语禾呆了呆,气极反笑。

舒任竟然在这种节骨眼上对她说这些话……他是觉得这种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发她?

【而且我明明知道我认识的人会死,我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生活,我做不出来那么低劣的事情!】

【这和低劣无关,你不是警察,你是个普通人,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保护好自己,而不是过度深入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我看着晓阳去死?】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应该还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现在带我的前辈……我师傅现在就在宣城市公安局,你可以把线索交给他。】

【为什么?】

【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就算你还不甘心,你也已经什么都做不了。】

林语禾没有回信。

舒任有些焦躁。

这不像她的风格,小姑娘总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哪怕白天上了一整天的课,回来还有心情在备忘录里和他叽叽喳喳,分享这一天的所见所闻。

那时候舒任哭笑不得她的精力旺盛,而眼下,他却希望林语禾能像那时候一样,隔着屏幕的沉默,让他无从判断她在另一头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揉了揉眉心,持续紧绷的肩膀在这个细微的动作里牵扯出酸涩的痛楚。

这句话并不好听。

只是他必须要阻止她继续为这件事奔走下去,即使她心里有怨怼,甚至觉得他说话冷漠不近人情,他也必须这么做。

不是因为他嫌弃林语禾在里面拖了后腿,恰恰相反,如果不是十年前的林语禾为了朋友不断努力,他也不会对傅昭和关野两个人产生关注。

两个刚来四中不久的班主任,倒霉地碰上了溺水事故,还不得不捏着鼻子来警局安抚家属情绪,任谁来看,都是两个不起眼又令人同情的角色。

可当这两人与十年前那场溺亡案受害人关系匪浅的时候,故事又是另一个发展了,舒任无法忽视师傅之前问自己的那句话——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曾经他认为是有的,可今天他与那两个人打了一场交道之后,尤其是收到林语禾的信息以后,他的念头产生了动摇。

舒任这么多年在训练中培养出来的直觉告诉他,傅昭和关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尤其是他们谈论到姜晓阳这个人的时候,那种违和感尤其强烈。

十年前会为了姜晓阳,竖起浑身尖刺,甚至不惜出口伤人。

十年后,他却坦然地说这一切都已经是过眼云烟?

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呢?

如果,姜晓阳的死亡并不是意外,那么是否意味着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推手,让她当年的死亡看上去像是一场……意外?

黑黢黢的窗外不时传来两声蛙鸣,原本是惬意的秋日,舒任的后背却渐渐地渗出冷汗,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暗中窥视,让人浑身发凉。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屏幕的另一头,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和他在学校里看到那些打打闹闹的女生一样,她拥有的仅仅是一份预知未来的能力,可是这不是超能力,不能让她长出铜头铁臂。

她遇到危险也会受伤,也会害怕,而他隔着十年的光阴,根本没办法赶到她身边。

所以他更加不能放任她就这样卷入危险中。

国庆里,支队工作尤其忙碌,舒任还要分心去顾及一场十年前的案件,长时间的高强度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让他的太阳穴跳得像是一根快要崩断的弦。

舒任仰头,一颗布洛芬混着冷水灌进喉咙。

【这件事可能会有危险,我担心你的安全,你不要再牵扯进去了。】

林语禾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这句话,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舒任很少会这样直白地袒露自己的情绪,在她面前,他似乎永远临危不乱,这是独属于成年人的从容强大,是她羡慕不来的东西。

这难得一见的坦率,她并不是毫无触动。

林语禾知道,他不是为了害她,而是担心她卷入混乱,受到伤害,她明白。

……有问题的是她。

关野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光是短短打交道的那一小段时间,她也知道对方的生活并不像自己所知道的那么平和。

她虽然难受,却也能理解他的偏见。

可是舒任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林语禾说不清楚,但她执着地觉得在晓阳这件事上,即使所有人都会否认她,质疑她,舒任也绝对不会。

可他要她不再管这件事,甚至一针见血地对她说,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林语禾想要反驳,可是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她现在所采取的行动,在舒任所在的那个未来里,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舒任说得没错,她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她就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十六岁高中生,在他眼里和那些令人头疼的青春叛逆期没有什么两样。

他是成年人,他很理智,她只会像个小孩一样嚷嚷自己的想法。

成熟一点,她就应该像他说的那样,把这些线索整理好交给公安,然后回到自己平凡普通的日常生活中去。

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和桂圆雨娜她们打打闹闹,接下来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即使未来没有改变,她也大可以附和着其他人说一句“太可惜”,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林语禾抿了抿唇,舒任总是照顾她,方方面面,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她遇到不会做的题,他都会学着去解,她遇到烦恼,他也总是耐心开导。

甚至他一句“放学会突发暴雨”,她也会乖乖带上伞,在同学朋友艳羡的目光里,笑哈哈地围观这群狼狈的落汤鸡。

他总是对的,像是启明星一样,为她引导着最正确,对她最好的那条路。

可她现在却对这一切感到很焦虑——她不想做个看客,不想浑浑噩噩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做个小跟屁虫,派不上用场,只能自我厌恶……她不想让舒任把她当成小孩子。

明明未来对她来说已经是“已知剧情”,她明明已经拥有了改变未来的力量,她根本就不是小孩子了!

难道就在最后一步,她又要缩回去,任由这些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还像只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自从爸爸过世以后,林语禾当了很多年鸵鸟,她把耳朵蒙起来,把眼睛也蒙起来,对外界的一切都采取消极抵抗,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远离伤害。

可结果呢?她和常女士这么多年来的冷战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好过,她在学校没有交到哪怕一个朋友,她就像是一朵浮云,一束影子,连自己有没有存在过都会产生迷茫。

她抿着唇,回复。

【谢谢你的关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知道,小禾,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这关系到你的安全问题。】

【我现在也在和你讨论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关系到一个无辜的人能不能活下来!】

【这件事你解决不了,转交给公安局去处理。】

【然后呢?】林语禾质问着,【然后晓阳死了,什么都没变,这就是你觉得对我来说最好的结果?】

【……】

【这句话我还给你,我会自己想办法,用不着你帮忙,你不用再管这件事了。】

【小禾?】

【我以为你会不顾一切地去拯救那些遭遇不幸的人,我曾经是那么相信你的。现在看来我错了,正义对你而言无关紧要,你也不在乎一个十年前的人会不会死……是我看错你了。】

【是,我确实幼稚,冲动,不会顾全大局,但我无论如何去做,哪怕会犯错,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

两人头一次闹得不欢而散。

林语禾心情差到了极致,甚至连常女士特意做的糖醋排骨也无心品尝,常美琴尝了一口剩下来的排骨,没那么热乎之后有点腻,但口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好,女儿怎么就突然不赏脸了呢?

她想问,却又担心这种时候去问女儿,反而惹得对方更不高兴,她们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母女感情可经不起折腾,常美琴在女儿房门踌躇了几个来回,最后还是忧心忡忡地坐回了沙发上,继续看八点档肥皂剧。

只是最爱看的《神断狄仁杰》也没那么吸引人了,常女士心不在焉地看几眼,就要看一眼女儿的卧室门。

仅仅一扇门的另一侧,林语禾同样神不守舍。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强迫自己坐在书桌前看书,可那些平时顺利就能看完的教科书,今天却像是一堆蝌蚪文一样,歪歪扭扭的,越看越让人心浮气躁。

林语禾囫囵地看了一会儿,还是心烦意乱,干脆关了灯,蜷缩回了被窝里。

旧手机闪着蓝幽幽的微光,备忘录还停留在舒任最后一条留言上,是他师傅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他什么都没有说,面对她单方面的指责,他既没有辩解,也没有和她争吵,只是孤零零地发了这么一条信息放在上面,作为这场争吵最后的收尾。

备忘录右侧的下滑条窄得几乎快看不清,一开始它一拉就能看到底,那会他们还没说过多少话,现在却已经数也数不清。

满满当当,全都是时间线两端,相隔十年的两个人各自的生活碎片。

林语禾往上翻着记录,许多对话当时不觉得,现在却有种怀念的感觉,就好像两个人共度的时间,就在这些碎片里一点一滴地填充起来。

可是再多的快乐,都越不过两个人之间的天堑。

他不能理解她,就像她也无法理解他。

她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脑袋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很快上面就浸出了一层水渍。

屏幕的幽光因为无人操控,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与此同时,屏幕的另一头,舒任凝视着屏幕上突然不再跳动的光标,也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酸涩的双眼,看向了窗外深沉的夜色。

这一天,不同时空的两个人,都在满腹心事中失眠到了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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