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彦泽被淋透了才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拿,他坐在浴室的瓷砖地上静了一会,这会衣服沾了水黏在身上的感觉更糟糕了。
阳台的窗帘他好像没拉,但这时候院子里也没什么人,都在前院忙着。孔彦泽捋了一把头发,将眉眼都露了出来,发丝随意拨到脑后去,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连带着内衣。
还好在浴室里找到了浴袍,这时候也顾不上潮不潮的,他随便穿上系上带子就走出来准备拿衣服。
咚咚咚。
孔彦泽听见了敲玻璃窗的声音,他心里惊奇,刷一下拉开了窗帘,看见了插着兜的周柏乔。
来的人在意料之外,又莫名在他预想之中。孔彦泽看见他总有种,被允许可以暂时把那些事情放在一边的安心。
“周叔叔,你来了。”
周柏乔的视线微凝,从他的修长脖颈,扯动间露出的胸膛,再到招摇在衣摆外的长腿,纤细却有漂亮而又力量感的薄肌,跟腱收拢,白到粉的脚趾趴在木地板上。
好白,也嫩生生的。
其实他现在比起初次见面,他一身的跨栏背心和短裤,露的的地方实在不算多。
但他穿浴袍,那些裸-露的地方湿淋淋地挂着水珠,皮肤柔软丝绢一样,那些水珠潮湿,滚动着,滑落下来,在皮肤上舔过湿痕,又滴滴答答的。
就有种打破距离的私密感。
周柏乔没预想这一幕,他下意识摸了根烟咬在嘴里,不为抽,有点瘾上来了。
“周叔叔你先坐会,我先去换个衣服。”
卧室是连着浴室衣帽间的,是半开放式的。周柏乔略一点头,背对着他在看一边架子上的奖杯和乱七八糟的奖状,还有一些照片,似乎看得起劲。
孔彦泽一直是赤着脚,刚刚走过来留下一串湿淋淋的脚印,走过去又留下一串脚印,周柏乔靠在边柜上,他太高了,这柜子谈不上靠,像个玩具在他身后。
他低着头看着那脚印,猛地一咬了什么,下颌线紧收,粗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搭在桌子边的大手一捏,手背的筋骨起伏,青筋崩起,发泄什么空虚的力道。
他不紧不慢地扫了一圈,边柜最里侧有张照片,周柏乔往里侧走了两步,拿起照片,还没看。
“周叔叔,有沙发椅,你稍微坐会吧。”
孔彦泽抽出来上衣和短裤,站起来解开系带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件事,而后听见了他低哑的应声,有些随意心不在焉。
孔彦泽想不起来穿衣服要左照照右照照,衣帽间的镜子甩在一边,他早都完全忘了它的存在。
周柏乔拿着那相框,眼神却没落在上面,躬了点上身,叼着那只看着形状已经有些皱的烟,掀起眼皮藏起了那颗小痣,直直地看见了那一小点镜面的反射。
一个懂礼貌,知进退的叔叔该尴尬地避开,雪亮的镜面反射点冷光,只露出一侧,浴袍先是被脱了半边。
他运气很好。周柏乔的手指摩挲着木质的相片框,额发掉落下两根。
衣摆垂下半侧白皙光滑,线条莹润的肩膀和肩头剥出来了,凹陷下去的惊险弧度,流畅又紧致的薄肌勾出窄腰,可衣带勾连了一点在臀上迟迟没掉下来。
周柏乔目光平稳,甚至是一种冷静。
里面的人转了半边,衣带终于落下。
“周叔叔,你最近不忙吗?”
周柏乔眼神微动,眉头几不可察地一动,如常地回答着他的话,语气还是那样温和随性,是个长辈寒暄的口吻,同时间他稍稍一偏头。
周柏乔面部轮廓立体精致,鼻梁挺侧面看还有点驼峰,是种矜贵优越的骨相。但他眼窝深,长直的睫毛有点垂,眉眼间神采总是冷淡的甚至有点倦怠的意思。
这就让他充满距离感,让人误解他惫懒松弛,有那么点对欲望冷感。到他这个份上,很少需要克制隐忍,过盛的满足总淹没了炽热的欲。
但现在似乎恰恰相反,他身体藏满了躁动和渴望发泄的欲,越是想越是冷,渴求是永无止境的,满足也有尽时。
里面皮肉雪白的鲜嫩羔羊一无所知,舒展他年轻鲜活的身体。
他弯下腰踩住短裤,腰折过去,背上肌肉线条起伏,脊骨突出,挺翘混圆的雪白超出了平常,已经到了私密煽情的地步,是成年人肉-欲的世界。
肉-欲是很难满足的,周柏乔咬着烟嘴,本身这种不满足也是欲望甘美的一部分,就像青桃酸涩稚嫩,饱满的蜜桃汁水充盈甜蜜。
棉质的裤子,柔软贴身,挡住了他年轻鲜活的漂亮身体。周柏乔点到为止,眉眼间带上那么点恹色,像个舔了口生血肉却没能进食的肉食动物。
“周叔叔,你在看什么?”
周柏乔抬头看向搭着一条干毛巾走出来的孔彦泽,他双腿交叠着坐在小朋友给他的叔叔安排的沙发椅上,手里还拿着那个相框。
周柏乔一扬手,这才随意扫了一眼,语气不确定:“这是你?还以为是小姑娘。”
孔彦泽凑过去看了一下,啊了一声,又有点不好意思。孔彦泽发丝上的水珠溅了一滴在他手背上,周柏乔手指一抬没动。
“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学跳舞,身边女孩子多,她们想跳小天鹅,非要拉上我,还给我套了裙子。这不是拍下来纪念一下第一次穿裙子。”
孔彦泽随意坐在沙发椅的扶手上,长腿岔着,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说起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些平和的笑意。
“我比她们都高些,站在一起像个呆头鹅,不像天鹅。而且穿着裙子跳多别扭啊,完全放不开。”
周柏乔又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照片,脸上是有些尴尬和无措,但看着镜头时又是笑着的,好像在尽力做一只优雅漂亮的白天鹅,可他不知道,他已经是了。
“啊,忘了给你倒水。”
孔彦泽有些手忙脚乱的,除了常姨和哥哥,没有别的坐在他卧室里的人,尤其是个长辈,也许该倒水?
“不用。”周柏乔站起来,走到他身后。
他还在找杯子,男人低沉平稳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了。“别动。”
孔彦泽没听出他有压迫命令的语气,但他下意识地就心一紧拿着杯子站在那了。周柏乔拽着他脖颈上的毛巾,碰都没碰到他,一下抽走了。
周柏乔很高,看着至少一米九三,他根本不需要孔彦泽矮一点身子,展开了干毛巾就搭在他的头上。
他没有挨得很近,刻意保持了一个适当的距离,不算亲密,手指隔着毛巾擦着他的头发。
孔彦泽莫名有种心安下来的感觉,有点依赖享受,又觉得是不是有点放肆。
“过……过会自己就干了。”
周柏乔没答话,抽走了毛巾,头发已经擦得差不多了,他垂眼看见他通红的耳朵。
“还是要擦。”
孔彦泽吞吞吐吐地应了一声,等到周柏乔将毛巾还给他,才又自在了一些。
“周叔叔,是不是平常都给你家孩子擦头?擦完了头发竟然没怎么乱。”
周柏乔眼皮一跳:“孩子?我没有什么妻子,也没有什么孩子。”
孔彦泽啊了一声,在他的观念里,周柏乔比他爸还高一辈,再说像他这样位高权重的掌权者一般不是都有家庭,还有好几个小孩。
不过也是,他其实也才二十九,也不一定就结婚有孩子了,而且他说话也没什么爹味。
“啊,抱歉,就是感觉周叔叔你很亲切,像个有孩子的好爸爸?”
“你大概是唯一一个这么说的人。”
周柏乔把那支没点燃过的烟随手扔进垃圾桶,没看向孔彦泽,看不出他什么意思。
“昨晚出去玩了?早上没看见你。”
孔彦泽一听想起了昨晚的事,情绪低了下去。他还记得是王之砚给他解围,送他回来的。
如果不是王之砚,换成谁,他恐怕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方子景的床上醒来。
他不是完全不懂那种事,他见识过有为了争角色,争赞助的男男女女爬床献身,也见过被看上不得不顺从的。
他们中有他认识的,不止一个人跟他说过,你真幸运,是孔家的孩子,只需要安安静静跳你的舞就好。
真是那样吗?孔恒养他那么长时间,不榨干他身上最后一点价值是不肯放他自由的。
他一直都明白,只是不愿意想,没有切身明白权势,权力,支配。昨晚他具体可感了,那是让你被反复碾压尊严了都不敢怨恨的东西。
他置身其中只是其中的一个资源,不被他们看作一个人,是个漂亮的东西,宠物。
“看来不是很愉快,又和他们打架了?”
孔彦泽越想越发冷,周柏乔平静地这么一问,他又缓过神来了。
“是啊。”孔彦泽强笑了一下。“还输了,只能给人家道歉服软。”
周柏乔略一点头,又问他:“那你想不想就算是你打输了,他们也得低着头向你认错?”
他的语气仍是平静淡漠,孔彦泽却像是在柔软的棉花里摸到了一根针,刺疼了一下。
“要做到也太难了。”
“那你只能找爸爸帮你了。”他又在开玩笑了,孔彦泽猜。
孔彦泽强笑了一下:“孔恒那个老……老当益壮的,才不会帮我。”
周柏乔点了一下头,对他的话没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
“万事万物的关系,细究起来左不过交换一词,有的是感情,有的是物质,但无论怎样都是有拿有给。”
“没有只给的关系?或者说一方终止的情况?”
“有,站在掌控这段交易的位置上,你就可以随时耍赖。”
“对方还只能捏着鼻子认?”孔彦泽下意识接了一句。
周柏乔正看着他放在柜子里的奖杯,还有几张抓拍他舞蹈动作的照片。
“不仅如此,你还能随意取用想要的东西。”
孔彦泽摇摇头,看向院子里的小桃树:“我不喜欢这样,如果是这样,心甘情愿就像是傻子的笑话。真心真意是不一样的。”
“爱,是不同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周柏乔,不知不觉讲了点自己都觉得牙酸的话。
“你很可爱。”
周柏乔突然笑了一下,垂下眼睫,又抬眼看向他,房间里的光影投在他脸上,明昧模糊,眼窝的淡影让人看不透他眼里的情绪。
孔彦泽呆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周柏乔就起身要离开了。走之前,他和孔彦泽说,孔恒给他房子修好了。
“明天就离开了,算是来和你道个别。”
孔彦泽莫名有些不舍,但也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
“啊,那桃子……”
周柏乔像是早料到他会问,伸手挑了一下他的一缕头发,不紧不慢地回答。
“不急,你会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