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央央从小到大都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相比于别的小朋友来说已经拥有了许多许多。
可是......
为什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言知出现在未来的喜悦仅仅持续了短短片刻,新的记忆又再度涌了进来。
原来,她又懦弱的忘记了。
忘记了让她伤心到不想要记起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是从和言知一起去医院的那天开始发生改变的。
本来是件好事来着,她很开心落水的小朋友能够平安无事。
只是,要是满满也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救护车来了之后,怕言知不方便和医院交流,所以那时她没能陪满满一起去洗澡。
可谁知,那一次的见面就是最后了。
怕满满着凉,骆央央叮嘱着随后赶来的王姨带它去宠物医院洗澡。
谢过黄爸爸往回走的路上她还在和言知约定着第二天一定要再来体检,还在想着满满辛苦了,要给它买好多喜欢吃的。
一通电话打破了她所有期待。
“央央,满满它......”
骆央央从没见过如此慌乱的王姨,那一刻她知道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赶到宠物医院时是那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初冬的太阳像是个没什么威力的纸老虎,懒洋洋的挂在半空中。
踏出计程车时骆央央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慌,可见到满满那刻却还是化为了泡影。
安静趴着的拉布拉金一如二人每一次初见,它就这么乖乖的、半睁着乌黑的玻璃珠看着她。
无论是在那拥挤潮湿的笼子里,还是在被污雪覆盖住的黑夜里,骆央央都曾暗暗许下誓言要保护满满让它幸福的度过余下的每一天。
可她却食言了。
它还那般小,它还没有过两岁生日......
害的满满食管破裂失去生命的小石头就这么呆在托盘上,骆央央忍住眼泪抚上毛茸茸的小脑袋。
“我们满满好棒好棒!”破碎着从嘴巴里挤出来的话语响在安静的房间里,“累了就睡吧乖乖,睡醒了姐姐带你去玩。”
她说着骗人的话,也终于骗到强撑着不愿闭上眼睛的满满将大大的身子软软的耷拉下来。
她的满满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然后......
骆央央将目光看向冲破围墙被风雪吹弯了的竹。
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年将满满埋在小院里的第二天她生了场大病,连烧一周的她险些没从ICU出来。
后来,她便忘了。
懦弱的、卑鄙的把她的满满给忘了。
再后来,所有的一切都再没有满满的身影。
果城漆黑的夜里,起着薄雾的阿第伦达克山里,都只有她一个人。
安静呆在她脚边听她练琴的满满、撒欢跑在前方陪着她一起跑步的满满都再也看不见了。
她竟然将它给忘了。
雪扫到脸上真的好疼啊。
喜悦的眼泪还转在眼眶没有落下,不到片刻就被悲痛侵占。
脚步就这么顿在了原地。
一片只有风声的寂静中,偶有几串炮竹的响声回荡着,昭告着春节的到来。
在凛冬里不屈站着的竹被养护的很好,青翠的叶一晃又一晃的,一如若干年前那欣喜着往前拱的小脑袋。
谁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竹叶都嫌着无聊落了下来。
一同落下来的,还有再也止不住的眼泪。
仿佛有汪小河积在眼底,一串又一串的泪珠拼命从眼角往下涌着。
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她死掉呢?
骆央央觉得好累好累,一次又一次的时空穿越下,她觉得自己累得快要死掉了。
积压的害怕再是隐忍不住,骆央央惧怯着往后退。
咯吱咯吱响起的积雪宛如在嘲笑着她,怎么这么没用。
无力蹲在地上,骆央央遏抑不住的想着。她真的懦弱的让自己都感到厌恶,原来每一次经历悲伤后,她都会忘记。
一如什么都不想承担一样。
无论是言知还是满满,她都不想承受那巨大的痛苦,所以就这般了无负担的将他们给忘了。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思绪在脑中错综复杂的碰撞着,骆央央怔愣盯着落在雪白地上的细长叶片。
她想,如果穿越时空带来的代价是一定会有人为之付出生命,她宁愿那个人是自己。
她再不想承受失去带来的痛苦。
短暂又急促的噼啪声倏地在不远处作响,混乱的脑袋被爆炸声一激,猛然清醒过来。
没事的,她还有机会的。
只要有便利贴,只有有了它,她就可以再次回到过去的。
抵在地上的靴子猛地一蹬,骆央央侧身就要往前跑。
手臂却被人一把拉住。
“抱歉央央。”男人看过来的目光里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愧疚,“都是因为我。”
木然任由言知牵着,骆央央听见他干净的声音响在空旷的院落里。
“那天要是我再快一些上来,满满就不用跳下去,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我也曾尝试过......”
话语断了又断,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曾尝试过回到过去。”
“可是,我没有办法回去。”
“央央。”他轻声唤着,像是柔软的水,“我无法用便利贴回到过去,也无法让满满活下来。”
“对不起。”他说。
“满满走后,你便失去了关于它的记忆。我仔细对比过你在过往两年里发生异样的日子,发现一个共同点。”他转过身子,“那一天似乎都有一张新的便利贴出现。”
男人白皙的脸在雪地的映照下越发苍白,“我写过新的便利贴,也在那场事故里碰到过以往的......”
“可是都不行。”
“后来,无论我翻阅了多少书籍,查阅了多少资料都无法说明为什么那张小小的便利贴可以带你回到过去。”
冷风肆虐着吹的秋千也打了个转,骆央央呆呆地看着言知的眼睛。
什么叫做过往发生异样的日子?
言知他?
记得每一次穿越吗?
那他又记得多少?
那一次次躺在暴雨的地上,消逝在浴室的夜晚,他会记得吗?
有些杂乱的掌纹里安静躺着的便利贴就这么脆生生的出现在面前,“大火发生的太过突然,我只来得及找到这最后一张。”
“抱歉央央,就让我自私这么一回。”
熟悉的皂角香就这么扑进鼻端,迎面而来的柳叶眸里如月般的温暖就这么轻轻地将她拢到了最最温暖的臂弯。
“如果.....”
“请你忘了我。”
有纸张破碎的窸窣声被风吹来,连同那句破碎着响起的耳语,都一同轻飘飘的吹向哪里去了呢?
荡着她飞向夜空的秋千一下又一下的将她送到藏在云层后月的身边,可空荡荡的指尖却依旧好像什么都没能抓得住。
“你来干嘛?这里不欢迎你!”
耳边响起的又是谁的声音呢?
“言初,你阿知哥哥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希望你对央央这个样子的。”
骆央央也不知道了。
她又在做梦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