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梦,但骆央央是说到便会做到的性子。既然已经答应了木子参加迎春晚会,那她便不会食言。
梦里的每一天都过得好充实。脱离高中生活已好几年,骆央央自知不是聪明的孩子,所以不论是现实还是梦境她都很努力的想要做到最好。
她每天5点就爬起床背书,中午休息时间也会抓紧跑去学校的琴房练长笛,过得比她高中时代还要忙碌。
虽然她从5岁就开始练长笛了。但乐器嘛,一天不练就会手生,所以骆央央一天天忙的脚不沾地。
不过在那忙碌的事中,最让她感到费心的还是她的同桌,她好担心言知。
像是一页页飞速撕去的台历,日子转眼到了十二月底。
又是一个飘着雪的晚自习,骆央央看着刚发下来的月考试卷愁的不住撇嘴巴。
仅仅才毕业几年,她这个数学成绩就真的是没眼看了。虽然她因为留学没有参加高考,但高三最后一次的模考她记得自己好歹也及格了。
如今这出现在眼前明晃晃的70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嘛,150分的试卷她连一半的分都没考到!
呜~骆央央趴在试卷上无声哀嚎着。她知道自己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也知道比起结果她更注重过程,但这个分数她实在是觉着难为情啊。
尤其是骆央央知道自己还是父母找了关系以音乐特长生的身份进来的,她更是不好意思了。
海城一中是当地最有名的四星级高中,新城区建立以后便将校区挪了过来。其实以她的成绩是不太能在这读书的,骆央央根本就不在乎上什么学校,本来也有留学打算,所以一开始是准备去国际高中的。
但老爸说什么都不愿意,说什么一中是他老婆的母校,在自己母亲长大的学校上学更能有学习氛围。所以直接找了关系,大手笔的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设立奖学金,就这么硬是把她塞了进来。
记得那时爸爸本还想把她转去实验班的,但骆央央很有自知之明,普通班对她来说都很有难度,何况是全市最好的尖子班。
所以她说啥都不去实验班,在家哭天喊地了好几回才终于打消了去实验班的计划。
转学到一中时已经是高一下学期了。学校不好进大家都知道,她又是半路来的,所以不用说大家就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一开始是有些放不开来着,不过她性格本身就很乐天。又随了老妈的豪爽和老爸的大方,所以在班里和大家相处的还不错。后来又在高二分班时遇到了李木子,二人一见如故过得很是开心。
就算后来她在国外呆了六年,也一直没有和木子断过联系。研究生毕业后是有本地乐团邀约的,但她还是回了海城。
这些年来,她从没为什么发过愁。银行卡余额总是长长一串,想家了她就趁假期飞回去,就连导师也很看重她,却不知为何总在某个不经意时会突然心悸。
有时那心悸会出现在大雪纷飞的清晨,也有时会出现在山顶露营时......
而最常出现的,还是下着雨的夜。
为此她看了好些次医生,一头红发的威尔逊医生总是笑着对她说。“Lossie,everything is fine.”
见她不语,又艰难的用蹩口的中文安慰她,“想太多......不要,......哮喘会难受......会头痛。”
回到海城后,骆央央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虽然她在北城长大,但却莫名觉着该来海城看一看。
心悸与头痛并没有因此减少,入睡时也总是夜夜有梦来。就像是今夜这个似乎永不醒来的梦般,她会好好做完这个梦的。
不再去想,骆央央此刻只想专注当下。她动作极轻地把试卷塞进桌洞,偷偷从臂弯露出的缝隙看向貌似在这个梦中最主要的角色。
成绩刚发下来,四周一片哀嚎声。在嘈杂的教室里少年一脸淡然,他正低头理着试卷,安静的好像处在另一个世界。
月考试卷要等到第二天才讲,所以试卷刚到手就有人前来借试卷。少年却没应,侧头看来的视线一下就撞了上来。
偷看被抓包,骆央央一慌,下意识埋下头。过几瞬才反应过来,言知是在问自己需不需要。
头趴在手背上,骆央央闷闷出声,“谢谢你啊同桌,我就不看了。”
几不可闻的叹着气,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死呢?
骆央央搞不清楚这梦的逻辑,但就算在梦中,她也不想要言知死。
因为她觉得言知该拥有美好的未来。
他的成绩很好,所以一到下课就总有同学来借笔记。班里有同学遇到不懂的问题都来请教他,一问就是一个又一个课间,他也不厌其烦的在草稿纸写满了一页又一页。
骆央央觉得这梦可太讨厌了,又是给人家设定成会死又是给人家设定成不能说话。怎么叠双重debuff啊,真是气死人了!
已在梦中过了五天,骆央央不知道这个梦还能持续多久,她垂眸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把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同桌同桌。”她小小声的喊他。
少年应声转头,唇边漾出浅浅的酒窝。骆央央这才发现,原来她的同桌只有一个酒窝。
“我早上看新闻说有反社会的坏人会晚上出来作案。”骆央央咽了下口水,她并不擅自说谎。“所以你一个人出来时一定要注意安全。”
翻出前一天在超市买的高分贝报警器,做成钥匙扣大小的蓝色海豚小小一个,看着很是可爱。
“这个你挂在书包上好不好!”掏出书包,骆央央提起来给少年看,“你看我也挂了一个。”
白色狗狗呲着个大牙,骆央央给他演示着,“遇到坏人就拽这个底部的线就好了。”
“不过现在不能拽,会很响的。”骆央央语重心长的说着,“相信我,这个会保护你的!”
教室空调开的很足,门窗玻璃上都被印上了蒸汽,是只有深冬才会有的模样。
身侧还在言辞恳切的叮嘱着,柠檬糖的酸甜气息从玩偶氲到了指尖。言知的目光慢慢落了上去,如羽毛,轻轻地。
暖烘烘的热意熏的少女脸颊酡红,就连刘海也有些湿了。她的瞳孔是琥珀色的,圆圆的就像是小时候玩的玻璃珠。
似是说到重要的地方了,她皱了下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唇抿了一下,然后视线直直撞了过来。
“喏,收下吧。”少女的话近乎有些霸道。
虽看不见自己此刻的神情,但言知知道他看起来一定很开心。他会露出深深的酒窝,他会扬起嘴角,然后在滚烫的关心里融化自己的心......
*
晚自习一过,教室又变的空空荡荡了。
骆央央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上了一天课的她早已困的不行。
轻轻地敲击声悠悠出现,像是摩斯密码般。
沉重如铁的眼皮猛然一睁,骆央央揉着眼睛坐起身子。“又到十分钟了。”
刚睡醒视线还有些模糊,骆央央迷迷糊糊的抽出书包抱在怀里,“我们回家吧,言知。”
安静的空间里蓦地响起发条拧动的声音,半梦半醒间熟悉的音乐飘到耳边。
“是《哈尔的移动城堡》!”骆央央开心喊出声,在逐渐清晰的视野里刻着白色木马的八音盒就这么闯了进来。
宫廷风的圆形八音盒外面雕刻着飞奔的木马,一匹追着一匹的马奔跑成了一个圆圆的天空。而在那湛蓝色的碧空下金色鬃毛的骏马随着音乐转动着,看着很是精美。
在灯光投下的阴影后,有张便利贴贴在盖子上。
【骆央央,冬至快乐。】骆央央轻声读着,【希望你可以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落款时间为2015年12月22日,那个她梦境开始的日子。
淡淡的皂角香萦绕在鼻尖,很清新的味道,一如他的主人般。骆央央抬头道谢,看到少年正认认真真的打着手语,‘抱歉,这个礼物来迟了,希望你喜欢。’
“不会的。”把礼物仔细收进包装盒里,骆央央系好盒上大大的淡绿色蝴蝶结,一字一句说着,“我很喜欢。”
她从不是吝啬于表达的人,“有你做同桌我真的很开心。”
就算是在梦里。
空调静静地送着风,吐出一大口温暖的气息。
“还有我想你叫我央央。”窗外黑色的夜近在咫尺,好似一伸手就会被吞进去的深渊里,那个坐在光下的少女如此说着。
‘好,央央。’伸出大拇指和小指,他用少女想要看到的手语回着,柠檬香扑了满脸,‘我会记住的。’
央央,言知放下在前额点了两下的手指,在心里默念着。
几万个小时的往日早已过去,但数百万遍的名字还留在心底。
他看向黑板中央的时钟,分针正一步接一步的走着,时间已来到了9时51分。
央央。
言知又唤了一遍。
敛眸低下头,他静静想着。
在没有人知道的荒野里,这是今天第一百次叫你的名字。
央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