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珂把车开过来，是一辆白色的保时捷911。
在他走向后座之前，她已经下来帮他把前门打开。
束成马尾的茶色发丝落在肩膀，白皙的脸颊淌着细汗，热得有些泛红，袁珂说：“扶着手臂小心点哈，不要碰着，我帮你关门就行。”
车内充满花果调香水的清甜气味，车头和后座放着许多粉紫色玩偶和摆件，方向盘都贴着装饰。
人呆得越久的地方，越容易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偏好，习惯等等私密的信息会统统复制上去。
善良的年轻女孩，在制服包装带来的信任感与犯错的歉意下，放松了应有的警惕，让一个几次照面的陌生男人坐在自己的副驾驶座。
没办法。
枯燥乏味的脑子想不出来其他能不打晕人迅速把她带离的方式，项檐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虽然还拖了个尾巴。
他抬眼看后视镜。
“噫！”
后座的身影陡然一个激灵，用力把头埋下去。
“今天真的很抱歉，害你受伤了，”
袁珂发动车子，歉疚又感激地说：“不过也幸亏你及时救了我的同学，不然事情可能更严重，真是太谢谢了！”
她信誓旦旦再次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的，医药费和误工费还有精神损失费，哦应该还有见义勇为感谢费。”
“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平时搬惯了重物，身体挺结实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项檐露出老实人的微笑，说：“最重要的是两位志愿者没受伤就够了。你们是国家的高材生，能做的比我要多多了，而且来为小朋友们做公益服务已经很辛苦了，我怎么能要你们钱？拍个片证明没事，让大家安个心就好了。”
他很会说话。
一通话下来，袁珂更愧疚了。
嘎达嘎达，后座传来奇怪的动静。
“那怎么行，有伤治伤，该补偿的不能少，你也是辛苦干活的。”袁珂不认同道，“你这样说我就更不好意思了，本来就是你帮了大忙。”
“那就当做是天意安排，让善良的人不用受伤，不需要感到愧疚。”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袁珂情绪上头说：“不行，大家在自己的位置，都有独一无二的价值，做好事更不能分贵贱，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项檐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赶忙摆摆手说：“真的不用给我赔偿，干这行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我们公司福利和补贴挺好的，多余的钱可以给小孩们多买些鸡蛋，文具还有生活必需品之类的，能发挥更大的用处。”
……
天哪。
如果这番话换平常在任何一个男人口中听见，那么袁珂多少会觉得假大空了一些，可他不光说春日之家，还逐一说云朵福利院、幸福儿童之家、蓝天之家、爱源儿童福利院等等好几家小福利院物资的缺失，设备老旧失修，还有哪里破了，哪个小朋友生病了的细节。
仔细极了。
“你……”袁珂忍不住转头看他一眼。
“我在福利院长大的。”项檐阖眼笑得温顺，说：“对不住，一下子胡乱说太多了。”
“不会，”袁珂摇摇头，“你真是个好人，比我们心地善良多了。”
嘎达嘎达…
他好像不习惯女孩的视线，想抬手蹭蹭鼻子，缓解自己的不自在，但反而牵扯到伤处，不由得嘶了一声。
袁珂正受触动，这一下更是心急起来，连忙担心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手疼？轻点扶住不要乱动。”
“还有十来分钟就到医院了，忍耐一下噢。”
袁珂毫无防备，真情实感地紧张，和男人谦逊老实的模样在眼前，后座奇怪的嘎达嘎达声更密了。
后视镜中，两辆车神不知鬼不觉跟了一阵。
他想起路前方路线。
咕噜咕噜——
袁珂好像没在现实听过这样夸张的动静，难免有些惊讶。
“抱歉，我今天还没吃过饭。”
她很机敏地将吃惊转为大大咧咧的笑容，化解场面的尴尬，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本来今天春日之家做红烧肉的，我也啥都没吃空着肚子等蹭饭呢。”
随即袁珂往路边停靠，说：“刚好有个便利店，我先去买几个饭团三明治什么的回来，咱们先垫垫，不然等下到医院排号不知道多久呢。”
她下了车，快速往便利商店去。
后座的宋亚楠也没来得及开口，眼睁睁的欲言又止。
牙齿打架的嘎达声，在一下子安静下来的车内变得无比清晰。
越清晰，就越控制不住。
宋亚楠只能用双手捂住嘴巴。
这时，项檐也下车，走向便利店。
空气仿佛一下子流通起来，宋亚楠急促地喘气，可又想到他是跟在袁珂后面去的。
！
她的视线追出去，发现他都已经到门口。
想起上周在卫生间听到室友嫌弃自己的敏感多疑，宋亚楠捏着安全带扣的手，最终还是缓缓松开。
只是买点东西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
应该……不会有事的，不要那么神经质。
不远处停着两辆车，下来3个男人气势汹汹往便利店走。
‘全家便利店，欢迎您全家’。
自动门打开，机械女声打招呼。
项檐迎着冷气踏进店里，恰好看见袁珂在结账，面前满满一大袋面包三明治，还有饭团饮料之类的。
见到他进来咦了一声，随即指着袋子里的三明治，问他：“就剩水果的了可以吗？你会不会芒果过敏？”
“不会。”
项檐一问一个好说话，答：
“我平时就喜欢水果味的。”
大概是实在扯不到一块儿的搭配，惹来收银的阿姨抬头，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
手环刚滴一声付费成功，项檐直接拎起塑料袋，没往外走反而把袁珂往店里推。
自动门在身后开合，几个脚步声迅速进来。
“袁小姐，我想麻烦你帮我个忙。”
“啊？”
袁珂被推着肩膀跟着走，有吃惊有紧张有疑惑，反应跟不上还没太多抗拒，只是问：“什、什么忙？你要做什么？”
“是这样，我老婆好像怀疑我出轨，找了几个保镖跟踪我，现在跟上来了。”
“啊？”
“他有心脏病，如果误会我们的关系可能会受不了当场发病，所以你能躲一下吗？
密集又信息量颇大的话语丝滑从他嘴里说出来，袁珂目瞪口呆，更是忘了抵抗，“那、那解释——”
“解释不通的，他背景不简单，加上他爸爸看不惯我很久了，抓到机会只会直接堵嘴，二话不说把我跟你塞进水泥桶沉进海里，你也不想吧？”
一下被推进员工休息间，袁珂满头都是问号。
什、什么？这是什么古早剧情？
“哎——”
可她来不及说什么，门就被合上。
隔着门板传来砰砰几声打击到肉的闷响，还掺杂几丝漏出来的痛呼，令袁珂怀疑的心顿时转为惊奇和害怕。
我靠，遇见真实版强制爱了？
在门后什么也看不见，她莫名提心吊胆起来。
刚忍不住出声问，就听到那道声音还是像刚才一样，若无其事地说出一些离谱的话：
“袁小姐，真不好意思连累你，我老婆现在要亲自来抓我了，你懂的，□□的人都很喜欢刺激，只要让他尽兴就没事的。”
他对时兴剧情的认知仿佛还在10年前。
“啊这，你，真的没问题吗？”
不是，原来这么刺激的爱情真有人在谈的吗？
“不用担心，其实这是我跟我老婆play的一环，很快就会结束的。”项檐后知后觉，调整发言。
“别、”袁珂无措。
“呆在里面，很快会有人来接你。”
“你真的，我还能见到你吗？！”
爸爸也是……急匆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袁珂着急，深埋心中的不安和忐忑，在听到对方离去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下次见面，你要告诉我谁赢了！”
……
正当宋亚楠抠手指忐忑，忍不住想解开安全带下车的时候，车身一沉，驾驶座传来砰一声关门的声音。
以为是袁珂回来，她惊喜抬头，结果就见到坐到驾驶座上的男人。
还吃着个水果三明治。
他把满满一袋吃的放到副驾，就拧车钥匙发动。
过去看的几百部cult片，都不及这一个动作来得惊悚。
“你、你要做什么？！”
这个女孩猛地缩到角落，好像乍一眼看见什么褪掉人皮的妖魔鬼怪似的。随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打开车门逃跑。
但车一下就往前行驶，她磕在柔软的座位上，安全带也根本没解开。
咔哒咔哒，慌张扯锁扣的声音和牙齿打颤的声音又响起来。
宋亚楠快哭了。
怎么会，发生了什么？
袁珂呢？怎么没回来？
光天化日之下，他把袁珂怎么样了？
她、是不是也要被杀了。
被变态，大卸八块，很惨很惨……
车内频频传来拆包装纸的声音。
他好像真的很饿。
嚼嚼嚼。
那些、大都是袁珂平时喜欢吃的口味。
吃了一个，又一个，饭团和三明治。
满满一袋。
好像普通食物无法令他饱腹似的。
那……要吃什么？
窗边人和景物在迅速后退，宋亚楠叫也没敢叫，好像宕机了一样，厚刘海后的眼睛填满惊恐。
“你的心跳得很快。”
男人头也没回，嚼着填满腮帮子的三明治，声音仍同刚才那样没什么两样，“你很怕我。”
“为什么。”
恐怖故事照入现实也不过如此了。
死、死定了！
无声的尖叫，好似从全身毛孔迸发而出。