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商场导引牌边的乔暄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她脖子上挂着重重的相机,高举手臂朝他们挥舞。
站在她身边的还有两位长辈,一男一女,应该是她的父母,正朝他们和蔼微笑。
在这一瞬间,时宇潇突然意识到,当他和乔暄聊天时,一闪而过却被打断的,觉得她很眼熟的念头是因为何。
有她妈妈站在她身边做对比,母女俩的面部五官和神态有60%以上的相似。
特别是乔暄今天还梳着一对麻花辫。
原来,时宇潇心想,原来如此。
他扭头去看英见画,果然,这人像被冰封住一样,整个人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牢牢盯住乔暄一家三口的方向。
他的表情震惊而克制,看得出有努力在收束自己激动的情绪,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奇怪。
可是,那样强烈的情感,又怎么能完全掩饰得了呢?
英见画已经出了一手心汗,时宇潇感觉得到,可他没有放开,而是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手。
“走吧,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身边这人虽然有在跟着他走,但很明显还有一股身体往后的力。时宇潇没去看他,他知道,这样子突如其来的重逢,要面对,要接受,很不容易。
可她毕竟是英见画,或者说,是蒋宏进,思念了将近三十年的人啊!
“乔暄,又见面啦,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见到时宇潇拉着偶像靠近,总是远远眺望,从不上前的乔暄肉眼可见地紧张且激动。
“这是你的爸爸妈妈?”时宇潇问。
“噢噢噢!”乔暄这才回过神来,“对,他们从哈尔滨过来看我!”
“你是哈尔滨人?”
“对呀,但我妈妈是盛城人,嘿嘿~”
乔暄妈妈脸上一直挂着笑,她还和年轻时一样,眼角眉梢几乎不挂一丝阴霾,像个小太阳。
“暄暄高中那会儿,就很喜欢英见画,所以我也注册了一个微博,和她一起关注。真是个优秀的小伙子呀,方方面面都没得挑!”
她的声音也还和以前一样,清透爽朗,还余有几分少女时的娇憨。时宇潇喊了声叔叔阿姨好,然后悄悄推了推英见画的后背,示意一直没出声的他打招呼,结果一个意想不到的称呼,从他嘴里轻缓地溢出来:
“芳芳……”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乔暄疑惑地问:“诶?画画,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名字?”
时宇潇反应迅速,“噢噢,是这样的,阿姨,请问您认不认识荣兴钢铁厂的一位老技术工人,叫英利群。”
从听到荣兴钢铁厂这几个字,乔暄妈妈的脸庞就浮上惊讶之色,她立刻跨前一步到时宇潇面前,连忙点头,“认识认识!是我老同事!”
说完,她自顾自地愣怔两秒,然后迅速用力扯住英见画的两只手臂——
“你……你是利群和红霞的孩子!!”
她急得语无伦次,“我跟红霞不是很熟,而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对她的印象实在是模糊了……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看着眼熟!还有你姓英……哎呀!我真糊涂!怎么早没有想到呢!”
时宇潇语速飞快地解释:“是的阿姨,画画从小就看过他爸爸和您的老照片,听叔叔说过很多你们年轻时候的事,刚刚是一时口误才直接喊了您的名字,真的不是不礼貌。”
吴芳芳却始终保持抓紧英见画的姿势,仿佛对时宇潇的话置若罔闻。乔暄只好上前去扯妈妈的手,“妈,您别把人吓着了。”
女人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松开手,后退着说对不住。
英见画摇摇头,扯出一个让人看了无比心酸的苦笑,“阿姨,没关系的,没关系……”
蒋宏进怎么会责怪他的小女孩呢?他永远不会。
他泫然欲泣的表情和声音令时宇潇的心脏被绞住一样——
三十年了,你再也不可能认出我,而我也只能套着另一副皮囊,唤你一声亲切但疏离的,“阿姨”。
乔暄和她爸爸虽然不知其中门道,但一直耐心地在旁边陪伴。
那个高大宽厚的男人揽过女人的肩,温柔地道:“瞧你,把孩子们都吓得不敢说话了,慢慢说,不着急。”
说完,他友好地朝英见画一笑,“孩子,我爱人当年跟着家人一道移居哈尔滨,一直到与我结婚后好几年,家里条件都不好,一直在忙于生计,暄暄也生得晚。安稳下来以后,芳芳试着联系过荣兴的老同事,但想找的人一直没找着,而且总感觉他们好像……不是很愿意提及。”
听到这里,时宇潇转头看向英见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地闭了闭眼睛。
于是,时宇潇便将蒋宏进事件的前因后果当中能说的部分,全部说与吴芳芳夫妇。
“怎么……怎么这样!那个人太坏了!他居然还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害得其他人也,也……”
乔暄气得跺脚,看到泪流满面的妈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样心疼得红了眼眶。
“原来厂里的人不愿提他,是嫌弃他不干净。”吴芳芳声音哽咽,“他的确和我坦白过喜欢男人,但是……我知道的,他不是那种乱来的人……不是的啊……”
她抹了把眼泪,却泛得更加汹涌,“那时候我说喜欢他,成天追着他跑。当时不比现在的社会环境宽松,可他不骗我,更不害我,而是告诉我真相,让我死心。”
“当时我确实很难接受,甚至有那么几天恨他。可是冷静下来想,这样才是真正的为我好。调整好心情,我去找他和好,我们又是好朋友了。但没过多久,家里发生变故,我必须要去哈尔滨。当时走得很着急,没能好好跟他道个别,只想着以后还有机会见,结果……结果……”
说到这里,吴芳芳泣不成声,止不住的泪水划过她已出现岁月痕迹的眼角,顺着脸颊滴落至衣襟。
“妈……”
“我好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联系他们,如果早知道这些事情,至少能帮他说句话……厂里那些人惯会欺负他,就仗着他善良……凭什么把脏事直接扣到一个老实人头上,而不是先问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宏进……那时候他到底怎么过的啊……没有人相信他,还要被坏人折磨……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情愿去到坏人那里……他明知那是条死路啊……”
说到这里,女人再也说不下去,扑到女儿怀里哭到肩膀和背都在颤抖。
乔暄把妈妈抱在怀里安慰,一时间,气氛压抑到冰点,没有人说话。
即使是知悉一切的时宇潇,也像胸口被堵住一样,压得他喘不上气来。而这时,英见画先开口了。
“阿姨。”他伸手抚上吴芳芳的后背,在即将触碰到她时,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最终还是放了上去。
“阿姨,那时候,我爸爸去找过他。他承认自己和男人有……关系,他承认的。”
女人倏然抬头,惊诧地望向英见画。
“那他一定没说自己是被强迫的,对吧?”
“对。”
“他就是这种人!”吴芳芳愤愤地用女儿递给她的餐巾纸擦了把脸,“什么都闷在肚子里,打碎他的牙都咽得下去!”
英见画笑得无可奈何。
时宇潇出来打圆场,“阿姨,都过去了。”
“我可过不去,至少最近这段时间,过不去!”女人此时的神态像极了她少女时期生闷气的模样,“如果那时我还在厂里……一定会告诉他,我相信他,然后去骂那些胡说八道的人!”
她突然眉头一皱,像是才反应过来,“那利群呢?他知道以后怎么说?”
“我爸知道以后,他跟您的想法一样,觉得那是他的私事,也相信他的为人。他回家喝了个大醉,醒来,决定忘记自己听到看到的一切,还是把蒋叔叔当作最好的朋友。”
女人的眼眶又红了,估计是想起了曾经的青葱岁月。可她接下来抛出的问题令英见画和时宇潇更难回答:
“利群和红霞现在都还好吗?我想见见他们。”
二人和乔暄面面相觑,急得吴芳芳直催促,于是这个消息只好由时宇潇来传达:
“阿姨,您慢慢听我说,别着急。红霞阿姨……十多年前因病去世了,叔叔前几年也查出癌症,但经过治疗恢复得很好,现在每天和您的老同事李叔叔去公园散步呢,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
即使他努力强调好的部分,女人还是一副被抽走精气神的模样,肩膀也耷拉下去。
“芳芳,咱们终于和老同事们联系上,这是好事,要开心!”
一直少言但始终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吴芳芳身上的乔暄爸爸,劝慰里带着些哄:“再哭皱纹还要加深,你的面膜就白敷咯!你不是一直在说,如果能和老同事见上面,你要做看起来最年轻,皱纹最少的那个吗?”
真是个温柔的好男人啊,时宇潇心想,怪不得乔暄的性格也那么友善。
为了缓和气氛,时宇潇提议道:“叔叔阿姨,要不要一起到街上走走?你们不常回来,盛城变化还是挺大的。”
于是,他们出了商场,沿着宽阔整洁的人行道往前走,时宇潇一路都很健谈地在介绍这些年的城市变化。
乔暄跟在旁边补充,说当时就是因为喜欢英见画才了解的盛城大学,发现有自己喜欢的专业,果断考来这里,生活下来也爱上了这座城市。而今更没想到,妈妈年轻时和偶像的爸爸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只有吴芳芳和英见画始终保持沉默。
她看向街景的视线里,透着一股岁月沉淀过后的沧桑,很明显陷入了回忆和思索。
而英见画,就这么跟在她身边,把她护在人行道里侧,就和三十年前那样。
“人民公园!妈妈,我们进去看看吧!”
乔暄蹦蹦跳跳拉着父母进去,时宇潇灵光一闪,将一行人带到公园入口林荫道边的糖画摊前。
“阿姨,请您吃糖画,乔暄要吗?”
“要的要的!”乔暄毫不犹豫,又问:“妈妈,您想要哪个?”
“这是要转的吧?”说着,吴芳芳拨动一下转盘上的长指针。
图案还是原来那些,只不过道具全都更加精细,最大的那只凤凰,看上去更加漂亮。
这一次,指针不偏不倚,指向凤凰的正中间。
糖画师傅开始了他的创作,复杂的笔画亦如行云流水,最终的成品也好似一件艺术品。
“喏,好啦。”
时宇潇拱了拱英见画,“愣着干嘛,快去接呀!”
英见画接过师傅手里的糖画,递给吴芳芳。
“阿姨,这个图案您一定很喜欢。”
吴芳芳接过,表情里的阴霾被驱散许多。她和以前一样,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乔暄问:“您以前吃过糖画吗?”
“吃过呀,还是你蒋叔叔给我买的。那次我们一起来逛公园,我想要这只凤凰,但就差一点点。”
她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可惜,时宇潇忙哄她:“今天您终于尝到喜欢的图案啦~对了,虽然是我提议吃糖画,但是请客的人是画画噢!”
“谢谢你呀。”吴芳芳笑着向英见画道谢。
英见画没回话,只淡淡地勾勾唇角。
二人眼神对视的一霎那,吴芳芳有片刻的愣怔,随后摇摇头,挪开视线。
“妈妈,怎么了,不好吃吗?”
“好吃的,很甜。”她掰了一块塞进女儿嘴里,感慨一句,“快三十年了,还是这么甜。”
听到这句话,糖画摊老板抬起头,“我这摊子都快四十年了!儿子不想学,但孙子很感兴趣,我不想出摊,就让他来,哈哈~姑娘,听你说,你以前也来过?”
吴芳芳笑得有些无奈,“师傅,我哪是什么姑娘,都老了。”
时宇潇仔细盯着摊主观察一会儿,才发现他正是记忆中那个糖画摊老板,怪不得先前看到的年轻摊主眼熟,原来是他孙子。
摊主抽出一根木棍放在画板上,舀了一勺热糖画上几道,一条简单的小鱼图案就做好了。
“送给你,姑娘,祝你生活幸福快乐。”
吴芳芳一边道谢,一边接过小鱼,转身递给英见画。
“谢谢你请我们,这个就给你吧。”
等乔暄拿到自己的糖画,众人跟摊主告别,继续往前走。时宇潇见英见画拿着小鱼一直不吃,转头一看乔暄也是,就提醒她不赶紧吃会融化。
“这么漂亮的糖画,我先欣赏一下嘛,然后再拍八百张照片发朋友圈!嘿嘿~”
吴芳芳满眼宠溺地看着女儿,又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而与她同样表现的,还有另一个人。
注意到英见画看着吴芳芳母女俩的眼神里都带着点……宠溺?时宇潇心里有些吃味,但不动声色。
路过他记忆中的石凳时,他往那一指,提议道:“乔暄,我帮你在这拍个照吧。”
乔暄兴高采烈地拿着糖画,在石凳前站定,背景是人民公园的大湖。
两条长辫垂在两侧肩头,她开心地咧开嘴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和当年坐在这里拿着糖画爱不释手的女孩几乎一模一样。
“妈妈,您跟画画合个照吧!”
时宇潇心想,好家伙,抢我台词是吧。
吴芳芳轻轻挽住英见画的手臂,像其他长辈那样,面对镜头慈祥和蔼地笑。而英见画始终是淡淡的,和身后的湖水一样平静。
一行人走到公园后门,英见画拨通父亲电话递给吴芳芳,两个老同事一阵寒暄,百感交集,约好第二天一起吃晚饭。
挂断电话,乔暄小心翼翼地问:“妈妈,后天上午你们就回哈尔滨了,您……不想见一见蒋叔叔吗?”
她指的是扫墓。
闻言,女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头望向公园的方向。
良久,她缓慢地开口道:“总感觉,已经见过他了。”
时宇潇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瞟了眼英见画。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右手抚上围巾,“今天是有点多愁善感了,让你们见笑。可能是又走了一遍和他一起走过的路,还有糖画……这些事情,让我感觉很熟悉,就像他还在身边,和之前一样……”
听到这里,乔暄爸爸走过去拉她的手,温柔地说:“你朋友肯定也看到了,你现在过得很好,所以让做糖画的老板送你一条小鱼,还祝你幸福快乐。”
吴芳芳抿着嘴,望着她的爱人点点头。这一幕让时宇潇内心百感交集,但他更知道,英见画心里更加不会平静。
等待网约车时,吴芳芳又回过头,视线在英见画和时宇潇脸上扫了一个来回。
“阿姨,怎么了?”时宇潇问。
“没什么,我又在胡思乱想。”
时宇潇挽住她的手撒娇,“阿姨你说嘛说嘛~”
吴芳芳被他闹得咯咯直笑,脸颊也有些泛红。
“商场里我就看到你们牵着手,是在谈朋友吧?”
“嗯!”
“画画,宇潇,你们都是好孩子。”吴芳芳拉过两人的手,接着说:
“你们不要觉得阿姨奇怪。以前我也想过,希望宏进能遇到一个好男人,就像宇潇你这样的。”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一股巨大的情绪突然上涌,冲得时宇潇的头脑有一瞬间恍惚。
她叹了口气:“但是就算没有后来那些事情,在当时来说,也是很难的。哪像现在呀,大部分人都能接受了。”
这时,网约车来了,乔暄喊妈妈上车。
上车前,她的背影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转过身说:“画画,我总感觉……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看到你过得好,我很开心。”
闻言,整段路都沉默寡言的英见画终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回:“我也是。”
目送汽车开远,时宇潇始终觉得心头像被压着什么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
英见画收束起笑容,恢复平静的表情,但有些失神。
时宇潇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小鱼还没吃,已经有糖液顺着木棍在往下流。
“画画,把糖吃了,快化了。”
于是英见画学着吴芳芳那样,掰下一块吃进嘴里,几乎是品到甜味的一瞬间,他的泪就流下来。
时宇潇没有用“不哭”这种字眼安慰他,事实上,他反倒希望英见画哭出来,将心中汹涌的情绪通过眼泪发泄。
旁观者如他,心里都那么多复杂沉重的感受,何况是英见画呢?
英见画低着头一言不发,一条小鱼很快被掰完了,他把最后一块塞进时宇潇嘴里,问他甜不甜。
“包甜的。”
英见画笑了,此刻的他笑容像浸透了蜜糖一样,笑颜如花。
可这花朵像被倾盆大雨打过,一颗一颗的泪珠从弯起的眼角滚落,他笑得开怀,哭得畅快。
时宇潇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百感交集地点点头。
无言的交流中,英见画亦颔首几下,眼泪便像被拍打的雨后花枝,好几颗泪倏倏掉落,他声音都变了调:
“宇潇,你看到没,芳芳她现在过得很好!”
“看到了呀,看到了!”时宇潇紧紧揽住他的肩,“她也看到你现在过得很好!”
这句话让英见画的眼泪彻底决堤,他抱住时宇潇的肩,把脸埋进肩头,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泣不成声。
时宇潇毫不避讳路人的眼光,用英见画最喜欢最有安全感的姿势紧紧回抱住他——一手牢牢箍紧他的腰,一手在他的背部摩梭。
二十多年前,那个被暗恋之人的惊天秘密,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年轻女孩,在默默开解自己以后,像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朋友”那样,期盼朋友能获得幸福。
即使那样的幸福,她还不完全理解。
吴芳芳,英利群,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蒋宏进,而蒋宏进又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他们,和这个有瑕疵的世界呢?
幸好,世界回报了这些善良的人——他们最终还是亲眼见证了朋友的幸福。
想着想着,时宇潇原本沉重的心绪升起一缕欣慰,这样又何尝不算一种圆满。
正当他沉浸在深深的思绪里时,英见画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哭嗝,世界一瞬间安静下来。
“噗……哈哈……”
先破功的反而是他自己。
时宇潇松开手,侧头去观察他的脸,“这就不哭啦?我都做好抱着你直到天黑的准备了。”
英见画用纸巾擤擤鼻子,挺翘精致的鼻尖被擦得红红的。他傲娇地答:“我哪有那么脆弱,哭一哭得了。”
“好好好。”时宇潇挽着他的手臂,将人往家的方向带,两人重新起步。
“这糖画棍子你怎么还留着啊。”
英见画宝贝似的用纸巾包好,“芳芳送我的礼物。”
“哦,呵呵……”
“吃醋了?”
时宇潇撇嘴,不情不愿嘟囔着什么。
“她以前送过我一条手帕,但是后来没能带走……一直挺愧疚的。这一次,总得留下来吧。”
“我没吃醋,也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愿看着我的眼睛?”
时宇潇瞟他一眼,问:“今天见到她,你高兴吗?”
“当然啊!”
“我也高兴,而且她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好太多。”
英见画边走边朝时宇潇靠过去,把行走路线都挤偏离,“那你怎么还是气嘟嘟的。”
时宇潇支支吾吾半天,给出一个令英见画哭笑不得的解释:
“我就是想到……乔暄,现在看他,感觉像你亲闺女!啊——”
“你有毒吧!!”英见画往他宽阔的后背狠狠一拍,“人家有爸爸妈妈。”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你都不知道你看她和芳芳阿姨的眼神,真的很宠……”
话音刚落,英见画突然将时宇潇拉住,凑上去在他脸上“啵”一口。
“那我宠不宠你?”
“……这还能有疑问啊。”时宇潇答,“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英见画的瞳孔放大了一瞬。
他深深地望向时宇潇的视线深处,“我对她们,是类似于亲情,但是对你,永远是特别的。”
他顿了顿,再接着说:“如果没有你,我还是会一切以照顾爸爸为先,其他方面,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过。爱情,梦想,都不再期待,怎么说呢,就像完成任务一样活着吧。”
“那现在?”
英见画笑笑,“爱情我得到了,梦想的话,和你一起打拼事业的感觉也不赖。至于在数学方向继续深造,也许哪天我不想再专职做博主了,就去考研,哈哈~”
时宇潇认可地颔首,“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两人手牵手继续往前,已经差不多能看到家里小区的大门牌。
“其实我也一样,确认对你的心意以后,才真正开始有了活着的感觉。”
“嗯,明白。”
“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
“是啊。”
“英见画。”
“嗯?”
“你重生了,然后对我来说,遇见你,算是于我而言的重生吧。”
他转头看向英见画,而他的爱人,同样在对他微笑。
笑意扩散,两个大男孩不约而同地笑出声,两只手握得更用力,身体也紧紧靠在一起。
“快到家了。”
“嗯!”
“晚上想吃什么?”时宇潇问。
“你决定吧,啊,冰箱里好像没菜了……”
时宇潇大手一挥,“小事,哥哥请你吃外卖!”
英见画用乖巧的声线答:“嗯,那谢谢哥哥。”
这声“哥哥”一钻进耳朵,时宇潇眼神暗了暗,感觉从耳廓到身躯,一股酥麻蔓延开来。
他抿紧唇角,像在思考什么。这时,见他一直没作声,英见画问:“想什么呢?”
时宇潇又扭头看他,一双好奇的眼睛正眨巴眨巴,盯着自己。
他止不住地嘴角上扬,接着因为太开心,都收不住笑声了。
“怎么了嘛,到底想到什么了?”英见画追问。
时宇潇长臂一搭,搁在英见画肩头,两个身高相差不多的大男孩勾肩搭背。
“朋友,哥哥不会让你挨饿的,任何方面都不会。”
这话乍听没问题,但英见画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终还是说出一句:
“行吧,我们回家!”
“回家咯!”
时宇潇的手臂一带,二人一道朝着家的方向奔跑。落日余晖下,两道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他们身后不停追赶。
耳旁是细微风声,马路边的环境音,还有心爱的恋人清脆爽朗的欢笑。
在这个没有屏障的真实世界里,我和英见画要回家了。
时宇潇开心又幸福地想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