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大早，姜也和姜知予在贴对联。结束姜也小家这边后，两人驱车前往姜知予家。姜也上大学前和姜母住在这套房子里，只是后来一个不着家，另一个希望有自己单独的住处。

姜知予收拾了一些换洗的东西，姜也快速换好对联，站在门口等她。

另一边的虞听寒想睡懒觉，被虞母喊起来接待客人。真是有病，大过年的来送什么东西，虞听寒冷着脸拐进卫生间，第不知道多少次吐槽虞女士奢侈的装修风格。

她下楼就看到虞瑶挽着徐序南的手，和沙发上坐着的几个陌生人聊天。“妈妈，爸爸。”虞听寒打过招呼后，躲到外婆身后。

“乐乐起来了？我让孙姨给你留了饭，你去少吃一点。”主位上的老太太笑眯眯地拉过外孙女，心情很好。乐乐是虞听寒的小名，因为外婆希望她每一天都开心快乐。

“我不饿，璟姨呢，还没到家吗？”虞听寒打定主意要躲过这种应酬的局面，张口就问小姨在哪里。

“她溜她那几个大宝贝去了，九筒好久没见她，高兴坏了。”虞商止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下。

“妈，你就惯着她，”虞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转头对虞听寒说，“你还记得吗，这位是你吴叔叔，小时候还抱过你，这是吴姨，他们全家前几年在国外，今年才回来过年。”

虞听寒立刻进入营业状态，面带微笑，和客人问好。

“长这么大了，哎哟，我听你妈妈说现在是女明星啦，真是想不到。”吴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来回摩挲。

“女明星啊，那是不是合作好多演员了，我听你妈妈说你还没稳定下来呢，我家那个，就是你程程姐姐，前年刚结婚，生了对双胞胎，现在在法国。”吴先生的眼神在虞听寒身上打转，她很不舒服，这是一种看商品的目光。

“双胞胎啊，这么好，那可辛苦你们老两口了，还得去带孩子。”虞瑶接过话茬，她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开口道，“我们家听寒铁了心要当演员，怎么劝都没用，我当妈的不让，她外婆松了口，谁知道这孩子真靠自己闯出名堂了，老吴啊，你今天带来那套首饰，就是我们听寒代言的，哎，孩子大了有主见了。”

虞听寒差点笑出声。虞家人就是这样，她妈妈再怎么不爽她选择演员这条路，听到有人想拉踩自己，依旧第一个冲出来维护她。

也不知道这对夫妻是真听不出来还是装听不出来，吴先生又说，“你们家听寒是真漂亮，在那一坐，特有气质。我和枫冉不一直在女儿那吗，国内的生意都扔给儿子照看呢，你见过，上次签那个对外经贸的合同，就是他负责的。”

话说到这份上，傻子才听不出来这两人大过年上门来干什么的。虞听寒刚要说话，旁边的虞老太太先动了。“我知道，叫吴尧是吧，前两天打麻将，我还听小谢说呢，你儿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特别深情，在那个叫什么，风花雪月是吧，真有诗意这名字，一掷千金为搏美人一笑呢。”虞商止话音刚落，吴家夫妇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她还没停，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有个小明星，和我们家乐乐差不多年龄，还和吴少爷约会被拍到过呢，看来马上二位又能抱上乖孙了啊，真是有福。”

话说到这，吴夫人的表情彻底崩坏，她无助地看了看身边的丈夫。吴先生尴尬地笑了两声，试图找补，“那都玩玩的，不作数，我们不会让戏子进门的。哪个能比得上听寒这样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

“什么戏子，妈，请人来唱戏了啊，怎么还搞民国那一套，过年在家请戏班子，这么吵。”高昂的狗叫声打断客厅里的对话，是虞璟，她一身运动服，正拿着毛巾擦汗。

“吴正元，我以为你们今天上门拜访，是诚心见见以前的邻居呢，没想到是来做推销的，你儿子连入赘我们虞家都看不上，走吧，不留你们吃饭了。”一直沉默的徐序南终于开口，他没给客人留一点情面。

“谁像你啊，为了保住自己家连自尊都不要了，入赘当接盘侠，姓徐的，你老婆瞧得起你吗？”吴正元像是被戳到了肺管子，不顾妻子的阻拦，跳起来指着徐序南就开始骂。

“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回家看看自己宝贝儿子吧。和他一起被拍的小明星，是个帅哥呢，我可是亲眼看到他在片场被老肥猪导演抱着亲呢。也不知道吴尧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或者两个都有？我要是你，现在就找个靠谱的护工，省得老了之后兜不住屎，到时候你们别说抱孙子了，还能不能有儿子都两说。”虞听寒努力注意用词，尽量选择说出来的话不带脏字还能达成目的。

果然，这两位直接破防，吴夫人捂着胸口脸色苍白，虞听寒连忙让孙姨举手机录下来，时刻录像，保护自己，省得狗皮膏药沾边就赖。吴先生更是气到浑身发抖，嘴巴大张，半天说不出来一句。

“序南，送客。”虞老太太冷哼一声，点了徐序南的名，随即拉过外孙女的手，带她去吃早饭。

虞瑶清理完垃圾后坐在虞听寒对面，直勾勾盯着女儿吃早饭。虞听寒完全不受影响，慢条斯理搅拌碗里的豆浆。

“你说说你，我当初怎么说的，你得有自己的事业，别人就不会这么轻易物化你，你要是像赵家姑娘那样，读商科，接手家里的产业，会发生今天这种事吗？”不过三分钟，虞母就憋不住了，开始数落小虞。

“那我现在也有自己的事业啊，妈，你刚刚还在外人面前夸我呢，怎么这会又翻脸了。”虞听寒手下动作没停，继续动筷。好想姜也，也不知道姜姜这会在干什么。

“这是两码事，你听听，姓吴的说那个话，他把我女儿当什么了？还戏子？他肯定不敢在赵闰槿面前这么说，人家赵昕年纪轻轻，把那么大的集团打理地有模有样，你呢，就小她三岁。哎哟，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叛逆的孩子。真是气死我了。”虞瑶恨不得越过餐桌戳虞听寒脑门。

感谢外婆，桌子买这么大。虞听寒吞下最后一口食物，在心里默念。

“好了，大过年的，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乐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再给我整跑了。序南，你去哄哄她，让她少来压力我乖宝。”虞商止发话，敲了敲手杖，徐序南上前给妻子披上外搭，弯下腰小声说了什么，虞瑶瞪了虞听寒一眼，起身跟丈夫离开。

“你的小女朋友什么时候带来让我见见啊，乐乐。”虞老太太一脸八卦，凑过来询问虞听寒。

“过完年，她年纪小，怕生，我追了好久才追到，外婆，你可别给我吓跑了。”虞听寒找出前天过生日两人拍的合照，递给老太太。

“小璟啊，你过来一起看看，真好看，瞅着就乖巧。”作为全家第一个知道虞听寒性取向的人，虞商止很早就经历过这种冲击，上个世纪出国留学时她身边的同学不少都选择了同性伴侣，所以当还是个初中生的虞听寒小心翼翼告诉她这件事时，虞老太太只是缓冲了两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性别不重要，她的宝贝外孙女幸福最重要，更何况虞老太太常年在商界摸爬滚打，见多了男人的劣根性，有点小钱就抛妻弃子，有些什么都没有还忘恩负义，所以虞商止一直坚定地站在虞听寒身边，还找了很多书籍帮小虞树立正确的心里导向。

虞璟是坚定的不婚主义，她觉得爱情不能带给她实际的情绪价值，虞瑶倒是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爱上了一个很优秀很帅气的男人，然后啪嗒一下，车祸去世了，沉浸在悲痛中的虞瑶发现自己怀孕，说什么也不肯打掉，恰逢当时的徐家状况不好，他们家大手一挥把徐序南推到虞家面前，想用一段婚姻来换取支持。

虞老太太对此十分不屑，奈何虞瑶一眼相中徐序南，直言他和去世的前男友有几分相像，虞商止觉得虞瑶不理智，结果徐序南主动提出入赘，最后两人稀里糊涂地结了婚，虞商止也没再说什么，她女儿开心最重要。

虞听寒从小就知道徐序南不是自己亲生父亲，虞瑶生下她后情绪稳定了很多，开始审视这段婚姻。具体发生了什么让她母亲和这位继父直到今天还很恩爱虞听寒不清楚，反正站在她的角度来说这是她母亲的选择，与她无关。反正这一大家子的每个人都爱她，而虞瑶显然是个聪明有手段的女人，她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弱势方。

接下来的春节假期，虞听寒都打定主意要远离母亲，省得二人一碰面，就要在她职业选择的问题上产生分歧。姜也因为刚刚回暖的母女关系，倒是很轻松自在，母女俩煮好了饺子，还做了几个硬菜，就围在投影仪前等着看春晚。

因为过几天姜知予就要回去工作，她也没倒时差，两人很快就被无聊的节目整得昏昏欲睡。今年春晚名单没有虞听寒的名字，或者说没有年轻小花的名字，微博上也比较太平，谁家都没上，就没有了拉踩的必要。

姜也从虞听寒嘴里得知今早发生的事，她想象着小虞阴阳怪气的样子，笑出了声，末了还问了一下提到的男明星是哪位。直到姜知予疑惑地问她在和谁发消息，笑那么开心，姜也才收起手机，等母亲找电影看。

她安静地看着姜知予的背影，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坦白自己谈恋爱的事。姜也拿不准姜母关于出柜这个问题的态度，但不管怎么样，她就是喜欢虞听寒，她就是要和小虞在一起。姜也给自己暗暗打气，在这个问题上，决不让步。

快到零点时，姜知予忙着给华裔客户发信息拜年，自己的消息也是一条接着一条。姜也溜回房间关上门，套上外套打开窗户。今年的盛城没有禁放烟花，夜空满是星辰，五颜六色的焰火绽开，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寒风吹过，又冲散了这股浓郁的气息。

是年味。姜也想。虞听寒的视频打了过来，她立刻接通，两天未见的恋人正带着围巾站在室外，鼻尖有些红。

“璟姨买了小烟花，可以在院子里放，你看！”虞听寒一脸兴奋，说完就翻转了摄像头。屏幕里前几日刚见过的虞璟吐出一口烟圈后，动作优雅地用烟蒂点燃了引线。

“你小姨好酷，有一种真女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从容。”姜也看呆了，虞听寒哈哈大笑，“我一会就告诉她。她年年都来这么一出。”

伴随着尖锐的声音，一簇又一簇光团垂直腾空，炸成金灿灿的花朵，噼里啪啦连绵不绝。

倒计时的钟声已经敲响，虞听寒把摄像头朝向自己。

姜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

“5——4——3——2——1——过年好！”千家万户都响起了这句祝福。

“过年好啊，姐姐！”姜也大声喊道。

“过年好，姜姜！”虞听寒举起手，送出一个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